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敏的戰(zhàn)馬一口氣跑出二十多里地,這個驚勁兒才過去。
他的衛(wèi)隊以及數(shù)千兵馬當(dāng)然也要跟著主將跑。
現(xiàn)在大白馬不跑了,渾身是汗,更確切的說是渾身是血和汗水的混合物,特別是屁股后面,被鮮血染紅了,大白馬成了前半身白,后半是紅,白相間的陰陽馬。
更重要的是這畜生已經(jīng)站不住了渾身上下直打顫,兩后腿一軟,癱倒在地,把阿敏從馬屁股上撂下去了。才:
阿敏現(xiàn)在火大了。8000八千人馬從昨天晚上到現(xiàn)在,整整折騰了一宿,結(jié)果一個明軍將士沒有抓著,只是燒了他們的營盤,殺了幾個人,這跟一無所獲差不多。
而且又從馬上摔個跟頭下來,阿敏的滿腔怒火無處撒,只有拿座下的戰(zhàn)馬出氣。
阿敏爬起來以后,像一頭發(fā)怒的野獸,咆哮著掄起狼牙棒,只一下把馬腦袋砸了個粉碎,馬血和馬腦子迸濺的四處都是。
把手下的韃子們一個個嚇得面如土色,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阿敏給他一狼牙棒。
阿敏拿自己的戰(zhàn)馬撒完氣之后,命人清點人數(shù),除了一名臺吉帶領(lǐng)一個牛錄的韃子追殺祖克勇等人未回之外,其余的額真章京都在。
各序列清點上報之外,大概數(shù)字出來了,這一晚上殺了多少明軍將士他們不知道,燒了多少明營的帳篷也不清楚,但是從昨天晚上到現(xiàn)在韃子們共傷亡了980人一個不少,如果算上那名未還的臺吉牛錄,他們的傷亡人數(shù)絕對在千人以上。
安阿敏親自帶了兩旗韃子,一晚上沒睡覺,不但沒有全殲這一小股明軍,甚至連一個明軍將士也沒抓住,而且還傷損了上千人馬,而且阿敏也栽在了這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林毅之手,他覺得這一仗打得比岳托還窩囊,難怪這位大貝勒阿敏要發(fā)脾氣了。
砸死了自己的大白馬之后,阿敏沒有收兵回營,他不顧這一宿征戰(zhàn)的勞苦,整頓兵馬之后阿敏又親自帶隊追殺過來了,不過這已經(jīng)是幾個時辰之后的事了……
留下林毅斷后,祖克勇看清楚目標(biāo)之后,掄開大斧子在前面開路,他今天完全豁出去了,不是死就是活,大斧子上下翻飛如砍瓜切菜,韃子們紛紛落馬。
50多人馬報成團緊隨其后,這些人也全都玩命了,到了現(xiàn)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經(jīng)過半個多時辰的拼殺,他們終于殺出一條血路,沖上幾里地之外的小丘坡。
50多騎在數(shù)千韃子的包圍中,能夠殺出重圍簡直是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跡。
這只能說明祖克勇不愧是寧遠軍的游擊將軍,寧遠軍的戰(zhàn)力名不虛傳,他們的驍勇,加上他們的玩命,是一個重要因素。
另外一個重要因素是林毅的作用。
林毅一個人留下來斷后,牽制住了,包括主將阿敏在內(nèi)的相當(dāng)一部分韃子力量,大大減輕了祖克勇他們的壓力。
還有一個因素是阿敏的因素,他傳下一道令要活的,客觀上也幫了他們的忙。
當(dāng)天上午巳時許,祖克勇他們占領(lǐng)了林毅為他們指明的這座小丘坡。
容等他們沖上了這座小丘坡,才發(fā)現(xiàn)這個小丘坡不是太小,有十多畝地的樣子,上面稀稀疏疏長滿了樹木雜草,丘坡也不高,最高處比平地會高出兩丈左右,坡度也不是很陡,有些地方騎著戰(zhàn)馬甚至可以直接沖上來。
但是盡管如此,這無疑是一處高地,在蘑菇頂上可以放眼四望,觀看敵情,丘坡上樹木和雜草可以隱住身子,還可以避擋韃子的箭矢,總之他們憑借處高地堅守,比在平地上強得多。
祖克勇他們剛沖上這座丘坡,氣還沒喘勻乎,一名韃子的臺吉帶著幾百騎追到了。
左可勇他們雖然殺出重圍,但是也付出了傷亡二十多明寧遠軍勇士的代價,現(xiàn)在他身邊能戰(zhàn)斗的還有30多人。
這30多人實在累得夠嗆,除了王建之外,東勝和大柱等幾個還受了輕傷。
但是現(xiàn)在還得接著激戰(zhàn),因為這支韃子到這里把這個小丘坡就圍起來了,形勢如此殘酷,不是魚死就是網(wǎng)破,寧愿累死戰(zhàn)死,也不能讓他抓了俘虜。
