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抽泣道:“少爺,我們找到那個壯漢的家了……”
紀(jì)佑嶺不解道:“找到就對了,那你怎么還會鬧成這樣?”
小廝委曲道:“那人還有兩個哥哥,都是留良村有名的練家子,哥仨在當(dāng)?shù)赜行┟^,合稱李家三虎!我……我打不過,所以就……”
之前被武捕頭帶走的壯漢,曾說過武捕頭和他爹李大鏟學(xué)過刀法,那他家是武學(xué)世家便不奇怪了,一個普通家丁被練家子打了,實在再正常不過。
紀(jì)佑嶺氣得罵道:“你他娘的怎么不多帶幾個人去?”
小廝羞愧地說道:“帶了啊,我把狗剩和石頭都叫上了,誰知他倆連我都不如,讓人一只手就被制服了!”
沈慕白不由心中一動,一個計策便醞釀了出來,于是趕快對那小廝喝斥道:“那只怪你們學(xué)藝不精,若你們也有紀(jì)大少這樣的身手,哪會被人打,你不打人就不錯了!”
本來當(dāng)面訓(xùn)斥別人的小廝是個相當(dāng)失禮的舉動,便沈慕白的言語卻有些變相拍馬屁意味,頓時讓紀(jì)佑嶺心情舒暢了許多,于是說道:“是啊,誰讓你們平時不好好練武?若像我似的,何至于如此狼狽?”
那小廝也是個馬屁高手,馬上恭維道:“這個倒是真的,只是今天卻來不及了啊。那兩個壯漢身手雖然不錯,但比少爺卻還是差了一截的。我被他倆打了,只是點皮外傷,哪像上次被您隨意地踹了一腳,我便趴在地上好半天都動彈不了!這功夫的高下,再清楚不過了。”
紀(jì)佑嶺頓時來了精神,從凳子上直接站起來,說道:“走!老子這就幫你找回場子去!”
“啊?”小廝不想只是捧了下少爺?shù)某裟_,他便當(dāng)真了,馬上勸道:“少爺別沖動,我們還是先稟告老爺吧,這地面上沒人敢得罪老爺啊!”
沈慕白冷哼道:“這叫什么話?難道離了紀(jì)大人,紀(jì)大少還處理不了這些瑣事了嗎?依我之見啊,紀(jì)大人那里是要稟告的,但也要紀(jì)大少憑自己的能力將事情擺平之后!”
這話大合紀(jì)佑嶺的心意,他便一直不服氣父親總訓(xùn)他成事不足,若是這種小事也要父親出面才能解決的話,怕是自己只會更加被父親看不上!
于是高聲說道:“說得對,等我那這件事給擺平了,再向父親稟告不遲!”
今天沈慕白當(dāng)著他的面,大大威風(fēng)了一把,本來他也想向沈慕白炫耀一手,結(jié)果卻是弄巧成拙,事情沒幫上,反讓人看了笑話。他有心找回面子,自然不能在人前慫了。
沈慕白早便看出來他的這種心理,繼續(xù)煽動道:“紀(jì)大少的武藝,去了自然會手到擒來,不過您是萬金之軀,要是讓那些山野莽夫給誤傷了可不劃算。要不您從我這里帶些工人去壯壯場子吧?只可惜我那些工人都老實巴交的,連打架都不會!”
紀(jì)佑嶺擺手道:“那我?guī)ビ惺裁从?!那些人只會埋頭干活,那就讓他們留在這里好好給我賺錢!放心吧,對付幾個泥腿子,我還是有把握的。”馬上又命令小廝,“走了,你在前帶路吧!”
小廝面有難色,卻不知要如何應(yīng)答。實話說,那留良村的兩兄弟身手很好,紀(jì)佑嶺多半不是對手,但眼下自家少爺自信滿滿,自己也捧著臭腳奉承了幾句夸張的話,沒想到會讓少爺信以為真。
他這為難的表情自然逃不脫沈慕白的眼睛,此時他已心中有數(shù),又說道:“這江南多河又多橋,你是不是想說,去留良村路上不好走?”
小廝以為沈慕白是幫他打圓場,馬上點頭如搗蒜:“是啊,是啊,路總是沿著河邊繞來繞去的,有的河上連橋都沒有,要走不少冤枉路……”
沈慕白趕快說道:“我早就知道走陸路不如走水路,我這作坊便有幾個工人是留良村的,他們和這運河上的船家都熟,就讓他們幫著擺渡過去,保證會快上很多!”
坐船自然比乘馬要輕松不少,紀(jì)佑嶺也覺得這個點子考慮得周全,便讓沈慕白馬上去安排!
沈慕白直接去了織綢作坊,將三個留良村的工人叫到面前。
先對一個以前船家出身的工人說道:“過一下你載著紀(jì)家大少從水路去留良村,但要記得,劃船的速度要快,但到留良村的時間卻要慢!你必須不著痕跡地在運河之上多繞幾個遠路!讓他們覺察不出水路去留良村的時間更多,明白了嗎?”
那工人雖不明白老板的用意,但為人卻很是機靈,馬上點頭應(yīng)承。沈慕白拿出幾塊碎銀子,給他到河邊租船之用。只有自己人劃船,才能讓人發(fā)現(xiàn)不到走彎路。
那工人帶著紀(jì)大少和小廝就從旁邊的運河上了船,向著留良村方向而去,那工人的手腳很麻利,船劃得又快又穩(wěn),將運河之上的幾條船很快甩在后面。
紀(jì)佑嶺站在船頭,對這個前進速度非常滿意,對那工人不由連夸了幾句。
見紀(jì)佑嶺等人已經(jīng)走遠,沈慕白馬上又對另兩個留良工人吩咐道:“你二人現(xiàn)在坐著馬車趕回留良村,這回速度卻要真快!到了留良村后,便將李三虎被抓到官府的事散布出去,還要讓李大虎和李二虎也聽到這個消息!李三虎的事,你們說得越嚴(yán)重越好,不要怕不可信,只管大膽地編!就算你們說明天正午李三虎會被砍頭問斬都沒問題!”
