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中午吃的餃子，第一次肉餡的，有個小娃子吃的略多，撐得有些難受。我看在心里也覺得難受，將銀行卡留給了孤兒院。里面加起來得有將近一百萬，看上去雖然多，但是十幾個孩子而言實際上仍然遠(yuǎn)遠(yuǎn)不夠。
我并沒有把里面的數(shù)字告訴孤兒院的那個阿姨，算是給她一個小小的驚喜。
從孤兒院里出來之后，我開始反思自己，師父說修道之人要替天行道，要普度眾生。當(dāng)時我只當(dāng)是一種任務(wù)，但是今天我突然覺得之前仿佛做錯了什么。
像輕舞這樣的女孩子或許比那些遇到妖魔鬼怪的人更值得去拯救?；貋淼穆飞蠔|子一直悶悶不樂，我知道他在埋怨我不肯幫忙。的確是我之前誤會對方，不過現(xiàn)在也不晚。
我問道輕舞說：“你遇到什么事情了？”
輕舞沒有回答，東子卻高興起來，問道我說：“小先生你終于打算出手了？”
我點點頭說：“只是不知道人家相信不相信呢！”
東子連忙大包大攬的說：“放心吧先生，只要你同意，輕舞一定會答應(yīng)的，這件事也只有你能夠幫上忙了。”他轉(zhuǎn)過身來對輕舞說：“你之前說你母親的病怎么都看不好，癥狀看上去仿佛是中邪了，我家先生恰好對這方面是專家。”輕舞還是沒有說話，我知道她心里仍然有所顧忌。不過她眉心有一道淡淡的黑氣，暴露了一些事情。
我問道輕舞說：“你是不是在家里供養(yǎng)著什么？”
果然，我說完之后，她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但是嘴上卻不肯承認(rèn)，我也不勉強她，將她之前買的零食拿過來說：“怎么還留下幾包，我們嘗嘗不介意吧？”
輕舞有點難為情，遞給我一包花生豆說：“你吃這個好了，那些我還要留著。”
“它不喜歡吃這個，他喜歡吃生的。”
“胡說，他吃的跟正常人一樣……”說到這，輕舞突然抬頭看著我，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她有些難為情的說：“其實我不是有意隱瞞，只是怕你們笑話我。”
東子安慰她說：“你想多了，在我心里，不管你做什么，都是最好的，我們永遠(yuǎn)支持你，又怎么會笑話你呢？”
“能帶我們?nèi)タ纯此铮?rdquo;
輕舞點點頭，我們開車來到一個破舊的筒子樓里。我想象不到在四川這樣的小縣城居然還有這種破舊的筒子樓。輕舞的父親原來是一名曠工，后來因為礦洞坍塌枉送姓名。她和她母親靠著一點撫恤金勉強生活。后來為了減輕家里的壓力，早早輟學(xué)出來打工賺錢。
那時候她才十六歲，尚未成年，她長得乖巧漂亮，又一次差點被人騙去酒吧做小姐，在社會上打拼了兩年，知道人情冷暖，一個偶然的機會在網(wǎng)上出名。
我們來她家樓下的時候，一輛卡宴堵在了門口，見輕舞回來，一個四十歲的中年人捧著一束鮮花跑過來說：“輕舞妹妹，這是哥哥送給你的禮物！”輕舞開心的笑著，手下對方的鮮花。
那中年人摟著輕舞的肩膀，看上去極為親昵的樣子，時不時地手還到處亂摸，趁機占點便宜。東子當(dāng)然忍不下去，一把推開對方的手說：“這位大叔，你是誰呀？”
那個中年人回頭看著東子，見他穿著有點土氣，一臉的不屑問道：“妹子，這個人是誰，我怎么沒聽說過？”
輕舞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說：“跟您一樣，都是我的朋友。”
那中年人卻搖搖頭說：“不一樣，這種人不配跟你做朋友。”
東子聽了當(dāng)時就不樂意了，問道那個中年人說：“我這種人怎么了，你不就是有點錢嘛，我跟你說，輕舞不是那種輕浮的女孩子，你最好尊重一點。也不看看自己的歲數(shù)，臉上的褶子都能夾死蚊子了。”
那個中年人氣的渾身直哆嗦，回頭看著輕舞，拿出一沓子現(xiàn)金，問道：“妹子，五萬塊錢算是你的出場費，今天下午，你陪我喝咖啡。”
東子當(dāng)時就急了，看著我問道：“小先生，你能不能借我點錢，今天我跟著家伙卯上了。”
我攤開手，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見東子急頭掰臉的樣子，可是現(xiàn)在卻是有心無力了。錢都捐給了孤兒院。輕舞笑呵呵的接過那胖子的錢，說：“成哥看得起我，我不能駁您的面子，我跟您去。”
就這樣，輕舞連一秒鐘都沒有，就徹底的把東子的臉打了一記結(jié)結(jié)實實的耳光。上車的時候，輕舞連回頭都沒有回頭，就這么有說有笑的，仿佛在諷刺東子。
