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的心理素質(zhì)就如他的身體素質(zhì)一樣是過硬的,遇事不慌,即便是緊急時刻,還能保持鎮(zhèn)定。
一瞬間,林毅心里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今天真的要暴露了,那眼前就是一場血戰(zhàn)。即便是血洗龍門客棧,這一趟買賣不做了,能把吳三桂給鏟除了,也算不虛此行,幾年后的山海關(guān)大戰(zhàn),必將改寫歷史,寧可讓李自成坐穩(wěn)了大順江山,也得阻止韃子入主中原,殘害漢人同胞。
從這方面說,自己也算盡到了一個大明邊兵的職責,執(zhí)干戈以衛(wèi)桑梓。
因此林毅目光如炬,看著吳三桂來到了自己的眼前。
兩個人近在咫尺,吳三桂站住了。林毅就發(fā)現(xiàn)這個吳三桂生得一表人才,個頭比自己還高半腦袋,五官端正,面如銀盆,一身金屬甲衣,配劍懸鞭,威風凜凜,相貌堂堂,就是脫了這層軍裝,也不失為一個美男子。
這樣的長相很難與一個漢奸二臣的形象聯(lián)系起來??磥碚媸侨瞬豢擅蚕?,以貌取人絕對是要犯錯誤的。
林毅在打量吳三桂的時候,吳三桂也盯著林毅在看。
現(xiàn)在林毅的形象絕對是個風度翩翩的漂亮公子,身材不高不低,體形不胖不瘦,生得細皮嫩肉,五官俊朗標志,眉宇之間帶著特有的難以名狀的氣質(zhì),最有型的就是他這雙眼睛,亮如星辰。
吳三桂這一番審視,把小穎,張華,二虎,王琪,賀濤,東勝等等親兵衛(wèi)隊看的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跳出來了。
接下來吳三桂來了一個動作,讓空氣更加緊張了。
他看了林毅半天沒說話,一伸手,從身邊的親兵手里接過了一個張圖像,這張圖像上面畫的就是林毅。
只不過這張圖像上面的林毅,與眼前的林毅,裝束不同,圖像上的林毅,一身的軍裝,英姿勃發(fā),眼前的林毅就是個,漂亮的富貴人家的公子。
吳三桂拿著圖像,與眼前的林毅對照著又看了半天,腦子里可就轉(zhuǎn)開圈了,這小子跟畫上畫的人如此之像,難道眼前姓柳的公子就是林毅的化名?
不對吧,本官可是聽說林毅十分了得,他的名望現(xiàn)在傳的沸沸揚揚的,曾經(jīng)大敗過岳托和阿敏,永城三戰(zhàn)三捷,漁陽城外讓阿巴泰折戟,遷西之役出奇兵,重創(chuàng)阿濟格的人馬,血戰(zhàn)遵化,最后逼得韃子退兵。
本官之所以親自出馬來到彈丸之地的營州,說實話,不是為了盧象升,更不是因為什么流賊襲擊了高公公和楊大人,這些只不過是個借口,主要就是為了他誅殺關(guān)寧鐵騎的大將祖寬,副總兵和副將陣亡,幾千關(guān)寧軍煙消云散,舅舅震怒。
但是眼前這小子,長得像玉面書生,要說他是個不學無術(shù)的,游手好閑浪蕩公子倒挺像,出門還帶著這么漂亮的表妹,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來,他會有這么大的本事?天下長得像的人不有的是嗎?必須得慎重……
吳三桂這一猶豫,這一下差點讓林毅失去最后的耐心,他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隨時搏殺鋤奸的準備。
這時吳三桂又把這個圖像合起來了。又看了看林毅身邊的人,最后目光,落到了小穎身上。
小穎避開了他那男人看女人的目光,心中暗罵,這個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跟那個范家的公子一路貨色,怎么能這樣看人家?一會兒要鬧翻了,姑奶奶有你好看!
“柳公子生得好相貌,好像在哪兒見過呀。”吳三桂終于說話了,兩個眼睛盯著林毅,入木三分。
林毅心中好笑,在哪見過,就在這里見過,你他媽瞎呀,畫上之人不就是老子嗎?
還得說是這張畫質(zhì)量不高,畢竟是手工畫,畫像之人沒見過林毅,只是根據(jù)高起潛和楊嗣昌的口述,畫出來反復修改,高起潛和楊嗣昌等人覺得像了,這才定型,這跟后世的電子攝影技術(shù),區(qū)別太大,否則林毅此時說什么也無處遁形了。
看到吳三桂最終吃不準,林毅的嘴角向上微微彎出了一個弧度:“吳大人說笑了吧,柳某不學無術(shù),整天在家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是第一次跟著表妹玉兒代父經(jīng)商,從河南來到了營州,不成想遇到了大人,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大人多多海涵。”林毅說著,身子微躬沖吳三桂抱了抱拳。
“來自河南的,柳公子做的什么生意???”
“回答人的話,運了一點大鹽。”
“送往哪里呀?”
“關(guān)外。”
“販鹽給韃子,就這一點就有掉頭之罪,來人,把他們?nèi)冀o我?guī)ё邔彶?,把貨給封了!”吳三桂突然臉往下一沉。
官兵們答應(yīng)一聲,過來就要動手,林毅的衛(wèi)隊一看這場戰(zhàn)斗不可避免了,紛紛握住了手中的利器,打算放手一搏,當然不能束手就擒,單就等林毅一聲令下了。
不過林毅一聽吳三桂這話,心里放下了。你要抓人可以,封貨恐怕不行。這下不用老子出頭,范家的叔侄絕不會袖手旁觀,讓他們發(fā)揮發(fā)揮能量也可以,別看你吳三桂,張牙舞爪的,論勢力未必能斗得過人家。
因此想到這里,林毅一句話也不說了,開始隔岸觀火了。
“慢著!”