這兩個工人也聽得一頭霧水,但好在聽明白老板是要讓他們做什么,于是馬上點頭應(yīng)承。
紀(jì)佑嶺已吩咐二人注意保護自己,別散布謠言時讓人抓了個正著,反引火上身!同時,一旦發(fā)現(xiàn)留良村中有什么動靜,馬上一個人乘馬車趕回來報信,另一個留在村里盯著。
這二人領(lǐng)命出發(fā)后,沈慕白又進行下一番安排,他讓一個跟班的小廝,帶著十兩銀子趕往衙門。
這十兩紋銀是要送禮給武捕頭的,讓他辦的事卻再簡單不過,武捕頭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武捕頭,我們家老板說,請您務(wù)必不能今天釋放那李三虎!人的臉,樹的皮!我們老板也是要面子的人,今天李三虎這么搗亂,如果還讓他這么輕松便走了,我們的臉往哪擱啊!所以不論這李三虎犯的事大還是小,都請至少把他關(guān)一個晚上!”沈慕白的跟班小廝將他的話,原封不動地向武捕頭轉(zhuǎn)達。
武捕頭也覺得這要求合情合理,而且還有銀子拿,那何樂而不為呢!
處理完這些事后,沈慕白又將作坊中的各項工作做了一個安排,這才向沈府急著趕過去。
為了對付紀(jì)佑嶺,沈慕白設(shè)下了一堆伏筆,只等著時機到了,收網(wǎng)見分曉!
沈慕白趕到沈府時,不覺已是晚上。他從后門進了府后,先直奔母親房間。如果家里有什么事,母親一定會先和他通個氣。
李氏見到兒子欣喜不已,但并沒什么最新的消息說與他聽,只顧著催他去后院看沈老爺子。
沈慕白就和著吃了幾口桌上的涼飯,便直奔沈老爺子的房間而去。出乎他的意料,沈重秋也在屋中,而沈老爺子也被扶著坐在榻上,看上去精神并沒有那么差。
沈慕白忙上前詢問他的身體情況。
沈老爺子向他擺了擺手,說道:“還死不了,別的事都不要緊,我們先商議正事吧。”
沈重秋也顧不得給沈慕白見禮,直接問道:“三叔,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二叔卻是害我們沈家的人呢?”
沈慕白猶豫著要怎么從頭解釋這一系列事情的原委,卻聽沈老爺子虛弱地說道:“慕白,你說實話,今天發(fā)生的這些事是不是早在你的計劃之中?”
沈慕白點了點頭:“爹,事實都到了這一步,我自然不會瞞你。沒錯,安排二哥全權(quán)處理廢絲,又不讓他有機會插手沈家的正經(jīng)生意,都是為了今天讓紀(jì)佑嶺和他反目成仇!”
沈重秋忍不住一哆嗦:“三叔,為什么會這樣……”
沈老爺子閉上眼睛,嘆了口氣:“這么說,你早就察覺到老二在害沈家?”
沈慕白又點了點頭:“確實早就猜到了,但我沒有證據(jù),說出來不但有挑撥之嫌,而且還會打草驚蛇。不得已才設(shè)了這么一個套,將紀(jì)家父子拉到平民絲綢的生意中,又安排二哥去搶平價蠶絲的銷售。二哥與紀(jì)家因為上次的事已經(jīng)有了矛盾,難免不會此時撕破臉皮,將以往的事抖落出來。沈家想要做大,就必須先除了內(nèi)部的毒瘤!”
沈老爺子默然不語,半天后才勉強開口說道:“看來我是真的老了,好多事其實也早察覺到了蛛絲馬跡,卻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去揭穿,只盼著子孝孫賢地過了余生,卻不想還是婦人之仁了……”
沈重秋已不知要說什么,這些事中的算計已超出他的理解范圍。
沈慕白干脆攤開說道:“爹,述我直言,二哥的事必須在您老還是家主的時候解決掉!不然不論之后的家主做什么,別人都會認(rèn)為是手足相爭,容不下二哥這個外人!”
沈老爺子仿佛又蒼老了許多,說道:“我何嘗不知這個道理,只是狠不下心來。慕紅雖然不該,但他畢竟在我沈家兢兢業(yè)業(yè)了四十來年,也是一時的糊涂……唉,我最恨的卻是那個紀(jì)家,可惜我們生意人不與官斗,還得看著紀(jì)家的臉色做事!”
沈重秋也咬牙道:“沒錯,最可惡的就是紀(jì)家,尤其是那個紀(jì)佑嶺!要不是他從中作梗,我們沈家也不會出那么大的事,差點家都沒有了。他若不使壞,我們家也不會手足相殘!”
沈慕白用力在桌子上一拍,說道:“爹,重秋,你們說得都對,人心最惡的確實就是這個紀(jì)佑嶺。我今天做的事,可不只讓二哥現(xiàn)形,我也把這位紀(jì)大少算計在內(nèi)了。我現(xiàn)在只問你們,這個紀(jì)佑嶺,你們是要死還是要活?現(xiàn)在只要你們的一句話,我保證讓他交代在這里!”
沈老爺子和沈重秋聞言都不由大驚。
沈老爺更是變了臉色:“慕白,我們是商人,且不可做這土匪的勾當(d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