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雨忙側(cè)耳傾聽，隔壁的聲音卻越壓越低，什么也聽不清了。過了一會兒又不知倆人講了什么葷段子，不由又放肆地大笑起來。

馬雨堅持聽了許久，無奈酒勁上頭，最后還是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他便被人推醒。

“啊呀，這是哪來的小廝，怎么睡在霜兒姐姐的房間里？”一個稚嫩的聲音直接把馬雨拉了起來。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只見一個小丫頭正怒目瞪著自己。

馬雨言道：“昨天喝多了，不知被誰送到了這里。”

小丫頭很生氣：“什么別人送來，多半是你喝多了走錯了房間?？禳c走開，讓人發(fā)現(xiàn)會死人的……”

連推帶搡地將馬雨趕到了門外，馬雨還欲辯解，無奈小丫頭根本不聽。

馬雨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可憐，領(lǐng)到系統(tǒng)任務(wù)的第一天便是宿醉青樓。這也罷了，貪杯好色也算商人的一個標(biāo)貼，逢場作戲，交際應(yīng)酬，那也是難免的?？善约哼@好色之名領(lǐng)了，卻連個姑娘的手都沒摸到，而且還一大清早便被人趕出了門。

醉香樓的大門前，二個大茶壺正站著聊著閑天。

一個戴著小帽的大茶壺說道：“你說這那霜兒姑娘又不缺錢，干嘛跑到青樓來彈琴？平日里連住都不肯住。”

另一個光著頭的大茶壺說道：“你不知咱這醉香樓有兩大奇人嗎？”

小帽好奇道：“霜兒姑娘是一個奇人，另一個奇人又是誰??？”

馬雨正從門前經(jīng)過，聽到說霜兒姑娘不由便向二人看了一眼，他昨晚醉臥的閨房主人似乎也是叫這個名字。

兩個大茶壺見有客人早起，馬上閉了嘴，側(cè)身站在一旁給馬雨讓路。

待確認(rèn)客人已走，兩個茶壺又繼續(xù)八卦起來。

光著頭的大茶壺說道：“一個霜兒姑娘彈琴不為了賺錢，還有一個沈三公子花錢不為了玩姑娘！你說奇是不奇？”

戴小帽的大茶壺拍腿叫絕：“沈三公子不就是剛才過去的那位嗎？哈哈，絕配??！兩個冤大頭！”

二人不由撫掌大笑。

光著頭的大茶壺臉沖向門外，本笑得正歡，卻看到馬雨手拿著一塊繡帕去而復(fù)返，馬上閉了嘴，推了下小帽的胳膊。

小帽背對著門，還自顧自地言道：“不過啊，霜兒姑娘可是遠(yuǎn)近聞名的花魁，哪是沈三公子這種扶不起阿斗可比！一個天上的鳥，一個地下的蟲……”

光著頭的大茶壺急著打眼色，小帽才發(fā)現(xiàn)有異，回頭看了一眼，不由變色。二人打了個哈哈，便一起灰溜溜地鉆進了后屋。

馬雨也覺得沒臉，但又不愿與這些嚼舌根的人一般見識。

通過旁人對他的態(tài)度，他已知自己素日來的形象不怎么樣。他不禁隱隱有了擔(dān)心，一個連大茶壺都輕視的人，想在家族里做出大事，怕是不容易。人輕言微，他說的話，也難受重視。莫說重振沈家，就是登上沈家的掌舵人也是難上加難。

就在出門時，他努力地整理著記憶，終于想起來這次出門是為沈家采購蠶絲的，只是他什么都不懂，所以家里派吳掌柜的來輔助他。

而醉香樓二樓的小翠似乎是吳掌柜的相好，說不定他會留宿于此。

來到小翠姑娘的房間前，他便開始敲門，敲了半天，果然見吳掌柜睡眼惺忪地從屋內(nèi)走了出來。

在記憶中，吳掌柜是個兩副面孔的人物，在家人面前對他百般恭敬，沒人時卻對他毫不客氣，直接不把他這少東家放在眼里，還時常直接對他呼來喝去。

現(xiàn)在這些都不重要，昨晚隔壁的人說沈家這回完了，到底是什么事嚴(yán)重到能讓沈家就要完了？如果沈家正處在風(fēng)雨飄搖之中，他這個被當(dāng)作廢物的人必須力挽狂瀾！

馬雨說道：“吳掌柜，時候不早了，采購蠶絲的事還是早些辦了吧。”

吳掌柜答道：“還采購什么蠶絲，我昨晚都已經(jīng)和陳家談好了，定金都付過了。難道還等三公子酒醒了再談啊？”語氣頗不高興。

馬雨也不生氣，說道：“你談好了，我總還要過目的，不然回家一問起也不知要怎么回答。還是直接說，吳掌柜的自己去談的，根本就沒經(jīng)過我的手？”

馬雨自然不吃他那套，在成為首富的過程中，他什么樣的屬下沒見過，這種搪塞的事見得多了。

吳掌柜很不開心：“你去又有什么用？你能看得懂嗎？”言語很不客氣，但卻回屋去換衣服去了，看來他也不想讓沈家知道采購的事是他私斷專權(quán)定下來的。

所謂的陳家其實只是江南陳家的一個旁支，以蠶絲生意為主。陳家在運河旁建了一個很大的繅絲場，將蠶蛹繅成蠶絲，經(jīng)營的規(guī)模卻并不是很大。

此時的繅絲場就像一個大型的手工作坊，以馬雨的現(xiàn)代管理眼光來看自然是諸多毛病。進了陳家后總有人上來與吳掌柜的打招呼，看得出來他在這里非常熟。

一個穿著長袍大袖的中年人迎上前面，恭手道：“吳掌柜，這怎么去而復(fù)還？是不是又加了進貨量??？哈哈。”

