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是不見了的那桿量壽尺。”我后背一股惡寒直竄到了天靈蓋。
剛說完,爺爺忽然一個踉蹌,往后退了一步,撞在了我身上,我急忙把他扶住,卻看到爺爺?shù)哪樕y看的要死,深邃的眼睛里,居然還帶著幾絲淚光。
這下我直接懵了。
爺爺?shù)姆磻?yīng)太怪了,下意識地,我又看向那桿量壽尺,昏黃的燈光下,量壽尺靜靜地飄動著,詭異的要死。
一時間,我腦子里閃爍出無數(shù)個畫面。
昨晚的一幕幕,今天看到老孟尸體的場景,還有之前臨出門時那股拖拽的感覺。
我腦殼疼的厲害,像是要炸開一樣。
恐懼如同野草一樣蔓延全身,像是被丟進了漩渦里,完全身不由己的,想不明白看不透。
“張爺,什么情況?”這時,那個抬棺匠扛把子走了過來,一看到墳土上的量壽尺就皺眉說:“怎么已經(jīng)有一桿量壽尺了?”
爺爺沒有說話,一步步像是灌了鉛一樣,緩緩走向那桿量壽尺,我甚至看到爺爺?shù)碾p手緊握成了拳頭,微微顫抖著。
忽然,我渾身的汗毛子一下立了起來,心跳驟然加速,莫名的一陣恐懼,同時,一股輕輕地拖拽感再次出現(xiàn)。
“快走,快走……”耳邊,響起一道女人的聲音。
我猛地一哆嗦,下意識地看向周圍,卻發(fā)現(xiàn)那些抬棺匠們都注視著爺爺,顯然沒有聽到女人的喊聲。
我頭皮一陣陣發(fā)麻,張口正要說話,忽然耳邊又響起那道女人的聲音。
“錯了,錯了……危險,快走。”
我身體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來。
又是這句話。
錯了,什么錯了?
又有什么危險?
當時我腦子里一下亂成了一鍋粥,整個人都恍惚起來。
沙沙……沙沙……
突然,一陣響聲從墳坑里傳出。
這聲音很細微,有點像是風(fēng)吹動樹葉抖動的聲音。
這聲音一響起的時候,所有的燈光都照向了兩個墳坑,光亮中,密密麻麻的黑點像是一片片潮水一樣,從墳坑里爬了出來。
蟲子!
一種我完全不認識的蟲子。
那蟲子渾身漆黑,有點像是屎殼郎,每一個都有拇指大小,它們的嘴很大,幾乎占據(jù)了半個身形。
簌簌……簌簌……
緊跟著,墳坑里又傳出更大的響動。
密密麻麻的蛇、蝎子、蜘蛛、蜈蚣、蟾蜍像是被捅了窩一樣,蜂擁而出,把墳坑四周都鋪了一層。
我當時整個人都懵了,僵在了原地,腦子里一片空白,隱約聽到身邊的抬棺匠扛把子大呼了一聲:五毒鬧陰墳,大兇!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場面已經(jīng)亂了起來。
五毒和那些黑色的蟲子像是潮水一樣朝我們這邊洶涌過來。
那些抬棺匠和做道場的幫手們?nèi)俭@呼尖叫起來。
“靈娃子,快跑!”爺爺大吼了一聲,抖手把背簍里的冥紙錢全都倒在了地上,拿出打火機點燃。
轟。
冥紙錢陡然亮起了熊熊火光,熱浪席卷,瞬間淹沒了附近的五毒和黑色蟲子,頓時一陣宛如放鞭炮的炸響聲響起。
“后撤!”
爺爺轉(zhuǎn)身跑到我身邊,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往山下的方向拖,同時對抬棺匠扛把子喊:“下山,立刻下山!”
那抬棺匠扛把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都已經(jīng)嚇得雙腿打顫了,卻愣是開口說:“張爺,棺材上了山,陰人得以安,棺材倒回頭,血光照額頭??!”
爺爺急了,大罵抬棺匠扛把子瓜皮,現(xiàn)在不走,立刻就得血光之災(zāi)!
我也急了,眼見著那些五毒和黑色蟲子繞過火堆朝著這邊撲過來,忙對抬棺匠扛把子喊了一嗓子:“大叔,快走啊,現(xiàn)在保命要緊。”
抬棺匠扛把子回頭看了一眼那些五毒和黑色蟲子,終于下定了決心,沖到抬棺匠們跟前:“前為后,后為前,棺材不落地,半路折下山,陰靈莫怪,平生供奉,起棺!”
那些抬棺匠和道場幫手的漢子們?nèi)紘樀媚樕钒?,這一喊,急忙七手八腳扛起龍杠。
嘎吱……
可十六個抬棺匠一用力,綁住棺材的龍繩頓時發(fā)出一聲緊繃的聲響。
棺材,沒抬起來!
“重了,棺材太重了!”抬棺匠扛把子急得滿頭大汗,“靈娃子,快燒香!”