因此祖克勇把這30多個人分布在丘坡四周,但是30多個人實在是太少了,這片十多畝的丘坡,他們只能守住蘑菇頂。小穎,王建,賀濤,大柱等幾個受傷的在中間,其余的在外圍,能支撐幾十算幾時。
渾身是血的小穎提著鋼刀,不過她現(xiàn)在并沒有受傷,從昨天晚上到現(xiàn)在她數(shù)了數(shù),她一共殺死了三名韃子,有一名是直接被她砍殺的,另兩名前后夾攻,圍住了她打算俘虜她,被張華和二虎沖過來解圍,她把這兩名受傷的俘虜也結(jié)果了。
此時她正在向遠處眺望,她當(dāng)然不是看坡下面的韃子來了多少,而是在找尋心目中的那個他。
“林大哥,怎么還沒來呀?”她望眼欲穿,一臉的焦急。
王建安慰她道:“丫頭就放心吧,這小子厲害著呢,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都化險為夷,這次也絕對不會有事兒的。”
小穎得到了些許安慰,看著王健背后插著的長箭,鮮血染透了甲衣,有些觸目驚心,禁不住道:“大人你的傷……”
滿臉泥污的王健苦澀的一笑,“沒事,我還能堅持……媽的,韃子們箭術(shù)太差了,我這么大的后背,他們竟然能夠射偏……”
小穎使勁地點了點頭,“大人真是鋼筋鐵骨,林大哥不愧是你帶出來的兵。”
“你是夸我呢還是夸你的林大哥呢?”
小穎臉一紅,“當(dāng)然是都夸了。”
“說句實話,以前這小子在我們旗不是最優(yōu)秀的,自從那次跟韃子交戰(zhàn)受了重傷又奇跡般的活過來之后,他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現(xiàn)在可不敢說是我的兵了,他是游擊大人的衛(wèi)隊長,軍中百總,而我才是一個旗長兼職軍所百戶,現(xiàn)在我得聽他的。”
“韃子們上來了!”
有人喊了一聲,打斷了他們,小穎和王建趕緊握緊了手中的鋼刀,做好了拼斗的準(zhǔn)備。
韃子們開始放馬往上攻了,等他們上到半坡的時候,祖克勇他們就殺了出來,憑借這里的地勢與韃子們展開血戰(zhàn)。
現(xiàn)在雙方都是疲憊之師,但是要論疲憊的程度,韃子們更疲憊,因為祖克勇他們是半夜參戰(zhàn),征戰(zhàn)了半宿。而這些韃子折騰了一宿。
但是敵眾我寡,太過懸殊。祖克勇他們只有三十幾人,而這支追過來的韃子有三四百之眾,現(xiàn)在對祖克勇他們唯一有利的就是這里的地勢。
祖克勇依然是那么驍勇,掄開大斧子無人能擋,一接連砍翻了六個韃子之后,十幾名韃子一起沖上來,打算困住他。
祖克勇親兵衛(wèi)隊中的一名小旗長沖過來解圍,他的刀一連砍分了兩名韃子之后,同時被三名韃子砍中前胸和后背,這名小旗長永遠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這是祖克勇幸存下來的最后一名衛(wèi)隊,也壯烈殉職了。
滿腔怒火的祖克勇?lián)]動手中的大斧子,喊叫著一口氣把圍攻他的另幾名韃子全部砍翻,但是鮮血淋漓的他也累得喘不上氣來,只有背靠著一棵樹,扶著大斧子粗喘……
小丘坡的另一處戰(zhàn)場,幾十名韃子已經(jīng)突破了明軍的防線,沖到了小丘坡的蘑菇頂上。張華,二虎,王琦和東勝分別被數(shù)名韃子圍住,支撐不住。
小穎提刀沖過去,有傷在身的賀濤和大柱虎護在小穎的左右。
“躲開!”大柱大喊一聲,把小穎推在了一邊,三桿長矛一起捅進了大柱的胸腹。
大柱痛苦的彎成了蝦米,手中刀鏘然落地。
“啊?大柱……”小穎喊了一聲,就哽咽了,淚水奪眶而出。
大柱是流賊投降過來的,原來是滿天星的部下,林毅五人一晚上剿滅了滿天星200多人,俘虜了包括大柱在內(nèi)的幾十人,并收編了他們。
說實話,小穎對這些流賊沒有好看法,沒想到今天這個大柱竟然替她擋了這么幾槍,否則她已經(jīng)被刺成篩子了。
“姑娘,保保保重……林大人對我大柱……天高地厚之恩……”話未說完,大柱倒在了血泊之中。
賀濤正在跟韃子搏斗,小穎像發(fā)瘋了一樣沖過來,掄起手中的鋼刀,對著韃子一陣的狂砍亂刺。
“啊……”身后一聲慘叫,小穎身后的一名韃子被砍倒了,露出了王健背后插著長箭的身軀。
張華,二虎,王琦,東勝也沖過來擋在了小穎和王建前面,但是近百名韃子的兵將把他們團團圍住,七個人被困在四五十平方的小圈子內(nèi)。