吳掌柜看了眼馬雨，露出不屑的表情：“這不三公子說他還沒過目蠶絲，非要來看看，走個過場。其實陳掌柜也知道，他能看出什么東西！”

陳掌柜意味深長地看了馬雨一眼，說道：“現(xiàn)在正是蠶絲出貨的旺季，若是總是這樣反復(fù)，那我們可經(jīng)受不起?，F(xiàn)在看在老交情的份兒上，我一兩絲才賣您五錢銀子，市面上現(xiàn)在可都是九錢銀子的。要是這次看過，再來個四公子、五公子，那可就沒完了啊。”

馬雨心中咯噔一下，市面上九錢銀子的絲，他賣五錢，什么人面子能讓價格差不多降了一半！

所謂無利不起早，趨利向來是商人的作風(fēng)。若說天下哪一行最不可能出現(xiàn)雷鋒的話，怕就是商人了！

讓小利也就算了，對折讓利，又憑什么呢？

商人敏銳的直覺讓馬雨馬上意識到這筆交易存在問題！

再加上昨晚聽到的那個“沈家要完”的竊竊私語，讓馬雨對這批貨更加不看好。

可話又說回來，即便是他真去看那批蠶絲又會怎么樣，他以網(wǎng)絡(luò)經(jīng)營起家，對于實體經(jīng)濟了解有限，對蠶絲質(zhì)量更是一竅不通。想至此處，馬雨也不由暗自慚愧，他所在的桐鄉(xiāng)是全國最大的蠶絲產(chǎn)地，但他卻只見成品，對蠶絲工藝并不了解。

所以見與不見到貨其實差別并不大，不見還好，若是看到了蠶絲，自己睜眼瞎一樣有問題也看不出，那才是面子丟到家了呢。

想明白這個所在，馬雨干脆耍起小性子，說道：“陳掌柜原來這么忙，要不便等你不忙時我們再看好了。”

陳掌柜大喜過望：“那是最好，改日老夫請沈公子喝酒！”

馬雨轉(zhuǎn)身又對吳掌柜說道：“吳掌柜，我看這進貨之事也往后拖一拖吧，等陳掌柜有空之時，我們再來談進貨的問題吧。”說罷轉(zhuǎn)身便走。

陳掌柜神色大變：“吳掌柜，你看這話是怎么說的？怎么我讓利給你們反成了我的不是了呢？”

吳掌柜看起來也有些生氣，上前攔住馬雨，說道：“三公子，你這是干什么？我早已經(jīng)看過蠶絲了，沒什么問題！沈老爺讓我來輔助你進貨，你這么任性，別怪我去老爺面前報你的狀！”

馬雨心中冷笑，表面卻平淡地說道：“吳掌柜，原來你還記得是來輔助我的，原來輔助的意思就是你獨斷專行??！只要你看過就可以直接拍板了，那還要輔助干什么？！要不我們回家就和我父親說，以后沈家的事，有吳掌柜做主就行，輔助的意思不就是由他全權(quán)處理嘛！”

吳掌柜聞言不由就愣住了，這個懦弱的公子哥怎么突然說話這么犀利了？

但平日里積攢下來的印象很難轉(zhuǎn)變，吳掌柜不由惱羞成怒，抬手便猛地一推馬雨。

大聲喝道：“你給老實點！別給我找麻煩！”

馬雨完全沒想到對方會動粗，一時沒有防備，腳下一個趔趄便坐倒在地。

以前他身為首富之時，出入哪里都受人尊重，各國的元首也有多次接見，何時遇過這種遭遇，不由便愣住了。

可能是剛才吳掌柜的那一喊，聲音有些大，便引來了一些人的圍觀。

繅絲工作多為婦女，被一群女人圍觀確實是件很丟臉的事。

馬雨回過神來，抬眼看時，卻只見一個年輕的綠衫女子，從幾個繅絲工人間擠過來，探出腦袋詫異地看著坐在地上的他。

這些圍觀的婦女突然給他一個下作的靈感，事急從權(quán)，他也顧不得面子，干脆來了個絕的。

馬雨哇地一聲哭出聲來，好像被人欺負(fù)了的孩子。

在自己以前首富的風(fēng)光日子里，有一件事讓他印象深刻。人事部的一個女下屬因為辭職的事，在他的辦公室里各種撒潑，還算是談判高手的他也束手無策。最后只得做了妥協(xié)，息事寧人。撒潑的威懾力給他的印象太深了，這也成了他這些年遇上的最頭痛的事之一。

反正他自接了商戰(zhàn)系統(tǒng)的第一個任務(wù)后，便一直沒什么面子，他索性來了個更沒面子的，直接啟用了這個終極必殺絕技，只要能阻止這筆交易，其他的事也沒那么重要。

馬雨邊哭邊喊：“打死人了啊！姓吳的，你要當(dāng)沈家家主你就當(dāng)好了，你打我干嘛？哎呀，可打死我了……”

潑皮無賴，這也是商人必備的特質(zhì)之一。馬雨心中這么總結(jié)道。

圍觀的婦女們?nèi)贿@一幕給驚住，旋即反應(yīng)過來，不由哄堂大笑。如看猴戲一樣，各種起哄。

吳掌柜的也不由慌了神，他也只是一時氣憤推了馬雨一把，但對方畢竟是自己的東家，他只想嚇一下對方，沒想到鬧出這么大動靜。

“你……你快點起來，你耍什么潑？”吳掌柜即使往常強勢慣了，也有些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