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然心不在焉地自言自語說:
“你說的我都懂,只是現(xiàn)如今還這么弱小和不完美的我,真的有能力和自信,去擁有和守護什么嗎?”
本來是個能好好睡午覺的午休時段,茉然卻全數(shù)浪費在了在門口吊床上翻來覆去回想老先生的話那里。
就在茉然覺得自己要不還是先回孤兒院算了,在這里自己待著也尷尬,打擾霍宸風跟那個老先生相聚時,那老先生突然提出讓茉然跟他們兩人一起去捕獵的邀請。
茉然本來又想婉言拒絕,但那老先生以霍宸風傷口還沒完全復原,需要有人幫忙照顧為由再三邀請茉然,而且還沒等茉然想開口拒絕,就帶茉然出去了。
天公并不作美,難得一次霍宸風與那老先生相隔多年后再次一起捕獵,天氣確實陰沉沉的,烏云密布,好似馬上就會有傾盆大雨襲來似的。那老先生不知從何處借來兩匹馬,茉然跟老先生騎一匹,霍宸風自己騎一匹,三人就這么出發(fā)朝森林去捕獵了。
那老先生與霍宸風就像暗自較勁比賽一樣,兩人不一會就各自用弓箭捕獲了小山羊和野兔。有一次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只鹿,但茉然卻堅持要放過它,霍宸風見茉然很喜歡它,就把小鹿生擒,打算留給茉然做寵物。
天幕中的烏云散布得越來越密集,不一會就開始打雷了。
茉然這時正下了老先生的馬,與小鹿玩耍,霍宸風見雷打得這么猛烈,怕一會有大暴雨,就提議大家一起啟程回去算了,但那老先生卻追著獵物,扔下他們倆走了。
茉然站起來似乎想要跟霍宸風一起追上那老先生,霍宸風說:
“別指望能追上他,捕獵方面我永遠都不能追上他。”
茉然于是只得跟霍宸風共騎一匹馬,他們剛啟程離開,天空就下起了大暴雨。
伴隨著雷聲轟隆響,茉然只得依依不舍地放小鹿離開,小鹿脖子上系著的紅絲綢帶子是茉然留給它的唯一紀念?;翦凤L本想帶著茉然回到那老先生的小木屋那里,但很遺憾的是,那條小路被突如其來的大暴雨沖塌得太嚴重,不管是騎馬還是走路上去都很危險,因為泥路都軟化了,一會恐怕會有山泥傾瀉危險。
霍宸風有些哀傷的說:“看來我的老朋友專門用來捕獵憩息的小屋子,也要因為暴雨報廢了。沒辦法,只能夠就此回孤兒院了。”
但路途并非一帆風順,上天似乎在故意捉弄他們二人一般。暴雨雖然頃刻就停歇,但許多樹木都被剛才的雷電擊中,許多樹的殘缺尸體躺倒在回孤兒院的路上,阻擋著他們前進。再者就是沒過多久,森林中突然起了濃霧,他們又逐漸迷失了方向。
霍宸風有些煩惱地說:“這下可糟糕了,難道今晚又要被困在山中?但是今晚沒有避難所……”
他拿出指南針,開始在濃霧中辨別方向,跟茉然一起摸索著前進。
結果這樣就耗了他們一下午的時間。為了保存體力,霍宸風決定先跟茉然停下來歇息。但眼看很快又要天黑,霍宸風自嘲地露出有些孩子氣的俊秀微笑說:
“難道今晚就要在這里坐以待斃喂狼了?我這種人沒關系,只可惜拉了茉然你下水,連累了你。”
茉然不懂他在說什么,只熟練地從行囊那里掏出小型急救包,細心地給他手臂的傷口上藥地說:“不要亂說話,要相信神會護佑我們,我們會平安無事的。世界上縱使沒有真正的神,但只要始終心存善念還有屬于自己的堅定信念,神就存在于我們心中。”
霍宸風似乎并不喜歡她說的這種話,他伸出大手按住了茉然手中用于上藥的棉簽,把茉然的手拉到他的胸前,觸碰他胸前的十字架說:
“那你有聽到神說,會饒恕我的罪孽了嗎?”
