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仨偷摸挪回剛才站的地方,不知道那男人又說了幾句什么,李小光一伙人如蒙圣恩似的,耷拉著腦袋掉頭就跑。
接著他又把目光投在我和錢龍的身上,冷漠的說:“往后再特么敢打著我兄弟的旗號從外面招搖撞騙,籃子給你們割下來泡酒,聽懂沒?”
我和盧波波忙不迭的狂點腦袋,錢龍搓了搓雙手湊過去賤笑:雞..雞八哥你家缺不缺拎包的,我..”
那男人不耐煩抓起車前臉上的手槍插回后腰,隨即擺手驅(qū)趕:“我家缺抬棺材,披麻戴孝的,你能干不?趕緊滾蛋,再嘚瑟,剛剛我怎么收拾他的就怎么收拾你。”
錢龍挪動小碎步再次朝著他湊近幾步,訕笑說:雞八哥,我是真心想跟你混社會。
他嘴角微微上揚,逗悶子似的問:因為啥這么想不開?。?/p>
錢龍仰頭低聲說:混社會牛逼呀,想要錢就有錢,想要馬子有馬子,看誰不順眼咔咔就是干,只要錢到位,很多愿望就能實現(xiàn),我想成為花爺那樣的男人。
那男人稍稍一愣,語調(diào)滄桑的嘆了口氣說:孩子,你現(xiàn)在年齡小,玩心重,根本不懂什么叫真正的瀟灑,類似你花爺那種人十不存一,你自己品品身邊的親戚朋友,但凡上學時候調(diào)皮搗蛋,不好好讀書的,最后有幾個不是在社會的最底層掙扎,拳頭在這個年代只能算個名詞。
說罷話,他點燃一支煙,惆悵的望向遠方。
我盯盯的注視著他,他的雙目虎虎有神,目光凌厲,臉上帶著抹殺伐之氣,那種感覺像極了電影里經(jīng)常演的那種窮途末路的大梟雄。
或許我形容的并不貼切,但從他的臉上我卻意外的讀到憂傷,那種不知道該怎么去修飾的憂傷。
在他望著遠方怔怔發(fā)呆的時候,我和盧波波拽著錢龍一聲不響的離去。
我們幾個互相攙扶著朝縣城的方向走。
一路上誰都沒有吱聲,我腦海中不斷回映剛剛的畫面,那個男人霸氣的眼神,凌厲的出手,以及那幾句感慨。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會無意識的想去模仿那個叫趙成虎的男人。
不止是我,包括錢龍、盧波波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他的影響,直至有一天我們真正的直起腰桿,才猛然發(fā)現(xiàn),我們不過是在追隨他的腳步,這是后話暫且不談。
我們仨走了大概十多分鐘,錢龍突兀的停下腳步,側(cè)頭看向我問:郎朗,咱來的時候是坐車的吧?
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罵:“屁話,你說呢?”
錢龍眨巴兩下眼睛問我,那車呢?
“臥槽!”我這才回過來神兒。
先前我們被李小光一伙人給沖散了,那群幫手也全都跑沒影兒,剛剛臨走的時候,我還琢磨著一定記得把車給劉洋開回去,結(jié)果走的太著急,完全忘了這茬。
沒多會兒,我們又跑回剛剛干仗的地方,趙成虎已經(jīng)不知所蹤。
只剩下兩輛破面包車孤零零的停在原地,得虧我在汽修廠干過,不然我們還真沒辦法把車弄回去。
錢龍開一輛,我和盧波波開另外一輛,慢悠悠的返回縣城。
我們先將車子送回劉洋的工地,然后我給他打了個電話,簡單說了說今晚上的事情經(jīng)過。
當聽到他的人挨揍后,劉洋的語氣稍顯有些不快,倒是沒埋怨我什么,只是說了句等他從市里回來再說吧,就掛斷了電話。
放下手機后,錢龍問我:“劉洋咋說的?”
我撇撇嘴說:能咋說,不高興了唄。
錢龍扭過頭朝著鼻青臉腫的盧波波屁股上踹了一腳罵:都特么怪你,要不是你笨手笨腳的被李小光抓,我和郎哥打死不帶求人的。
訓斥一頓后,錢龍又一把摟住盧波波的肩膀問:你沒事吧?用不用上醫(yī)院檢查檢查?
盧波波捂著腫的跟發(fā)面餅似的大臉趕忙搖搖頭。
確定盧波波真的只是一些皮外傷后,我們又步行往我家走。
邊走錢龍邊話癆似的問我:“朗哥,你說剛才那人到底是不是趙成虎???”
