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往事

東子話說到這份上了，我也沒辦法繼續(xù)躲藏，只好從草垛的后面走出來，他朝我擠擠眼，笑的十分得意。東子溜得極快，不過這事他干得漂亮，周圍的村民開始把我圍起來，用三分敬畏，七分疑惑的目光看著我。

那個呆傻的女孩走過來，手里拿著一把地瓜干，一只手往嘴里塞著，一只手遞給我說：“吃，你吃……”我突然想起來之前那婦女說這女孩小時候得了一場病，然后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墒俏覅s發(fā)現她的額頭有點微微發(fā)紫。

她伸過手來，我順勢抓住她的手腕，捏住她的中指，卻發(fā)現這女孩的中指冰涼，再看她右眼瞳孔放大，看上去有些呆滯的樣子。

我看著周圍問道：“她的家人在不在？”

剛才說話的那個婦女說：“她爹死得早，她家里只有一個母親。”

“那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鄰居。”那中年婦女問道：“聽說你會算命？”

“我不會！”

那中年婦女笑了笑，也不管我怎么說的，反而央求我說：“剛才那個神仙說你是菩薩的朋友，你肯定會，你幫我看看唄？”她一邊說，一邊從身后拉回來一個小孩子說：“你看看我家寶寶，將來是不是能當大官！”

“他今年幾歲？”

“七歲！”那婦女得意的說：“我家這孩子可聰明了，親戚們都說他將來有出息。”

我聽了這話差點沒笑出聲來。這個孩子長得看上去跟十七歲似的，手里拿著一根玉米棒子，啃得渾身都是，跟那個傻姑娘比起來都分不出來誰智商更低。

其實那傻姑娘是被人害了，這小子是天生的憨，我應付著說：“你兒子不是凡人，將來準有出息！”聽我這么說，那中年婦女開心極了，看著周圍的人說：“怎么樣，我就說我兒子聰明吧？”

我正要去那傻姑娘的家里，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問道中年婦女說：“你有這孩子之前，去過廟里？”

“去什么廟里呀，這個孩子是我求這神樹菩薩栓來的。那天我求完了之后，晚上回家睡覺就看見一個老太太抱著一個孩子往我懷里一送，然后就有了這個孩子。”

果然！我心中此時已經有了幾分眉目了，我問道：“你們村有主事的人沒有？”

“有，我就是！”正說話的時候，一個年輕人從人群里走了出來，我一看此人正好是昨天開車的那個司機。我問道：“你做村長之前是不是也來求過神樹？”

“你怎么知道？”那年輕人發(fā)現自己說漏了嘴，又說：“切實也不是，我爹是村里的書記，我大爺是村里的主任，我們村黨員少，他們老了又沒人愿意干，所以我就當了。”

他說的倒也是事情，這是農村落后的普遍現象，這時候一個老頭子拿著眼袋鍋子走出來，朝著那個年輕人的頭狠狠地一鍋子敲了下去罵道：“迷信，你們這都是迷信！”

那個老頭長得不高，跟眼前那個年輕人有七八分相似，那年輕人十分委屈的說：“爹你這是干啥？”

老頭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跺著腳的罵道：“你這個兔崽子，你是黨員不帶著村里的老少爺們發(fā)家致富，搞什么封建迷信！”

“我怎么是封建迷信了？”那年輕人混不在乎的說：“國家都支持信仰自由，再說這神樹的確幫村里的人不少忙。”

“幫忙？我看是禍害還差不多！”老頭子氣的渾身直哆嗦。

年輕人卻說：“爹，你老了，現在不是你那個時代了。”

我在一邊看著，心中卻十分的敬佩，這老頭一身正氣，靠的近了我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氣魄有些凜然。他一邊搖頭一邊嘆息道：“你們都魔障了，你們都魔障了。”

我問道：“大爺，您貴姓？”

“滾！”老頭子頭都沒回，顯然是對我反感到了極點。

我也不生氣，這種事情也沒辦法生氣，走過去對那老頭子說：“我看您不像是絕后無壽之人，是不是為了沒有孫子的事情發(fā)愁？”

那老頭子聽了之后，腳步停了下來，顯然是被我說中了心事，但是他還是沒有回頭，往前挪了一步，我又說：“寶寶那樣的孩子，在村里不在少數吧？”

老頭子終于回過頭來看著我問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是賣木梳的！”我笑了笑。

老頭子頓時驚訝了起來，有些遲疑的問道：“有桃木的嘛？”

“有！要現錢！”

老頭子聽了又驚又喜，抓住我的手顯得十分激動，低頭跟我說：“你……”

