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不理我，只顧著自己吃飯，然后他抽了張紙抹抹嘴讓我結(jié)賬。

掏錢的時候，我心疼無比，花了三十六個大洋，結(jié)果只吃了一塊牛肉和一塊土豆。

老頭二話不說站起來，背上自己的麻袋出去了，我緊跟其后。

“大爺，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我追上去說道。

“真笨吶，我當(dāng)時被擋住了唄。”說完，他還吧唧吧唧嘴。

被擋住了，毛線的意思？

我突然明白過來，隨即一個哆嗦。

老頭的意思難道是說，剛剛他被飯館里的鬼給擋住了，所以，飯館老板沒有看見他？

我把我的想法說了，老頭點點頭。

從小飯館出來就感到一陣陣悶熱，我特地回頭看了一下，小飯館里沒有空調(diào)，墻上面雖然掛著兩個電扇，但是并沒有打開。

之前我還奇怪，為什么小飯館里這么涼快，原來是因為里面有鬼。

我的腦海自動生成了一副畫面，當(dāng)自己正在狼吞虎咽的大吃特吃時，在飯桌的桌面上，還有一張自己看不見的臉，正嗅著鼻子與自己一同享受美食。

鼻子滲出了汗珠，我用手把它擦掉。

我問道：“大爺，那個小飯館里那么多鬼，老板他沒事吧？”

老頭說道：“沒事，都是些沒人祭拜的孤魂野鬼，四處流浪，居無定所，可憐的很，一般不害人的。”

我現(xiàn)在徹底相信了這個老頭，覺得他是大隱隱于市的世外高人。

我說道：“大爺，吃飯前您說我要是想活命，勸我還是怎么了？”

老頭撇了我一眼說道：“勸你還是把欠我的一百八十塊錢還了，還要再買一張失傳已久的太乙真人張三瘋的九天神雷符。”

我哭喪著臉說道：“大爺，不是八十嗎？怎么成一百八呢？”

“那一百塊錢是給你打了折的失傳已久的太乙真人張三瘋的九天神雷符。”老頭說完抬手指著一個商店說：“去，好煙好酒的備著。”

我的臉更哭喪了，我說：“大爺，我沒有錢了。”

“左手一支煙，右手一口酒，賽過活神仙，你看著買就行了。”

我買了一盒煙一瓶酒，這下子兜里空空如也，真成窮光蛋了。

這老頭倒是很開心，路過一家鴨脖店的時候，停住了腳步。

他看看我，我連忙又重復(fù)自己真沒有錢了。

老頭徑直走到鴨脖店問有沒有燒雞。

我心想這不是多此一舉嘛，人家玻璃柜里不是擺著呢嘛！

熟食店的老板給老頭拿了一只燒雞稱了：“二十三。”

老頭接過燒雞，然后小聲對我說道：“你先走，在前面等我。”

我稀里糊涂的接過燒雞袋子，一步三回頭往前走。

我隱約聽見身后的老頭說道：“老板，你看我用我這一袋子晶瑩剔透的琉璃瓶換你一只燒雞好不。”

熟食店的老板伸出腦袋，看到袋子里裝的都是礦泉水瓶子，立刻沖還沒有走遠的我大聲喊道：“站住。”

我站住了，回頭看到熟食店的老板又抓住老頭的手腕。

老頭諂笑道：“年輕人，我看你印堂發(fā)黑，晴轉(zhuǎn)多云，黑不溜秋，恐怕有無妄之災(zāi)啊。”

老頭一邊說著，一邊用另一只手給我打手勢，讓我不要停，趕緊走。

我沒有走，也沒有回去，我身上沒有現(xiàn)金了，但是微信里還有錢。

我站在原地，想看看這老頭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我盤算著如果熟食店的老板要出來打老頭的話，我得趕緊過去把帳結(jié)了。

老頭背對著我，對著熟食店的老板嘰哩哇啦的不知道說著什么，反正聲音很小我也聽不清。

奇怪的是，老頭說著說著，原本抓著他不放的熟食店的老板，竟然把老頭的手放開了。表情也發(fā)生了變化，由之前的憤怒，變成了，變成了，怎么呢，變成了特別虔誠的表情。

二人說著說著，熟食店的老板從店里面出來，然后把手伸進老頭的臟麻袋里，掏出了一個瓶子。不但如此，熟食店的老板又回去給老頭拿了一百塊錢。

最后又給老頭拿了一些鴨脖子、鴨翅膀，豆腐皮啥的。

老頭也不客氣，抓過錢和這些吃的，招呼都不打，謝謝也不說，看都不多看熟食店老板一眼，佝僂著身子笑瞇瞇的朝我走來。

我目瞪口呆，莫非這老頭有會控制人的法術(shù)不成？

眼看老頭笑瞇瞇的朝我走過來，我使勁搖搖頭。

不不不，熟食店的老板明明拿走老頭撿的一個空飲料瓶子，難道說這個空飲料瓶子是他心甘情愿用一百塊錢和那些熟食交換的？

越跟這個老頭時間久了越覺得他深藏不露或者說透著古怪。

老頭走了過來，我問道：“大爺，你剛剛干了什么？”

