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奉了多爾袞的諭令,帶著100多名隨從侍衛(wèi),上了一艘大船,打出與大明和談的旗號,從三岔河口開了過來。
這100多名隨從侍衛(wèi)當中還有一個特殊的人物,這就是女扮男裝的蘇茉爾,這個身懷絕技的絕色美人是大清這次和談的全部希望所在。
青衣小帽的她此時像一個玉面書生,立在洪承疇的旁邊,又像是他的一個書童。
這位大清皇宮的大內(nèi)高手此時腦子里像滔滔的河水一般并不平靜,想的是如何的完成老佛爺交給她的任務(wù),這次任務(wù)特殊,責任重大,她感到些許壓力。
因為她從事的是一次斬首行動,盡管她武功既高,但是這樣的行動對她來說還是開天辟地的第一次。
她這身本事原來只是為了保護她的老佛爺。因為當時哲哲(孝莊皇太后的乳名)從科爾沁嫁到大清,這不是一樁簡單的皇家婚姻,因為帶有濃厚的政治色彩。
他們是蒙古科爾沁部落和滿洲韃子的政治紐帶??茽柷叩牟柯淝蹰L深知大清后宮勾心斗角,相互傾軋,爭權(quán)奪勢,爭風吃醋,也是血雨腥風,甚而至于女人之間的斗爭比男人還要慘烈,必須保證哲哲這個政治工具順水順風。
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中,為了這樣一個目的,蘇茉爾才是他們最合適的陪嫁人選。
她的任務(wù)不僅僅是伺候孝莊皇太后,更重要的是當她的貼身保鏢,在軍隊和宮廷侍衛(wèi)觸及不到的空間內(nèi),保護她的人身安全。
出身普通人家庭的蘇茉爾極其聰慧,心靈手巧的她,十多歲就有了一身過人的本事,除了女工外,她精通蒙古文和滿文,更重要的是練就了一身的好武藝,擅長騎馬射箭,精通蒙古刀法。
跟隨孝莊皇太后來到大清的這近二十年,她都以一個貼身侍女的身份出現(xiàn),給人一種文柔嬌弱的形象。
但是這些年來她的武藝一點都沒有落下,而且她利用做女工的特殊工作,悟出了一套玉女針法,每天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就偷偷的練這種針法,現(xiàn)在12顆飛針百發(fā)百中。
蘇茉兒的真本事,只有包括孝莊皇太后在內(nèi)的極少數(shù)人知曉,直到后來那一天,多爾袞發(fā)現(xiàn)了她的秘密。
對蘇沫兒來說,保護太后,伺候太后,這都是非常輕松的,但是這一次任務(wù)她知道重如泰山。
幾次大難不死的洪承疇,現(xiàn)在他的心情已經(jīng)調(diào)整過來了,看來自己這輩子與漢奸有緣,這個漢奸不當也不行,只要不死自己注定就是漢奸。
這是天意,既然如此,也不要與命運抗爭了,因為聰明的人都不與天斗。
洪承疇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把臨行大刑前的重誓什么下八輩子不當漢奸給忘卻了,不忘卻也不行,身入虎狼之窩,只有與虎狼為伍才能委曲求全。
從漢奸的道路上退回來,他不是沒有想過,但是關(guān)鍵林毅連一句勸的話都沒有,讓他情何以堪?
他洪承疇不管如何變節(jié),終歸也是要臉的人,總不能自己一見面就跪地求饒,請求林毅答應(yīng)他再當“韃奸”吧!
要知道當初他兵敗被俘之后背叛大明也是相當曲折的,開始時誰來勸降他罵誰,大清的重臣包括漢奸在內(nèi),來勸他背叛大明投降大清的,被他罵走的至少有一打,最后若非是孝莊那該死的溫柔攻破了他的防線,他還能堅持。
而現(xiàn)在竟然連一個勸降的人都沒有,不要說大明重臣,哪怕來一個大明的小卒自己也有面子,這說明大明已經(jīng)不能容他了。
雖然幾級波折,幾次與極刑擦肩而過,但終歸大清沒動他一根汗毛,現(xiàn)在仍然委以重任,這說明孝莊和多爾袞現(xiàn)在仍然對他恩重如山。
漢奸既如此,夫復又何求?!
