懺魂曲,是真正的惡魔之音,殺人于無形。
當(dāng)初小舅只彈了一段前奏就把我們折磨的無法忍受,而現(xiàn)在我們聽到的卻是完整版本。
無法形容的悲傷迅速擊潰了我們的求生意志,只覺得生無可戀。懺魂曲來源于基督教,教徒在向上帝懺悔自己的罪行的同時,又越來越不堪忍受痛苦的現(xiàn)實和生活給予自己的報應(yīng)與懲罰,所以才有了這么一首懺魂曲。
它要表達的是死亡并不可怕,它來得越早,就意味著解脫得越早。
聽著這令人壓抑到極致的悲傷音樂,我和小舅早已淚流滿面。不僅生理上難以忍受這種極端的痛苦,連靈魂都在痛苦的尖叫。
最關(guān)鍵的是既是我用手摁住琴弦,曲子的節(jié)奏依然不會受到任何影響,反而會被鋒利的琴弦切割的我滿手流血。
我和小舅都忘記了一件事,我倆一直枯坐著等待魙的到來,卻忘記了魙如果要對付我根本不用現(xiàn)身,它只需要撥弄琴弦,來上一首懺魂曲就搞定了。
世界上能從完整版本的懺魂曲下逃生的人很少,這種人要么心靈純潔如嬰兒,要么就是天生麻木不仁善惡不辨。
我因為年齡小,經(jīng)歷的事情少,所以痛苦遠遠不如小舅那么強烈。我還能保持坐姿,小舅現(xiàn)在已經(jīng)滿地打滾了。
在懺魂曲下,人所做過的每一個很小的罪過都會無限次的放大,繼而還會在腦海中產(chǎn)生相應(yīng)的懲罰,加持在肉體和靈魂之上。
小舅開始發(fā)出痛苦的嘶吼,用力撕扯自己的頭發(fā)。
見他這樣,我把不停在彈奏的吉他平放在地上,即便明知道它在彈奏懺魂曲,我也沒有粗暴的對待這把吉他,因為我知道要害我的是魙不是它。
然后忍受著巨大的痛苦,走到他身邊,拖著的身體往門外拉。
吉他認我為主,魙要報復(fù)我就找我一個人好了,小舅是無辜的。我把把門打開,把小舅使勁推了出去。
推他出去的時候還能聽見他含糊不清的喊我的名字,只是他已經(jīng)沒有反抗的余力。
我把大門重新關(guān)好,鎖死,幾乎用盡了我所有的力氣,在我轉(zhuǎn)過頭想要重新回到吉他旁邊時,一個令人震驚的場景出現(xiàn)了。
原本被我放置在地上的吉他現(xiàn)在正被一個女人拿在手中,懺魂曲的旋律還在流淌,現(xiàn)在撥動的琴弦的是女人。
女人的年齡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穿著藍色的棉布褲子,上身是一件印花的確良襯衫,齊耳短發(fā),面容秀美。
我看她的時候,她也在望著我,嘴角帶著一絲詭異的笑意。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堅強的多,然而等到這首懺魂曲演奏完,你依然會死,連靈魂都逃不出去,冭滅成灰,永不超生,就像我的丈夫和兒子一樣。”
等她說完這段話我再也無法保持站立姿勢,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像一個正在懺悔的罪人一樣,在地獄中謙卑的承受煎熬。
我不是傻子,就算沒有她這句話,我也能猜到她的身份,她就是王芳。我有很多問題想問她,卻因為巨大的悲傷和痛苦連一個字都問不出口。
“作為欣賞你折磨到死的回饋,我可以讓你做個明白鬼。首先從張梅開始吧,這個可憐的姑娘事實上畫了兩幅畫,一副是我,一副是我兒子抱著吉他溺死在湖中……”
怪不得小舅找不到魙的影像,原來張梅之前已經(jīng)畫出過一副,引魙入體后被她撕掉了,上繳的作業(yè)是在魙的控制下畫出來的。魙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她不想了斷因果,她要親手為自己復(fù)仇。
接下來,伴隨著令人分分鐘想以死解脫的音樂,我終于弄清楚了王芳事件的始末。