我悄悄地趴在他的耳邊悄悄的說：“昨天我放的火！”

老頭子頓時喜悅起來連忙說：“好，燒得好！”他看著周圍，壓低聲音說：“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來我家！”

東子在后面跟了過來，喊道：“等等我！”他此時卸了妝，換了一身衣服，剛才又在松香煙霧之中，別人一時間也認不出來。

老頭子問道：“這是……”

“我們是一起的，一會跟你細說。”

老頭子姓劉，祖孫就在村子生活。年青的時候是村里的生產隊長，后來改革開放，他接他爹的班，成了上一任的書記。

我不知道該怎么跟劉大爺講其中的細節(jié)，東子卻跑過來插嘴道：“剛才你們兩個人又是木梳又是桃木的，這是那一路的黑話？”

大爺笑笑，問道：“小子沒看過紅燈記吧？”

東子一臉茫然，對方也不解釋，只是看著我問道：“之前你說了那么多事，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什么情況？”

我問大爺說：“您相信世界上有鬼神嘛？”

大爺頓了頓搖搖頭說：“這個我不敢說！我是黨員，怎么能信這種事？”頓了頓他又說：“其實我也不是完全不相信，當年我年輕的時候也曾經遇到過，但是村口的那個樹，我死也不信是菩薩。”

“要真是菩薩，我也不會放火燒它。”

大爺點點頭又問：“我看你這小伙子親近，跟大爺仔細說說是怎么回事。”

“那是個妖精！”我也不想故弄玄虛，直接跟大爺說：“有人用邪術養(yǎng)它。”

“啥？還有人養(yǎng)這個東西？”大爺驚訝的看著我說：“這缺德玩意兒養(yǎng)了干啥？”

“圖錢唄！”東子滿不在乎的說：“現在多少明星都在家里養(yǎng)小鬼，不就是為了自己能夠出名賺錢？”

我拉了東子一把說：“別胡說八道，大爺不信這個。”

大爺嘆了口氣說：“年輕人你說吧，只要說真話，大爺也不是什么都不相信，我歲數大了，什么事沒見過，只是村口那個菩薩……”

“那真的是妖精！”我把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從頭到尾全部都說了一遍，又跟大爺說：“這東西害人不淺，而且十分邪門，留著遲早是個禍害。”

大爺點點頭說：“你這么一說我倒是信了，對了你看見他二嬸子家的那閨女沒，小時候總說看見那槐樹下面有個老太太從村里偷孩子，后來得了一場病，就成了這樣了，難道跟這事有關？”

我點點頭說：“這姑娘少了一魂一魄。”我跟大爺說：“她不是的病，是被那個樹精帶走了。她看見帶走的孩子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兒，而是……”

我不知道該怎么跟大爺繼續(xù)往下說，大爺道：“說呀，你還賣關子？”

我想了一下又說：“他是把那些孩子的魂魄帶走，然后還上自己的養(yǎng)得小鬼。”

“啥？”大爺聽了頓時站了起來，眼袋鍋子排在桌子上，連煙桿都拍斷了，他看了看周圍，抄起一把砍刀來說：“要真是這樣，我跟那妖精拼了！”

我給東子使了一個眼色，趕緊把他來下來說：“大爺別沖動，您自己去沒用，反而會驚動對方，這事從長計議。”

大爺坐下來一臉的愁容，想抽口煙發(fā)現眼袋鍋子摔斷了，找了透明膠布纏了一下，然后嘬了兩口。東子倒是機靈，從自己口袋里摸出來一包香煙遞給大爺說：“抽這個試試？”

大爺搖搖頭，多年抽煙袋習慣了，這東西勁兒小。我問大爺說：“大爺，您之前說曾經遇到過一些奇怪的事情，又說自己不信這些，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大爺臉色立刻變得通紅，眼神有些恍惚，站起身來走了兩圈，又坐了下來，低著頭不說話，顯然有什么心思。突然大爺抬起頭來說：“其實你說有人養(yǎng)這棵樹妖我知道是誰干的，這事說起來還是怨我年輕時候脾氣太沖，得罪了一個人。”

“那一對母子可憐了！”大爺看著外面有些出神，好半天的時間，他才說：“那個年代動蕩結束了一段時間了，我剛成為村里的書記，有一對外來戶要在我們家落戶，是我對不起那對母子?。?rdquo;

我問道大爺：“那母子叫什么名？”

大爺搖搖頭說：“那女的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她說夫家姓張，他兒子倒是有個好名字，叫張玄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