洪承疇站在船頭,撫今追昔,思潮翻滾,有一種作詩的沖動。
但是一想到下一步的和談,還得跟林毅打交道,頓時意興索然,剛剛升起的一點詩情畫意又被沖淡了。
林毅的音容笑貌又出現(xiàn)在洪承疇的腦海中。自己的幾次大起大落、與死神擦肩而過,皆是因他而起。要不是他大明朝也早就完蛋了。但愿蘇茉兒這次能夠順利得手,宰了這個可惡的家伙,也為自己出一口胸中的惡氣……
林毅命令張華把感謝信用特殊的方式送到滿清韃子的手中,接下來他們開始商議和談的事情。
林毅知道,現(xiàn)在大清朝明顯已經(jīng)撐不住了,比幾年前的大明朝那種慘景有過而無不及,孝莊皇太后和多爾袞唯有坐到談判桌上來,才能夠讓大明朝退兵。
就像當時的崇禎皇帝走投無路了,不得不暗中派人與大清和談一樣。
這也是他當時拋出和談這枚橄欖枝,能夠讓洪承疇和滿清韃子就范的原因。
其實和談不是林毅的本意,現(xiàn)在大明朝兵強馬壯,完全有條件征服大清。
當時林毅的這一提法是為了促成走馬換將以死人換活人這一計劃得以實現(xiàn)。
沒想到現(xiàn)在被洪承疇和這幫韃子咬住不放了。
大清朝既然愿意和談也不是什么壞事,只要他們能夠答應(yīng)自己的條件,雙方休兵罷戰(zhàn),刀槍入庫,馬放南山,雙方和睦相處,友好貿(mào)易往來,對雙方的老百姓老說也是一件好事,免受了刀兵之苦。
但是需要大清答應(yīng)他們哪些條件呢,談判的時候談什么,有誰出面與大清使者來談,林毅當然不會出面直接和他們談,那有失他大明監(jiān)國的身份。
除非是孝莊皇太后和多爾袞親自過來和他談判,林毅才有可能出面坐在談判桌上,但這是不可能的。
這些和談的具體細節(jié)當然得提前研究一下。
不過林毅的心中已經(jīng)有了談判的合適人選,那就是他的智囊宋獻策。
現(xiàn)在他把宋獻策叫到面前面授機宜,擬定了幾個條款,如果對方答應(yīng)了,他們真就撤兵了。
但是談判這種事情就像是做生意,買賣不一心,討價還價是少不了的,林毅和宋獻策也定下了一個底線。
這些宋獻策牢記在心。
這一條條的預定條款,小穎和哲哲在旁邊指手畫腳,嘀嘀咕咕,哲哲讓她安靜,最后小穎終究禁不住過來對林毅道:“林大哥,這幾條也太苛刻了吧,韃子們能答應(yīng)嗎?”
林毅按了按她的小腦袋,“傻丫頭,他們不答應(yīng)更好,我還怕他們答應(yīng)呢!那就接茬繼續(xù)教訓他們,一直打到大清的京師,端了他們的王八窩。這些年他們無端南下入關(guān),馬踏中原,挑起戰(zhàn)亂,攻城掠地,燒殺搶掠,罪行滔天,這次我們大明朝反過手來了,是教訓他們的時候了,想談判就完了嗎?天底下沒有那么便宜的事,他們得為他們的野蠻行為埋單,不讓滿清韃子付出點代價,我忿難平!”
哲哲這次也插話道:“林大哥說的好,但是其他的不論,單就這一條,他們能有多少銀子,拿得出來嗎?拿不出來,這一條不就白扯了嗎?”
林毅笑道:“哈,拿不出來可以分期嘛,讓他們以前吃多少全部加倍地吐出來!”
這邊宋獻策附和道:“他們真要答應(yīng)了,這些群滿清韃子每年的積蓄等于十有八九都拿來效敬大明了。”
林毅道:“戰(zhàn)敗了就得好好懲治懲治他們,戰(zhàn)爭從來都不是免費的,成本低了絕對不行,先讓他們給大明打幾年工再說,看他們以后還敢不安分守己?”
