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時間,我戒煙、戒酒、按時服藥。我跟著楊理搬回了他的單身公寓,在他的帶領(lǐng)下每天堅持一個小時健身房,一個小時游泳池,體重慢慢減輕,楊理順便完成了八塊腹肌的夢想。去醫(yī)院復(fù)查,各項指標(biāo)迅速下降,醫(yī)生估計再堅持2個月指標(biāo)就能恢復(fù)正常。我覺得我的人生將迎來最完美的起點,以身體健康為最初的起點。
可峰帶著ice來還之前ice媽媽做手術(shù)時借我的錢。他們說著抱歉,因為沒有任何提醒,所以忘記了。堅持多還了10萬,當(dāng)作利息,我轉(zhuǎn)身以卓丹的名字捐給了一個專門關(guān)注抑郁癥的慈善團體。我想起在香港做義工的那些日子,那種被強烈需要的感覺很美好。不忙的周末,我會帶著楊理去敬老院做義工,我們還加入了針對貧困山區(qū)留守兒童我要讀書計劃,會深入到完全不通公路的山村里,擦干凈留守兒童臉上的淤泥,洗凈他們的雙手,擦上滋潤的寶寶霜,然后在山間念書給孩子們聽。
有些孩童會追著我叫媽媽,追著楊理叫爸爸,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會抱著親吻他們的笑臉,在心里無比的想念那個離開我身體的孩子。
因為想要更多的了解楊理,我讀了《圣經(jīng)》,基督教徒從“神愛世人”中得出,生命來自于神的恩典,任何人都沒有權(quán)利隨意剝奪。佛教中認為胎兒能夠形成人形是魂神努力掙扎的結(jié)果,而人為流產(chǎn)后,嬰靈哀怨不去,會追著他們的母親,他們在多維空間中會因為嫉妒或者憎恨用盡全力破壞他們母親的運勢。
我釋然了前期所有經(jīng)歷的磨難,如果這是我的孩子帶給我的,那么我心甘情愿承受想念的煎熬和等著所有罪過的到來。那些孩童明亮的眼睛和童真的笑容一點點的溫暖著我的內(nèi)心,讓自己變得堅強。
直到有一天在山里的深睡,我夢見那個和雷澤有著同樣眼睛的孩子,對著我微笑,我走過去擁抱他,那個孩子說“媽媽,我很溫暖。”
我笑著在半夜醒來,看著窗外的滿天繁星,看著熟睡的楊理,我堅信,自己已經(jīng)被救贖,我的孩子已經(jīng)原諒當(dāng)初那個無知的我。
做慈善會上癮,我努力說服董事會,并且密集拜訪各大企業(yè)代表,共同出資設(shè)立了嘜亞基金,專門資助留守兒童。雖然這個起點是出于我自己的私心,但是能夠做慈善,幫助到更多人,這是福報。嘜亞突然就成了C市市場和社會口碑都極佳的企業(yè),多次受到政府的表揚,也積極承擔(dān)更多的社會職責(zé),參與到政府的許多共建項目。而參與的這些項目因為門檻問題更多的成了穩(wěn)賺不賠的項目,麥啞的事業(yè)突然在C市全面開花,麥啞真正意義上迎來了一片欣欣向榮。
春節(jié)假期,我決定帶楊理回家??粗鴹罾碓谏虉隼锊煌5倪x購父母可能喜歡的物品,我自嘲的笑,有接近10年時間,連回去過春節(jié)都成了父母的奢望,我從未去想過父母需要什么。
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天黑。我突然的在門口猶豫著,“要不我們先去住酒店,明天再過來吧?”
楊理拉住我,確認是這個家門,使勁的敲門,我聽見媽媽在里面問“誰啊?”
門打開,我靠著楊理,“是我。媽。”
“邵輝,邵輝,邵媛回來了。”媽媽激動的朝屋里喊,“還有,還有人。。。”
“阿姨,我叫楊理。”楊理看著激動的我媽,禮貌的自我介紹。
“邵輝,你快點。”媽媽繼續(xù)叫,我看著爸爸穿著拖鞋從書房跑出來,穿過長廊,穿過客廳,再穿過入戶花園,有些緊張的站在門里問“回來辦事么?”然后直了直身子,招呼楊理“你好,我是邵媛爸爸,先進來,進來。”
楊理抱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往里擠,小聲的責(zé)怪著我都不幫忙,卻看見我木然的站在衣帽間,換了拖鞋卻一動不動.