我當時也嚇得夠嗆,可仔細一看,燒你妹的香啊,之前插在棺材縫上的兩炷清香,現(xiàn)在還燃著呢。
“造孽喲,銅錢鎮(zhèn)棺永不超生都壓不住,這該是多大的怨氣。”哄鬧時,一道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
我看到是之前那個五十多歲的老抬棺匠,頓時恍然,怪不得之前他見到爺爺用銅錢鎮(zhèn)棺的時候會那反應(yīng)呢,原來這銅錢一鎮(zhèn)棺,陰靈就得永不超生了。
想到這法子是我爺爺用出來的,我心臟就揪了一把。
可身后那么多五毒和黑色蟲子撲上來,我也來不及多想,忙問我爺爺現(xiàn)在怎么辦,要不直接棄棺逃跑。
爺爺很果斷的搖頭拒絕,說無論如何兩具尸體必須帶走。
說完,爺爺就把我背上背的兩桿量壽尺取了下來,然后又從腰桿上抽出點靈筆,咬破了舌尖,把血吐在了點靈筆尖上快速地在量壽尺上勾勒起來。
我在旁邊看的一陣蒙圈,爺爺畫在量壽尺上的像是電影里符箓那種線條,很復(fù)雜。
等畫好后,那些五毒和黑色蟲子已經(jīng)涌到了距離我們腳下不到一米遠的地方。
“爺爺,來了!”我嚇得腿肚子一軟,差點直接坐在地上。
這時,爺爺雙手舉著兩桿量壽尺,豁然轉(zhuǎn)身,猛地朝左右橫掃,將地上清理出一片空白,大吼:“天官開筆,邪祟敢當,一尺量壽,蕩陰陽,證陰德。”
爺爺?shù)穆曇粝袷求@雷,炸得我耳膜子一陣劇痛,等我回過神的時候,爺爺已經(jīng)舉著兩桿量壽尺沖了出去,兩桿量壽尺被爺爺舞的“轟轟”作響。
也是奇怪,剛才還一副洶涌之態(tài)的五毒和黑蟲群現(xiàn)在但凡被量壽尺掃到,立馬烏泱泱的朝著四方潰散,爺爺所過之處,立刻成為一片空白。
“?。?rdquo;
這時,身后突然一聲慘叫。
我一激靈,急忙轉(zhuǎn)身,頓時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倒吸了一口涼氣。
發(fā)出慘叫的是一個抬棺匠,他抬的是陳二爺?shù)墓撞模蛇@時,因為棺材太重,他肩膀上的龍杠居然直接將他的肩膀骨頭壓得斷掉了,森白的骨尖刺破了血肉,鮮血已經(jīng)將他大半個肩膀染得血紅。
不過他也夠血性的,即便肩胛骨斷了,依舊沒有丟掉龍杠,還在咬牙硬撐著。
“重了,還在變重!”
抬棺匠扛把子急得大喊。
我清晰地看到,原本墊在兩副棺材下邊的板凳被壓得緩緩地朝地里下沉著。那十六個抬棺匠也被壓得滿臉漲紅,渾身的肌肉墳起著,身體卻一點點開始下蹲,有幾個身子骨稍弱的抬棺匠,更是嘴角流出了鮮血。
明明是兩口裝著死人的棺材而已,甚至其中一口還是用層板拼湊的薄皮棺,可現(xiàn)在愣是更兩塊萬斤巨石似的,一點點下壓著。
那個被壓碎肩甲骨的抬棺匠臉色越來越白,嘴里也滲出了鮮血,他碎掉的肩胛骨更是被壓得開始不斷變形,鮮血橫流。
我急忙跑了過去,抓住了那個抬棺匠肩膀上的龍杠,一只手抓著他的手臂,用力把他扯了出來,就這么一瞬,陳二爺?shù)墓撞拿偷赝乱怀?,我直接鉆了過去,一肩膀抗在龍杠上。
咚的一聲,恍如擂鼓。
剛才我見他們的抬的時候只是知道很重,卻沒料到會這么重。
我肩膀上的龍杠就好像是千斤巨石一樣死死地壓在我肩頭,一股劇痛席卷全身,同時我喉嚨一動,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吐出來似的,我一咬牙,又把那東西咽了回去。
陳二爺?shù)墓撞牟粩嗟叵聣?,我清晰地感受到棺材的重量越來越重,很快我就感覺被壓得有些透不過氣,其余的抬棺匠更慘,嘴里一個勁的吐血,臉色也由開始的漲紅,快速變白。
我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麻痹的,要是今晚被一副棺材給壓死了,那特么得悲催到什么地步?
偏偏這時候除了十六個抬棺匠和我爺爺外,根本就沒別的幫手,那幾個做道場的漢子,剛才五毒和黑蟲出來的時候就嚇得丟了家伙事跑了。
陳二爺?shù)墓撞牟粩嗟刈冎兀冶粔旱秒p腿不禁開始彎曲下蹲,場面變得無比詭異,十幾個抬棺匠悶聲不吭吐著血,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
恐懼,瘋狂的席卷而來。
這種感受死亡慢慢接近的感覺,能活活把人逼瘋。
這時,阻止五毒和黑蟲的爺爺忽然大喊:“棄棺!”
緊跟著,抬棺匠扛把子的聲音炸響:“張爺有令,棄棺!”
“一!”
“二!”
“三!”
抬棺的十五個抬棺匠同時大喊起來,隨著“三”字出口,我猛地感覺肩頭上龍杠的重量一輕,沒等回過神,我就感覺被人推了一把,就地滾了出去。
落地后一看,是那個五十多歲的老抬棺匠。
轟?。?/p>
幾乎同時,身后一聲轟鳴,我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猛地轉(zhuǎn)頭看去。
兩副棺材砸碎了下邊墊棺的板凳,落在了地上!
“棺材落了地,大兇!”我身邊的老抬棺匠凄厲的吼叫一聲,噗的又吐出一大口鮮血。
可這時我根本沒心思管他,我瞪圓了眼睛看著兩副棺材的前頭,棺材縫上的兩炷清香,隨著棺材落地震動,也斷了。
兩炷清香,全都是兩短……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