“林大哥,剛才這句再說一遍,說慢點兒……”小穎覺得林毅這幾句話太經(jīng)典了,書本上根本就沒有,簡直是名人警句,因此她趕緊找東西給記下來,惹得哲哲看著她直笑。
然后小穎又道:“林大哥,這次來與我們和談的可能會是誰?”
林毅搖頭道:“這可不好說,韃子的那些高層應(yīng)該不會來,可能會是個大漢奸,不是寧完我,就是范文程,也可能是洪承疇。”
“洪承疇?這個大漢奸估計早就沒命了吧,林大哥的死人換活人和那封信都那么經(jīng)典,還耍不死他?”小穎瞪大了眼睛,很驚詫的樣子。
宋獻策分析道:“不死也得脫層皮吧,不過孝莊皇太后和多爾袞也不是等閑之輩,他們迷瞪過來后殺不殺洪承疇就難說了,因為這個大漢奸對他們來說還是很有價值的。”
……
到了和談預定的這一天,三岔河畔風和日麗,春光明媚,鳥語花香,風景如畫。
上午臨近午時,林毅突然接到報告,清韃子派船來了,打的是和談的旗號。
“果然來了,真守時啊,告訴沿岸的兵將和炮營弟兄,放他們平安靠岸。”
“諾。”手下人答應(yīng)一聲,把他的命令傳下去了。
三岔河口。明軍這邊的火槍,弓箭,還有紅衣大炮早就對準了河里的這一只船。
只要一聲令下,瞬間就能讓這只船灰飛洇滅。
但是,明軍誰也不敢先開火。
大清過來和談的船只很快靠岸,負責在這接應(yīng)的是明將賀人龍。
賀人龍這員虎將,當年差點被孫傳庭給宰了,若非林毅從中周旋救他不死,賀人龍的歷史就不會改變了。
正因為林毅的穿越也改變了他的命運,現(xiàn)在他林毅帳下效力,他對你感恩戴德,忠心耿耿,與其說他是誓死效忠屢大明,倒不如說他是在誓死效忠林毅,甚至比出身寧遠鐵騎的祖克勇還忠心,屢立戰(zhàn)功,很得林毅的器重和愛戴。
林毅每每看到他立下戰(zhàn)功都暗自感嘆,這樣一員忠勇可嘉的虎將,歷史上竟然讓孫傳庭被殺了,真是暴殄天物,這是大明朝不可多得的將才。
因此現(xiàn)在林毅讓賀人龍負責三岔口河岸的防守,迎接洪承疇棄船上岸的任務(wù)自然也落到了他的頭上。
賀人龍對洪承疇太認識了,他們曾經(jīng)都是同朝為官,數(shù)年前洪承疇為大明朝的陜西三邊總督,奉崇禎皇上之命圍剿大明流賊李自成,張獻忠,老回回馬守應(yīng)和和羅汝才等幾股的流賊,賀人龍身為總兵官,是洪承疇手下的得力干將之一。
那個時候賀人龍為洪承疇很是長臉,數(shù)次兵敗流賊,把李自成,張獻忠,羅汝才等,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被稱為賀瘋子。
沒想到真是30年河東,30年河西,現(xiàn)在他們倆又成了兩國的仇敵,這次洪承疇代表大清來談判,前來率隊迎接的竟然是賀人龍,這二位誰都沒有想到。
賀人龍現(xiàn)在一看到洪承疇來了,心里一翻,罵了一句這個大漢奸被他們林大人剛剛放回去沒幾天,還趕回來代表大清來談判,膽子真是不?。?/p>
賀人龍一邊命人飛馬給林大人送信兒,一邊在岸邊迎接前來談判的洪承疇一幫人下船。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盡管他們現(xiàn)在是兩國的仇敵,但是現(xiàn)在不是打仗,必須以迎客之禮相待。
因此一見面,這兩個老熟人相互寒暄。
曾經(jīng)他們倆還是上下級,洪承疇見到賀人龍,不親裝親,不近裝近,未曾說話,先堆出笑臉,噓寒問暖的套近乎。
賀人龍表面上也是樂呵呵的應(yīng)酬著,他曾經(jīng)對昔日的上級非常的恭敬,但是現(xiàn)在最多是一個表面的然情,熱情的目光背后流露出極度的蔑視,他甚至為自己曾經(jīng)是他的手下感到可恥。
堂堂的大明重臣,竟然淪落到為韃子當漢奸這步天地,簡直都墮落到地平線以下了,這老頭越老越糊涂,空有那么高的學問和本領(lǐng)。
你干點什么不好,為什么非要給韃子當漢奸?戰(zhàn)敗了大不了是個死!即便是國內(nèi)的那些最可惡的流賊也比韃子的漢奸勝強百倍。
那些個家伙據(jù)說都不是人,祖宗留給他們的頭發(fā)居然弄成那個樣子,說禿又不全禿,說光又不光,把腦袋剃成那樣還留個又細又長的小辮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惡心死了。
如果說上次被韃子們抓了俘虜,洪承疇是為了活命,迫不得已,也算是有情可原??墒莿倓偭执笕税阉チ朔?,他為什么不知悔改、認祖歸宗呢?難道忘記了他的祖宗是漢人?真給漢人丟臉,啊呸!