“你干嘛?”楊理用手肘拐了下我。
我抬頭看著楊理,深吸一口氣“我和我爸爸關(guān)系一直不好。”
“我知道啊。但是也沒見他趕我們出去啊。”
我擠開楊理,往里走,“他做夢都想我們回來。”
“你們吃飯了沒有?”媽媽剛陪著我們坐在沙發(fā)上,就馬上切換到媽媽特有的噓寒問暖頻道。
“還沒呢。”
“那我馬上去做。”媽媽站起來。我馬上阻攔,“媽,別忙了,一會我們出去吃。”
“你們不住家里么?”媽媽有點失望。
“住家里啊。我們隨便吃點就回來。只是不想你忙。”我停了停,看著爸爸也一直看著他們,下定決心,“我想和你們說會話。”
我挽著楊理的手,看著父母“這是楊理,我男朋友。比我小三歲。我們現(xiàn)在同在一個公司。我們一起經(jīng)歷彼此最灰暗的時刻,也一起陪伴彼此最快樂的時光,我們決定結(jié)婚。”
我說得簡單直接,楊理都略微忐忑的看著我,媽媽更是關(guān)鍵時候沒了主意,只是看著爸爸。“結(jié)婚是好事。你年齡也大了。你一向比較獨立,認定的事我們也阻攔不了。都聽你們的。你們覺得好就好。”爸爸說。
我覺得楊理應(yīng)該能瞬間明白我和爸爸之間的心結(jié),兒女歸來父親的反應(yīng)他也應(yīng)該非常熟悉。曾經(jīng)董事長也非常忐忑的面對楊理的回歸。我聽見楊理清了清喉嚨,“叔叔,我們是回來請求您的同意。如果您覺得我有哪里做得不好,我會改,改到您覺得滿意,同意了,我們再結(jié)婚。但是,無論等多久,請您相信,我想娶您的女兒邵媛為妻的信念不會改變。我的父母因為他們自己的原因分開生活,我已經(jīng)分別取得他們的同意。我也誠懇的邀請你們有時間的時候可以和我們一起居住,方便你們?nèi)轿坏目疾煳摇?rdquo;
“不是那意思。不是。我們是高興。”媽媽出來打著圓場。
“媽,你帶楊理下去買點牛奶吧。我和爸爸說會話。”我笑著給楊理點點頭,看著楊理帶著媽媽離開。
我看向爸爸,深呼吸、再深呼吸,爸爸也明顯用盡了力氣讓自己保持冷靜。“爸,12年了。這12年,你過得好么?抱歉,我到現(xiàn)在才來給你說抱歉。抱歉我所有的不懂事。抱歉我現(xiàn)在才長大,才明白當(dāng)初你離開和回歸家庭都需要多大的勇氣。小時候是你太寵我,不曾讓我感受一丁點風(fēng)雨,所以面對變故我才這么決絕。我真的記得小時候你騎著自行車送我去舞蹈班,去作文班,風(fēng)雨無阻;我也記得為了我有更好的學(xué)習(xí)條件,你放棄了在鎮(zhèn)上已經(jīng)小有成績的工作到城里來從頭開始,無奈和媽媽分開,你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的照顧我,你唯一放的一天假有半天都需要去洗我們一周存下來的衣服,那時候沒有自來水,我坐在你的自行車后座,抱著一筐衣服,你要去河邊洗衣服,我坐在河岸上,看你一個男人混在一群婦女中間,格格不入。要知道,在我們鎮(zhèn)上,我們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足家庭,爺爺是最早那一批開工廠的人,你是小少爺,小時候有傭人,結(jié)婚后有媽媽,你從沒自己洗過任何一件衣服。河水很冷,你的手因為凍瘡腫得好高好高,你卻還要快樂的騙你的女兒,說凍瘡好,凍瘡手就好熱,不用帶手套。天知道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羨慕有凍瘡的你。”
我清了清喉嚨,不敢看爸爸,也不去理會已經(jīng)快到眼角的淚“為了我在學(xué)校里不被輕視,你總是給我買最漂亮的衣服,讓我可以輕易的成為同學(xué)們中的焦點。為此,你不得不放棄穩(wěn)定的工作,辛苦的從商,才能支撐我所有的虛榮。我們是最早安電話的家庭、我也是班上最早用BB機,手機的人。有人問我你的生意到底做得有多大,我無不驕傲的說,我爸爸經(jīng)常去火車站幾車皮的接貨,那時候火車都很奢侈,幾車皮的貨讓所有人都覺得羨慕,而我卻不知道,貨運貨車總是要半夜或者凌晨才到,你每次回家的倒頭就睡是實在的疲憊,你和我都很少說話,而長期分開的媽媽,你們的感情更是無法避免的疏遠。我那時候不懂,直到我愛過了人,我才知道,愛情就是有些人說不清哪里好,但就是替代不了,就是想靠近。三叔說,你的回歸只有可能是因為我,按照你的倔強,如果你真的走了,本沒人可以拉得回你,軟弱的媽,絕對不可能。你回來,保留這個家的完整,放棄你的愛情,是你為人父的責(zé)任,我卻那么不懂事的一直冷眼對你,你是否愿意原諒我?”
“邵媛。”爸爸輕輕的叫,再也說不出話,我閉著眼,任眼淚嘩嘩的流。良久,我走過去,緊緊的給爸爸擁抱。自我青春期開始發(fā)育以后,我們兩父女再沒有過擁抱,我抱著像被訂在椅子上的爸爸,放聲痛哭。爸爸輕輕的拍著我的背,像小時候哄我睡覺,輕輕的拍,生怕他大大的手掌太過用力傷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