老頭呵呵呵的笑，對我說道：“你來修自行車的時候我就告訴過，我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現(xiàn)在信了吧。剛剛那個人身體有些毛病，被我看了出來，然后給了他個偏方。為了表示對我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fā)不可收拾的景仰之情，所以給我這些，拿著。”

說完他把手里的鴨脖子啥的給我。

老頭帶我越走越遠，越走越偏，最后來到了一個城中村。

他摸了半天摸出來一把鑰匙，與其說是一把，也只有三個鑰匙而已。

老頭打開了一個矮小的門，門一開一股子刺鼻味兒撲面而來。

老頭進去摸索了半天，然后拉了下繩子，燈亮了。

燈泡是那種最老式的發(fā)黃光的燈，照在屋子里顯得昏黃，就像蒙了一層黃霧。

屋子不大還不到十平方米，里面放滿了各種瓶瓶罐罐還有壓扁捆好的紙箱子。這些垃圾圍在屋子四周，中間有一塊空地，是最干凈的地方。

這塊空地上放著一張床，床上散落著破衣服，床單和被子臟兮兮的已經(jīng)看不出來之前的顏色。

床的前面有個小桌子，上面放著一個暖瓶和一個缺了口的茶缸。

老頭招呼我坐下，我四處看了看，連個板凳都沒有。

老頭說道：“隨便找一沓子硬紙板坐就行了。”

我看老頭也沒有座位，于是找了兩沓子硬紙板放在地上。然后又把手里吃的還有我剛買的劣質(zhì)白酒放在桌子上。這一下到顯得桌子有些擁擠，于是我又把暖瓶放在地上。

老頭門也不關(guān)，說透透氣，然后把身上的麻袋放在門口。

我心說趕緊透透吧，這一屋子說不上來的味道，估計連蚊子都不敢進來。

老頭走進來坐在床上，把身上的衣服脫了，說換個家庭裝，然后就見他抓起一個破著洞的爛背心套在身上。

做完了這些，他坐到我給他鋪的硬紙板上面，然后從床底下拿出兩個碗來。

“小伙兒，開酒，陪我喝一杯。”老頭說道。

這里是老頭的家，看到他居住的這個地方我心里有些傷感，覺得他挺可憐的。我不是矯情的人，對這里臟亂差的環(huán)境倒是無所謂，他顯然想要跟我喝酒，這也無所謂。

可是他拿出的兩個碗，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么說吧，就算里面裝著半碗土我都覺得比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裝要干凈。

老頭看到碗臟的不行，似乎也有點不好意思。

他把碗在自己的背心上擦了擦，我那個去，這一下我更不想用了。

我心說這老頭指不定是個高人，趕緊把該問的問清楚吧。

我說道：“大爺，我最近發(fā)生點事情，你看……”

“我知道，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印堂發(fā)黑，一身晦氣，晴轉(zhuǎn)多云。”老頭搶嘴說道。

我問道：“大爺，您能看出這是怎么回事不？”

老頭咂咂嘴，我連忙把剛買的紅塔山拆開提過去，給點上煙。他猛吸一口，很享受的樣子說道：“什么咋回事，你招惹上臟東西了唄。”

高人吶！

我連忙說道：“大爺，您看有啥化解之法沒？要不您再給我寫張符啥的？”

老頭不搭我的話茬，自顧自的說道：“來來來，先喝酒。”說著，就要開酒瓶。

我心想這看來今天這碗是非用不可了，于是搶先拿上酒瓶打開，先在一個碗里倒了點酒，使勁涮了涮，然后騰到另一個碗里也涮了涮，最后把酒倒了。

我心里哀嚎，只能這樣了，最起碼先消個毒吧，他娘了個大腿的，不干不凈吃了沒病。

“小伙兒子，你浪費糧食。”老頭抗議道。

我給他到了半碗酒，又給自己倒了三分之一，說自己酒量不行少喝點。

這話是真的，我酒量真的不行。

老頭也不客氣，端起碗跟我碰了一口，然后豪邁的把手伸進塑料袋里拽出來一個雞大腿給我。

我看著他臟兮兮的手，慌忙搖頭。

老頭嘴角上揚，把另一個裝著鴨脖的塑料袋推給我，然后大口的啃雞腿。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鼻子適應(yīng)了，還是自己餓壞了，我再也聞不見那種刺撓味，鉆進鼻子里的只剩下肉香。

我也不客氣，打開袋子啃鴨脖。

我們一邊吃，一邊喝，不多時候就把各自的一碗酒喝完了，當(dāng)然我要喝的少些。

我把酒滿上，又給老頭點上煙。

“小伙兒子”老頭主動跟我說話了：“咱爺倆算算帳??！”

我吞云吐霧：“大爺，您說算什么帳？”

“我問你，你這條命值多少錢？”

老頭在笑，盯著我笑，笑容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