“束手就擒是爾等的便宜,否則把你們亂刃分尸!”韃子的一個小頭目叫囂。
“想讓老子投降,沒門兒!對沒門兒!跟他拼了!拼了!……”二虎,王琦,東勝,王健,賀濤等,眼睛瞪得像包子,紛紛叫喊。
“你們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給我上,如有反抗殺光他們!”韃子的小頭目終于沒了耐心。
“等一等!”此時誰也沒有料到的事情發(fā)生了,張華大喝一聲,猛然勒住了小穎的脖子,雪亮的鋼刀壓在了雪白的脖子上……
小穎猝不及防,被張華制住,手中刀也不聽使喚了,在場的幾個明軍將士一下子驚呆了。
“張華,你他娘的要干什么?”二虎罵了一聲。
“干什么?”張華冷笑道,“現(xiàn)在只有這個丫頭能救我們的命,要不是她咱們都有機會逃跑,從昨天晚上到現(xiàn)在,我們一直在保護這個丫頭,我們這么多人,都為他一個人活著,現(xiàn)在都要為他一個人而死,值得嗎?”
“你說什么呢?林大人對我們天高地厚之恩,幾次都饒了你的狗命,現(xiàn)在說這種話,你還是個人嗎!”
“對,快放開小穎,不然的話老子劈了你!”……
二虎,賀濤,王旗和東勝把手中的刀槍都對準(zhǔn)了張華,也不管眼前的韃子們了。
這些韃子們一看這幾個明軍將士耗子動刀,窩里反了,也都沒有急著動手,關(guān)注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
“你們要敢對我張華下手,咱們就同歸于盡,這個野丫頭就是陪葬品,老子今天也豁出去了,來吧!”張華的刀條臉變得猙獰起來,這一下,二虎,賀濤,王琦,東勝還真不敢輕舉妄動了。
他們知道,張華這個家伙雖然人品不濟,但是要講打是個好手,他們只要一動手,首先死的必然是小穎。
“都這么半天了,林大人肯定回不來了,咱們還在為誰賣命啊?咱們趕緊投降吧,把這個野丫頭獻出去,我們都能保住性命,說不定還能得些賞錢。我們保著這丫頭,奮戰(zhàn)了這么長時間,死傷了這么多人,流了這么多血汗,也算對得起林毅和這個丫頭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接下來我張華要為自己活一把,罵我漢奸也好,叛徒也罷,隨你們便。”
說著不管賀濤,二虎,王建等人對他咬牙切齒恨不得撕吃了他,看向這些韃子,“我說咱們是不是談個條件,老子知道,你們費了這么大勁就是想抓活的,我們這些大老爺們不值錢,說白了還不是看中了這個丫頭?連傻子都明白。不過說實話,這丫頭的確很水靈,也很癡情,把我們百總大人林毅都迷住了?,F(xiàn)在,老子把這丫頭給你們?nèi)绾危?rdquo;
這些韃子果然面面相覷,要活的是他們的大貝勒爺阿敏的命令,要不然這幾個南蠻能折騰到現(xiàn)在?張華一番話說的頭頭是道,還很有誘惑。
“什么條件說吧?”韃子的頭目道。
張華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道:“你們先退到下面去,我可以把這個小丫頭給你們,然后也可以投降。但是在這之前,老子得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你們給我些時間,讓我先想辦法擺平后面這幾個家伙,你們沒看見嗎,這幾個人狠著呢,正在沖老子吃牙咧嘴,別看他們有的受傷了,都是林毅的死黨,不先擺平他們,一會兒老子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是我絕對不能讓你們替我擺平,人心叵測,誰也不可以輕信,老子就這一個條件。如果你們不答應(yīng),老子就先殺了這小丫頭,然后拼個你死我活,你們一個活的也抓不到。”
韃子頭目想了想,這個家伙說的也算有點兒道理,另外我倒要看看,你手里拿著美女人質(zhì),如何擺平他們幾個?于是一擺手這些韃子呼拉一下子退下去了。
“本都給你半炷香的時間,你可別?;ㄕ?!”韃子的臺吉說著打馬也下了丘坡。
“你這個叛徒,快放開小穎,否則,老子是把你大卸八塊!”二虎兩眼噴火沖他怒吼。
賀濤,東勝等人一邊罵,一邊尋找時機,張華一只胳膊夾著小穎的脖子,雪亮的鋼刀壓在他的脖子上,機警的瞪著眼睛他們,一邊往后退,一邊用手中刀往前比劃,喝道:“你們都他娘的別過來,膽敢輕舉妄動,我就讓這個丫頭尸首兩分!”