但是出奇的，東子沒有任何其他的表示，只是這么靜靜地看著輕舞離開，然后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個耳光。我安慰東子說：“算了吧，就當(dāng)是買個教訓(xùn)。”然而東子卻搖了搖頭說：“小小先生，你不懂，輕舞不是那樣的人。”
看著東子那認(rèn)真的樣子，我知道這家伙是真的動了感情了。感情這玩意兒，有時候來的很快，就是莫名其妙的人群中那匆匆的一瞥，就成了念念不忘，夢里千思萬想的影子。
東子仿佛在確認(rèn)自己的想法，認(rèn)真的對我說：“小先生，輕舞會哭的。”
我嘆了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對方，問道：“怎么樣，上樓還是不上？”
“上！”東子連考慮都沒有考慮，就直接做出了決定。
輕舞的家里在一樓，里面的陳設(shè)相當(dāng)簡陋。當(dāng)然跟孤兒院相比，這里唯一可以比較的就是寬敞了許多。一個客廳兩個臥室，沒有太多家具。輕舞的母親知道我們是她的朋友，客氣的請我們坐下。
看到她母親第一眼的時候，我覺得她母親的眼神很深，但不是那種經(jīng)歷了無數(shù)事情大徹大悟的那種深邃，而是一種能看出人生死輪回的一種特異目光。這種目光不是普通人練得出來的，她母親是個修行者。
修行之人五弊三缺在所難免，鰥、寡、孤、獨四件事，起碼已經(jīng)守寡二十年。輕舞之前說她有病，并非是虛言，只是這不是那種實在的病，而是虛病。
“你開竅多久了？”我沒有繞彎子，對同行來說，這種事情繞彎子是極不尊重的事情。輕舞的母親說：“自從輕舞下生之后我就開竅了。”
我對她說：“我們答應(yīng)你女兒來給你治病，但是你這個病我治不好。”
輕舞的母親笑了笑說：“我知道，我這個不是病，是命。”
我又問道：“輕舞在家里做的事你可曾知道？”
她母親點點頭說：“我知道，只是我勸不了，也沒辦法幫她處理，原來我不行，現(xiàn)在我就更不行了。我不像您那般，修的這么好。”
“你這樣其實等于害了她，但是我會幫她的。”
輕舞的母親點點頭說：“我知道我不對，可是我更知道這孩子有這個福源，好容易等到今天，我安心了。”
“為了今天值得嗎？”
輕舞的母親搖搖頭說：“我不知道值得不值得，但是我安心，所以我想問您一件事。”
“問吧。”
“我這樣可不可以？”
“肯定不行，不過我可以幫你要回來。”
“那謝謝你了。”她母親說完之后顯得心滿意足，然后又說：“我困了，等小舞回來之后，請您喊我。”
“可以。”我不由得感嘆，母愛竟然讓一個人有如此忍耐力。
東子問我：“小先生，你們剛才說的話，為什么我聽不懂？”
我對東子吩咐說：“幫她媽媽準(zhǔn)備后事吧。”
“什么？”東子聽了大吃一驚，我沒時間跟他仔細(xì)解釋，其實輕舞的母親陽壽三年前就應(yīng)該結(jié)束了，她借用了輕舞十年的運氣，給自己續(xù)了三年的命。她想把借來的運氣還給小舞，只是卻要受千年的懲罰。
我跟東子幫輕舞的母親收拾東西，大概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輕舞流著眼淚跑回家里，她的裙子被撕破了，臉上有一個清晰地巴掌印，看上去觸目驚心。
她見我們在她的家里，顯然有些吃驚，但是卻根本沒有問什么，反而躲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里，放聲痛哭起來。東子沒有說話，只是望著輕舞的房間有些發(fā)呆，她跟一個中年男人獨自出去一個小時，又衣冠不整的跑回來，是個男人都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東子站在輕舞的門口走來走去，半天的時間也沒憋出一句話來，輕舞推開門看著東子站在門口問道：“你這下滿意了，可以看我的笑話了？是不是覺得我很臟？”
東子揉了揉自己的臉，勉強擠出來一個微笑，拼命地?fù)u頭說：“怎么會，在我心里，你是最純凈的。”
輕舞卻嘲笑的看著東子，或許她也在嘲笑她自己，說：“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就是一個為了錢什么都肯干的賤貨。沒錯，我是賤，為了錢我可以賣笑，因為我沒錢。”她一邊說一邊哭，說到最后蹲在地上，哭的像個孩子。
東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我看見你笑的時候，心里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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