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莉直勾勾的看著我,說道:
“燒了吧。”
“什么?”,我沒搞清楚,沒頭沒腦的讓我燒什么?
“事貼,燒了吧。”
劉莉眼含淚花,轉(zhuǎn)過頭去,輕輕擦拭著滾滾而下的淚珠子。
我可以體會她此刻內(nèi)心的絕望,如果單是一只水鬼,只要有些道行的人都能除掉。可問題是此刻要面對的六鬼一煞,誰能幫她?
反正我沒那個本事。
事貼請神來,事金送神走。
既然主家遞了事金,便代表她要此事了結(jié),她死她生,再與我無關(guān)。
我不能壞了規(guī)矩。
于是我鄭重的從懷里掏出劉莉幾個小時前遞給我的事貼,拿在手中恭恭敬敬的朝天做了三揖,然后將其點燃。
“呼啦”一聲,火苗燃起,透過藍(lán)色的火焰,我看到了坐在對面的劉莉眼里的不甘和絕望。
“對不起,有負(fù)所托。”我歉意的說道。
打開車窗,我將事貼燃燒的灰燼丟了出去,隨風(fēng)一吹,飄飄灑灑落在地上。
就在我要關(guān)上車窗時,不知從哪里刮來一道陰風(fēng),“呼”的一聲打著旋兒卷起地上的紙灰,從不到巴掌寬的車窗全部揚了進(jìn)來,落在劉莉的身上。
不等我有所動作,那道陰風(fēng)便不見了蹤影。
事貼若回頭,主家命難留。
遞事貼的是劉莉,自然主家說的便是她,此刻事貼灰燼回頭,恐怕她也活不長久了。
看著低頭哭泣的劉莉,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覺得有種無能為力的頹敗感在吞噬著我的內(nèi)心。
祖訓(xùn)三救有曰:誠心遞貼之人要救。
可此刻我不光沒能救下王成,還害得事貼回頭,累及劉莉。
能救不救是無德,逞雄去救是害命。
我誤打誤撞的攪進(jìn)這個局里來,稀里糊涂的賺了主家的事金,卻莫名其妙的害了她!
如果我不當(dāng)這個攪屎棍子,興許她還能活命,哪怕挽回不了她被水鬼纏身的丈夫王成。
我該怎么辦?
此刻腦海中一團(tuán)漿糊,理不清楚。既是自責(zé),又有歉意。
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我突然說道:
“再去準(zhǔn)備一張事貼,明日午時送到流云閣來。”
劉莉一聽,眼中閃過希望的光芒。但是隨即想到了什么,輕輕撣了撣身上的紙灰,鎮(zhèn)定的說道:
“算了吧,小師父,我不想害你。”
“你如果不想死,就按我說的做。”我想也不想,霸道的說道。
劉莉的眼淚頓時下來了,淚流滿面的看著我說到:
“小師父,如果這次我家能度過劫難,你就是我們的恩人。以后不管有什么吩咐,您盡管開口,辦得到的我給您辦,辦不到的我想方設(shè)法給您辦。”
我道她只是說辭,并未放在心上。誰知后來在省城那次遇上大手子,沒有她的幫忙,我?guī)缀蹙蜔o法逃脫,將命扔在那里。
不過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當(dāng)下奔馳車開出小區(qū),打算往流云閣方向行駛而去。剛一出門,湯文武突然捅了捅我,看向窗外說道:
“你看,那個老色鬼。”
我急忙轉(zhuǎn)頭看去,只見卦師丘耳拉開了馬扎,坐在小區(qū)門口。此時天色快近黃昏,并無生意上門,因此他的卦攤前十分冷清。
傍晚不算命,半夜不瞧病。
傍晚時分不算命,因為日暮西山,陽氣減退,陰氣旺盛,通靈之人也難免眼睛渾濁,看走眼也是家常便飯。
半夜時分不看病,說的卻是醫(yī)院的事。你以為晚上醫(yī)生們不看病是因為他們勞累?
錯。
半夜鬼敲門,孤魂野鬼來上身。
醫(yī)生也是人,他們也會害怕,指不定眼前看病的就是什么不干不凈的東西。
所以醫(yī)院一般除非是急診,要不然只要不是要命的病,都會給你拖到第二天早上八點以后。
但丘耳他也是老江湖了,不應(yīng)該不知道這是犯忌諱的事吧?
還是說他來這里根本就不是為了算命,而是另有目的?
看見奔馳車出來,丘耳也收起馬扎,晃晃悠悠起身走了。
我越來越猜不透丘耳的目的了。
回到流云閣時,大黃牙正焦急的站在門口,左顧右盼似乎在等人。
見我和湯文武從車上下來,大黃牙急忙跑上來,小聲對我說道:
“你們?nèi)ツ牧??四爺回來聽說你們出去了一天還沒回來,此刻正暴跳如雷呢。”
就在這時,劉莉從車?yán)锾匠鲱^來,說道:“老九,是我請小師父去給我?guī)兔Φ?,四爺那里不必?fù)?dān)心,我打電話給他說。”
大黃牙一見劉莉,頓時換了一副表情,哈巴狗兒一樣湊上去,眉開眼笑道:
“有劉老板的話,四爺自然不會生氣。劉老板不進(jìn)去坐坐?”