我撇撇嘴沒搭理他,這幾天我真快累虛脫了,不止是身體,還包括精神。
之前因為侯瘸子的事兒吊著我,就算再疲憊,我精神頭仍舊十足,現(xiàn)在總算把欠賬都收回來了,我緊繃著的那根神經(jīng)也徹底松弛下來,一點不夸張,我這會兒走道都感覺自己隨時能睡著。
見我不吱聲,錢龍愈發(fā)打開了話匣子,一路上嘟嘟囔囔的絮叨個不停。
“朗哥,我跟你說,我早晚會成為趙成虎那樣的人!”
“郎朗,你信不?今晚上咱手里如果也有把槍,我讓李小光跪下喊爹他都沒脾氣。”
“郎朗..”
走到我家門口的時候,我停下腳步扭頭看向錢龍說:“你知道人為啥有兩只眼睛倆耳朵,但只有一張嘴不?”
錢龍迷惑的問我,為啥呀?
我打了個哈欠說:“因為老天爺想告訴你,多看多聽,少逼逼。”
錢龍微微一尬,接著目不轉(zhuǎn)睛的望向我說:那你知道人為啥有兩只手,一張嘴不?
我掏出藏在門檻里的鑰匙,邊開門鎖邊問他:因為啥?
錢龍?zhí)饋恚话驼茡澰谖液竽X勺上賤笑:“因為老天爺想告訴你,能動手就別逼逼!”
打完我,這狗犢子推開門就往里跑,我一個猛子將他撲倒,我倆也不嫌埋汰,就從院里打起了滾。
別看錢龍長得又矮又瘦,但屬實有膀子力氣,跟他單干我真不是對手,我倆嬉鬧的時候,我不經(jīng)意間看到站在門口的盧波波正尷尬的望著我們,趕忙招招手喊:“波波,削他!”
“好嘞!”盧波波愉悅的應了一聲,也快速加入了戰(zhàn)團。
我們仨沒心沒肺的亂作一團,盡管今晚上大家吃癟了,但不可否認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也正是透過這一架徹底凝聚在了一起。
鬧騰了好一會兒后,我跑回藏錢的地方檢查一遍,完事招呼錢龍和盧波波睡覺,我則兩眼一閉不敢閉的守在藏錢的地方。
沒辦法,這錢實在太重要了,容不得有半點閃失。
見我不睡覺,錢龍從我爸屋里翻出來兩瓶“小沱牌”白酒,遞給我一瓶,自己擰開口一瓶,盤腿坐在我旁邊說:“陪陪你吧,反正再有倆仨小時天就亮了。”
盧波波簡單洗了把臉后也湊了過來,憨笑著說:我也不困。
我擺擺手說:“你們睡你們的,我沒事兒。”
說話的時候,我控制不住的又打了個哈欠。
錢龍撥拉我腦袋一下,無比熟絡的從茶幾抽屜里翻出來撲克說:真能裝逼,要不咱斗地主吧,咬咬牙天就亮了。
我們仨邊哈欠連天的斗地主邊隨意扯著犢子,猛不丁我手機震動一下,我掏出來一看居然是王影給我發(fā)的信息,到?jīng)]什么特別的,就是一個微笑的表情。
我抓了抓腦皮尋思也沒啥跟她嘮的,直接把手機扔到旁邊,繼續(xù)斗地主,半分鐘左右,手機又震動一下,還是王影發(fā)的信息,她問我睡了嗎?
我想了想后,迅速編輯一條短信回復:剛打算睡第二覺。
也不知道是她在忙,還是打字慢,足足能有四五分鐘左右,她才回了句:“哦。”
“哦你麻痹哦。”我煩躁的罵了一句,跟人聊天最膈應的就是對方給你整個“哦”字,你說你有事就說事,沒事就拉倒,也不知道應付誰呢。
我抱著惡心她的念頭,也給她回了個“哦”后,就直接把手機拿到我房間去充電了。
我們又玩了二十多分鐘撲克,最后實在困的受不住了,錢龍?zhí)嶙h睡半個小時起來繼續(xù),我和盧波波二話沒說,倒頭就睡,結(jié)果這一覺直接干到了第二天中午。
第二天睜開眼,一看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我趕忙踹醒正抱在一塊打呼嚕的他倆,拎起裝錢的手提袋拔腿就往門外跑。
答應過侯瘸子三天之內(nèi)要出來錢,我真怕狗日的又借故找茬跑醫(yī)院難為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