賀人龍恨不得吐他一臉口腔分泌液。
兩個人寒暄之后,在兵將的簇擁下,賀人龍帶著親兵衛(wèi)隊在前邊開路,洪承疇帶著這一行100多人趕著大車小輛緊緊相隨。
車上裝的當然不是刀槍炸藥和槍炮子彈等軍械物資,而是大清為大明準備的禮物,另外還有這100多人這次和談的應(yīng)用之外物。
下船的時候清兵主動打開接受查驗,賀人龍的手下已經(jīng)認真的看過了,沒有什么問題。
當然這次和談洪承疇不是空著手來的,多少還給林毅帶了些禮物,有一些金銀珠寶,還有貂皮,鹿茸,人參等大清的土特產(chǎn)。
洪承疇作為大清的特使,帶些禮物來當然有說辭。
一是因為他們的談判不可能一天完成,兩國之間的談判大事,那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完得了的,更何況多爾袞還要他盡可能的拖時間,已給蘇茉爾的行動留出足夠的時機。
因此他這100多人要在大明朝的軍營中連吃帶住,像客人一樣住上個三天5天10天8天的都有可能,這么多人當然不能白吃白住,住賓館還得拿錢呢。
何況大明朝的軍營不是他們的賓館,作為兩國的仇敵,大明朝哪有什么義務(wù)供他們這些人吃喝拉撒?因此他們多少帶些禮物,算作是他們談判期間吃喝住用的一個補償,這是談判的禮節(jié)問題。
第二點,他們帶的這些禮物價值不菲,估計他們這100多人吃喝拉撒用,按照當時住賓館的最貴的價格,半年他們也用不完,這里面就有為大明朝送禮的意味。
禮下于人必有所求,那就是讓這次談判能夠順利完成,大明朝能夠高抬貴手,網(wǎng)開一面,提出的條件不要太苛刻,最好雙方都能夠接受,然后雙方握手言和。就如臨沂以前說過的大清和大明,從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睦鄰友好。
當年崇禎皇帝派人和談的時候,也曾經(jīng)為大清送上了一份厚禮,這好像成了國際慣例。
說白了大清用這種方式表示認慫了,隱含有我現(xiàn)在給你送禮了,你還要打我嗎?
就像是兩個人打架一樣,一方認慫,賠禮道歉,并答應(yīng)請客了斷此事,對方也退讓一步,海闊天空,再見面還是朋友。
國家國家,國跟家大同小異,如果再往小了說,兩國跟兩個人也差不多。
剛到明軍的大營門口,已經(jīng)披掛整齊,滿身甲胄的林毅,帶著宋獻策、小穎、哲哲等兵將和張華率領(lǐng)的衛(wèi)隊營出現(xiàn)營門附近。
“監(jiān)國大人,在下洪承疇有禮了。”洪承疇一看到林毅帶人親自迎接他,裝出受寵若驚的樣子,大老遠就下了馬抱拳拱手走到近前,一躬掃地。
林毅哈哈大笑,“洪大人,別來無恙啊,歡迎歡迎,里面請,里面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