果然范家叔侄不干了,特別是三公子范繼謨?nèi)虩o可忍的時候,也是憑借幾盅酒勁兒過來攔阻吳三桂,這么漂亮的姑娘能讓你帶走嗎?你以為本公子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幾個鏢師過來,使刀的,使槍的,使三節(jié)棍的,使雙鉤的,緊跟著主人站腳助威,也做好了動武的準備。
這些人都是范家私養(yǎng)的保鏢,打手,武教師,看家護院之流,不但有高強的武藝,而且有過人的膽識,他們絕對忠于主人,說白了這些就是他們范家的私人武裝,就跟遼東祖大壽家的府兵一樣。他們吃范家的飯,穿范家的衣,拿范家的銀子,當然得給范家辦事賣命。出門在外,保護主子和貨物的安全是他們的本分職責。
吳三桂不把范家叔侄當回事,范家叔侄當然也沒把吳三桂擺在眼里,吳三桂的舉動,就連經(jīng)驗豐富,老成持重的范永忠也忍無可忍了。
范永忠暗道,你要抓這位河南的公子我們可以不管,現(xiàn)在這批貨已經(jīng)是我們的了,花了3500兩紋銀,你說封就封?犯鹽給韃子怎么了?別說是鹽,鐵器,火器,炸藥,情報,什么沒有販過?只要能賺錢就成,你一個小小的右營前鋒副將還想反天不成?
“吳大人,在下和柳公子可都是奉公守法的商人,我們到關(guān)外做生意,也是有官憑路引的,這龍門客棧的金字招牌,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沖得了的。大人初來乍到,便如此魯莽未免有些過于武斷,大人的職責是防邊守疆,就算是我們這些人有作奸犯科之嫌疑,也應(yīng)該秉承知州大人和布政司衙門打理吧,大人這樣越俎代庖合適嗎?”
吳三桂一看,真不愧是山西的商人頭子,連本將軍的命令也敢對抗,他們跟河南的商人共穿一條褲子,商商相護,真要鬧將起來,他們的人不少,這位柳公子也不像是省油的燈,帶著這些人都帶著武器,一看就是跑江湖的,如果硬來,起沖突是必然的。
事情如果鬧大,知州大人,山西御史,還有賦閑在家的韓老爺子,不知道還有什么其他的官員都被他們花錢擺平了,如果一起向他施壓,別說是他,就是他爹吳襄和他舅舅祖大壽也吃不消,御史的一道折子就到了崇禎皇帝的龍書案上,這誰受得了?
另外吳三桂對林毅只是懷疑,并沒有十足的把握,天下的人長得像的不有的是嗎?萬一這個柳公子真的是河南的商人,抓錯了怎么辦?他得罪的可不是這兩個商人!
吳三桂抓林毅他們的借口是作奸犯科,雖然販鹽和跟韃子做生意,朝廷曾經(jīng)明令禁止過,但是誰會把這當回事兒?
這年頭,有錢賺就成,那些文官大佬得過且過,天災(zāi)人禍,閹黨禍國,朋黨之爭,韃子屢屢進犯中原,來去自由,他們管不了,也不愿意去管,有這么能干的崇禎皇帝在那頂著,事必躬親,他們樂得清閑,有錢賺就成了,范永忠說的不錯,關(guān)鍵是,這一塊不歸他管。他身為軍將,最多就是巡查流賊,防守韃子,難道要做狗拿耗子出力不討好的事?
吳三桂雖然年輕,血氣方剛,目中無人。但是他不是個傻逼,知道輕重,關(guān)鍵時候會轉(zhuǎn)彎兒,否則當年的山海關(guān)大戰(zhàn),他不會屈膝投降韃子,讓多爾袞代他出手,收拾李自成。
因此吳三桂思前想后,不得不收斂了。他在外面留下了幾個眼線之后,收兵到別的地方繼續(xù)巡查去了。
林毅一看是一場虛驚,這個插曲弄得差點沒了心情,吳三桂走了,咱們還得接茬兒搞事,這場買賣老子做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因此林毅穩(wěn)穩(wěn)心神,對范家叔侄道:“這個吳大人真是搞笑,把我們當成流賊了,我們哪里長的像流賊呀,對了二位,我看這個吳大人是不是想敲咱們的竹杠,故意找茬來的,他可能缺銀子,咱們是不是給他送點兒干貨?”
“啊呸,他也配!我們家銀子多的是,就是不給他,區(qū)區(qū)一個山海關(guān)的右營前衛(wèi)副將,在我們面前吆五喝六,真是自不量力。”范繼謨指著吳三桂他們的背影就開始叫囂了。
林毅知道他是在吹牛逼,又道:“范公子說的是,不過我們還是提防著點兒,把兩批貨物還是集中到一塊兒吧,反正明天一早我們就走了,讓弟兄們一塊兒幫忙看著點兒,人多力量大,以防萬一。”
“還是柳公子遠見卓識,謨兒不可胡說八道,來人,把兩批貨物集中到一塊。”范永忠非常贊成林毅的話,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