王建還比較沉穩(wěn),強忍著身上的傷痛讓他們幾個不要吵,對張華盡量心平氣和勸道,“張華你難道真要當(dāng)漢奸不成?你和林毅曾經(jīng)都是我的兵,林毅對你怎么樣,我王建對你怎么樣,你當(dāng)了漢奸兒子將來會對你怎么樣,你自己在心里衡量一下。眾所周知,小穎是林毅的女人,你如果真的把小穎送入魔掌,林毅回來不活,剮了你才怪,何去何從你可要想清楚。聽我良言相勸,趕快放了小穎,看在我們共事多年的份上,今日之事可以不予追究。如果你要不聽良言相勸,弟兄們的忍耐可是有一定限度的,你以為就憑你一個能制得住小穎,還能擺平我們嗎?”
“哈哈哈……”張華發(fā)出一陣狂笑。
“王八蛋,你還笑,你究竟打算怎么辦?放不放人?”二虎目眥俱裂。
“二虎,你他他媽呲牙嚇唬誰呢?你真是個蠢豬……”張華看到韃子們?nèi)纪肆讼氯?,離他們已經(jīng)有百多米的距離,便壓低了聲音道:“你認為你能打幾個韃子,你認為我們幾個能對付的幾個韃子,眼前這種情況能不能撐得過半炷香?不能吧,如果不是老子死了這一招妙計,能夠拖延到現(xiàn)在嗎?”
二虎聽了眨膜眨膜眼睛,王建,賀濤,王琦,東勝等也聽出了端倪,臉上的兇相沒了,一臉的歉意與感激,“你,你小子真是這么想的,當(dāng)真用這種辦法在救小穎,不是騙我們嗎?”
“何止是救小穎,我還是救你們這些蠢豬,到現(xiàn)在我現(xiàn)在里外不落人,要不是看在林大人的份上我會如此犯賤!你們他媽少給我嬉皮笑臉的,立馬嚴肅起來,趕緊繼續(xù)發(fā)狠,對罵,否則引起韃子的懷疑可就前功盡棄了。”
王建,賀濤,王琦,二虎等人這才真的明白了,張華這小子真的是變好了,我們真的是錯怪他了,真是這樣,也不是他用這一招,我們現(xiàn)在早就橫尸荒野了,小穎也早就落入虎口了。
這些人一邊這樣想,一邊嘴上發(fā)恨,和張華他們對罵,這叫掩人耳目。
小穎也不傻,“張大哥,是小穎錯怪你了……”
張華心里很是受用,這是小穎第一次感謝他,但是他仍然一副兇相。:
“你給我閉嘴!”張華故意大喝一聲,“小丫頭片子,你可想好了,乖乖的聽老子的話,一會兒好好侍奉韃子,沒你的虧吃。如果你敢耍滑,有你好受的。”
……
張華跟王建這些人打著口水仗,丘坡下面的韃子,剛開始覺得挺過癮。但是他們遲遲沒有動手,眼看半炷香的功夫就到了,韃子們覺得不對勁兒。
“你小子是不是在耍我們?”
“哈哈哈哈,”張華哈哈大笑,“老子不光耍你們,還要宰你們,你看看身后誰來了!”張華說著放開了懷中的小穎。
這些韃子們氣急敗壞,回頭一看,如飛似箭跑來了一名漢人軍將,韃子們氣炸了,“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