“算了,我今天還有事,改天吧。”劉莉說完,命令司機(jī)開車,臨走前對我說道:
“小師父,別忘了我們的事。”
我點了點頭,目送她離去。
剛走進(jìn)大堂,就聽見喬四爺暴怒的聲音傳了過來:
“一幫子飯桶,讓你們看兩個小孩都看不住。要是他兩出了什么事,你們誰能擔(dān)當(dāng)?shù)钠穑?rdquo;
大黃牙幾步上前,對喬四爺輕聲說道:
“他們回來了。”
喬四爺一聽,提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大聲喝道:
“羅陽,你們兩個過來!”
我和湯文武走上前去,有些怯懦。喬四爺身上有種氣勢,好像君臨天下的霸王一般,令人不敢違逆。
此刻他的眼睛里精光爆顯,注視著我兩,威嚴(yán)的說道:
“羅陽,現(xiàn)在什么情況你不知道嗎?我說了三日之內(nèi)不許亂跑,萬一被那人碰上,你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湯文武有些不服氣,爭辯道:
“我們是去……”
我急忙拉他,不讓他說出去。要是被喬四爺知道我?guī)蛣⒗蛉プ剿淼氖?,指不定會拿手銬把我銬起來呢。
見我們低頭默不作聲,喬四爺?shù)目跉廛浟讼聛?,走到我身前,大手拍了我肩膀一下,說道:
“故人有所托,喬四不能負(fù)。以后出門讓老六和老九陪著你們。走,咱們現(xiàn)在去吃飯,我叫了洋洋給你們接風(fēng),見到你們她一定開心的很。”
什么,喬洋那個小太妹?
想起和她沖突的事,她見了我指不定會鬧出什么幺蛾子呢。
但是喬四爺?shù)氖⑶殡y卻,我只好硬著頭皮和湯文武上了車。
大漠盛宴,vip包間。
喬洋和六哥早就等在那里,不等喬四爺向她介紹,喬洋看見我和湯文武進(jìn)來,果然像個小辣椒一樣蹦了起來,嘴里罵道:
“你們兩個鄉(xiāng)巴佬進(jìn)來干嘛?快滾快滾。”
湯文武搶著回道:
“四爺叫我們來接風(fēng)的,跟你這個小丫頭片子沒關(guān)系。”
喬四爺有點驚愕,看著我說道:
“你們認(rèn)識?”
我點了點頭,尷尬的說道:
“跟喬洋有點小誤會……”
于是我一五一十的將偶遇喬洋和那幫小混混的事說了出來,說完之后有意無意的看了喬洋一眼,頓時心里一沉。
她肩膀上的黑手印越來越深,黑氣像是蒸汽一般籠罩著整個右肩。
而她的左肩上,也多了一個淡淡的黑手印,像是剛被人拍上去不久的樣子。
見我臉色陰沉的盯著喬洋,喬四爺以為我在生喬洋的氣,于是打了個圓場說道:
“洋洋這孩子自幼父母不在身邊,被我寵壞了,羅陽你別往心……”
我打斷他的話,冷冷說道:
“你看不見嗎?”
喬四爺有點莫名其妙,疑惑的問道:
“什么?”
“喬洋肩膀上的黑手?。?rdquo;我說道。
喬四爺看我不像說謊的樣子,急忙向喬洋的肩頭看去,但是看了半天,并未發(fā)現(xiàn)異常,更沒看到什么黑手印。
于是緊張的對六哥喝到:
“老六,你來看看。”
六哥是二珠道士,對于鬼魅之事比四爺在行。他走到我們身邊,定睛看去,依舊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于是他壓低了聲音,對我說道:
“小子,有些事情不能胡說,你可要想清楚了。”
六哥二珠道士的修為,竟然看不見那黑手?。?/p>
隨即我就想明白了,他們身上陽氣太重,自然看不見這些陰祟的東西,除非開了天眼。
但是我煞命陰體,對這些陰祟的玩意十分敏感,一眼看見這些邪性的東西,也不奇怪。
“你這個騙子,胡說什么手印不手印的,我看你就是想乘機(jī)報復(fù)我……”
“閉嘴!”
喬四爺冰冷的罵道,喬洋頓時不敢做聲,嘟囔著嘴巴坐在椅子里,十分不悅。
四爺臉上陰云密布,表情十分凝重。六哥也是緊張的揉著眼睛,翻來覆去盯在喬洋的肩膀上看。
“羅陽,只有你一個人能看見洋洋肩膀上的東西。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喬四爺試探性的問道。
“奪命印。”我的回答令喬四爺身子一顫,險些站立不穩(wěn)摔倒在地。
六哥喃喃說道:
“頭頂有三火,雙肩托命燈,火不滅則魂在,燈不熄則命旺。如果肩上命燈被拍滅……”
他不敢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