兒子劉星星快要過生日了,王芳知道他很喜歡音樂就想送一把吉他做生日禮物。
孤兒寡母生活艱難,還要為兒子湊學(xué)費,所以買一把新吉他對王芳來說是一件很難下決心的事情。
工廠制作吉他的時候,經(jīng)常會有很多廢料,譬如一些帶有蟲洞的杉木板材,一些長度不夠但是也可以勉強做成琴弦的鋼絲,丟在地上的螺栓……
身為一個技藝嫻熟的吉他技師想要用廢料做一把吉他出來并不是很難的一件事,唯一的困難就是在板材塑形上離不開木工的幫忙。
自從劉大山死后,容貌姣美的王芳在廠子里沒少受到男人的騷擾和追求,其中追求的最殷勤的就是木工陸廣林。所以當(dāng)王芳找到陸廣林讓他幫忙的時候,陸廣林毫不猶豫的就答應(yīng)了。
王芳覺得對兒子很愧疚,強烈的母愛讓她把這把吉他做到了幾乎完美的程度,甚至比出廠的商品吉他還要完美。
也正是因為這把吉他做的實在太好了,王芳帶著出廠的時候被保衛(wèi)科長郭長江堵住了,把她當(dāng)做吃里扒外的竊賊百般辱罵。其實吉他是不是偷的商品要證明起來很簡單,看琴弦就知道了。商品吉他的琴弦會多出一截備用,而王芳的制作的吉他上面的琴弦是剛好夠用。
郭長江本來就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無賴,仗著和廠長有點親戚關(guān)系混進廠子做了個保衛(wèi)科長。平時就垂涎王芳的美色,被她狠狠罵過幾次之后一直懷恨在心。這次是故意污蔑報復(fù)她,不僅恣意辱罵王芳還故意動手動腳。
恰好陸廣林下班經(jīng)過,王芳就拉陸廣林為自己證明清白。陸廣林怯懦膽小,被郭長江瞪了一眼之后一句話也不敢說。
陸廣林不說話,郭長江就更加變本加厲的侮辱王芳。王芳哭哭啼啼,逼急了就狠狠的在郭長江胳膊上咬了一口,在他臉上撓了兩條血印。
這下好了,惱羞成怒的郭長江招呼上其他幾人直接把王芳摁倒在廠門口,扒衣服給扒了。一遍扒衣服,一遍還不忘記大聲宣揚王芳偷竊廠子里財物的事。
王芳平時不怎么愛說話,知道真相的人不多,就算有知道的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敢多說什么,在那個年代能進廠做工不容易,而且技師的工資還相當(dāng)可觀。
折騰了半個小時,眼瞅著外面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郭長江不敢再繼續(xù)胡鬧,砸了王芳的吉他,把披頭散發(fā)全身赤裸的她推出了廠門。
受到這般凌辱,讓王芳產(chǎn)生了輕生的念頭。而且這事扯不清,報警都沒用,即便是廢料那也是廠子里的東西。
默默穿好衣服好,王芳存了死志,就想碰死在廠門口以死明志。
楊光林看出王芳神情不對,立刻抱住了她,百般安慰最后又提到了她的兒子,這才把王芳勸回了家。
到家之后,看著家中無人,陸廣林起了歹意。王芳被扒光凌辱的樣子雖然令人憤慨,但是此刻回想在陸廣林心中卻只有那具白花花的身子。
他死活賴著不走,趁王芳進屋換衣服的空檔,沖了進去。
王芳早已對陸廣林失望到了極點,瞧不起他的懦弱,誓死反抗。
女人就是這樣,如果她心里已經(jīng)徹底瞧不起你,就算你把她殺了她都不會妥協(xié),再軟弱的女人也一樣。
陸廣林費勁力氣沒有得逞,反而被王芳罵的狗血臨頭,還說要報警抓她。陸廣林惡向膽邊生,一怒之下就把王芳用枕頭活生生悶死了……
人殺了之后,陸廣林又為王芳整理好衣服,她之前在廠門口就被折騰的一身青紫到處是傷,所以陸廣林也不怕留下罪證。
說到這里,王芳所化的魙忽然咯咯瘋狂的笑了起來。
“你說,他該不該全家死絕?”
“你說,我的因果能不能了結(jié)?”
“但凡他們能給我們孤兒寡母留一條活路,我都不會化成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