他直直看著茉然的眼神,跟昨晚他在帳篷內挑逗茉然的眼神是一樣的,茉然以為他心懷不軌,就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掙脫他緊抓住自己的手的大手,然后不顧霍宸風這般認真的質問,自顧自地說:
“我重回孤兒院的第二天,夏雪就跟我說,蘇菲嫲嫲說過有些罪過怎么努力也彌補不了,我不知道她說這句話是否有影射我的過去的一些人和事的意思,雖然我沒辦法去控制別人不犯錯還有不傷害我,但至少我能夠減少犯錯,還有不去傷害我在乎和在乎我的人。
茉然說了這番話,再看回霍宸風時,他卻說:
“這番話不是在影射你,我不知道你過去發(fā)生了什么,經(jīng)歷過什么人和事,但其實蘇菲嫲嫲說的人是我。夏雪之所以給你警告,是因為我犯下的罪過并非所有人可以接受。我聽到我的教父中午跟你說的話,她們之所以后來離我而去也都是因為沒辦法接受我的罪孽,但這也應驗了我的教父也對我說過的,‘不是每個人的罪孽都能夠被寬恕’,因為這是我應得的。”
他說完后又用加重語氣說了一遍:“我這種罪人,不值得得到別人的寬恕,還有幸福。”
茉然有些不高興地說:“我受夠了你一遍又一遍地在我面前說一些自我貶低和自暴自棄的話。我不管你過去是什么人,就算是,我相信你已經(jīng)改變了,所以就算我現(xiàn)在接近你又怎樣?”
幾乎是賭氣一般的,茉然毫不畏懼地整個人貼近他的身體。
霍宸風看著茉然,然后抄起小刀,在茉然剛上完藥的他的傷口處,又重重刺下一道有些深的傷口,對茉然說:
“然后我就會像如你所見一般,就像這樣深深傷害我自己一樣,不可挽回地傷害你。”
茉然有些激動地問:“你的過去究竟——”
茉然還沒說完,她的問話就被打斷了,因為那老先生又出現(xiàn),而且喚著他們的名字。
霍宸風推開了湊近自己的茉然,上前跟那老先生聊天。茉然只得一個人悻悻地收拾好東西,跟著他們上路。
霍宸風問老先生是怎么找到他們的蹤跡的,那老先生說,濃霧漸漸散去,而且他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聲。
那老先生還打趣地打探著說:“我不在這里的這段時間,你們肯定趁機聊了不少年輕人話題吧。”
霍宸風回避了話題說:“廢話少說,我們趕緊回孤兒院吧。”
茉然知道霍宸風接下來應該再也不肯跟自己說話了,就一個人有些落寞地騎著馬跟在他們身后?;翦凤L則在前面跟那老先生愉快地聊天。
既然霍宸風打算從此對她封閉心扉,他又是孤兒院院長,至少是名義上的,那茉然再在孤兒院待下去也沒意思,她就在心里盤算著要不要回去后就跟修女們還有夏雪告別,就此離開孤兒院了。
茉然一個人在他們后面發(fā)著呆,一不小心就掉了隊,因為霍宸風顧著跟那老先生談笑風生,沒注意看后面發(fā)著呆的茉然的距離跟他們拉得越來越遠,等那老先生提到茉然,霍宸風猶疑著回過頭想看一眼茉然時,卻發(fā)現(xiàn)茉然已經(jīng)不見了。
此時不擅騎馬的茉然任由馬匹失控地往前橫沖直撞,但是她卻沒辦法停下來,好不容易停下也是因為馬撞到了一根躺倒在地的樹干,然后受驚甩下了她。
幸好有茂密的草坪和樹葉作鋪墊,而且茉然本能地抓住了另一棵樹,所以大概也只是摔到腰,整個人沒有完全被甩到地上,不然對身體傷害更大。
但是即使是如此,身體上的疼痛也讓茉然一時半會沒辦法正常走路,茉然只得孤身一人,用一只手扶著腰,靠著一棵樹慢慢坐下,還要小心不能磕碰到腰。
她最近真的是太過走運了,在孤兒院被記者追捕,跟一個覺得可以信任的人出走又遇狼差點沒命,現(xiàn)在又跟唯一可以依靠的同伴鬧翻,自己還笨頭笨腦地走丟,如今她身上只有些許干糧和急救包,但萬一這時候要是有狼,不會搏斗又膽小的她或許真的只能成為狼的晚餐。
這山的某處似乎真的響起了狼鳴,茉然似乎提前預料到了自己的死期,于是就認命一般地閉上眼睛小憩。
也許睡著了,被狼吃的時候就沒那么痛苦吧。茉然心里絕望地想。
此時此刻,霍宸風幾乎是瘋了一般地,跟那老先生共騎一匹馬要盡量按原路返回地尋找茉然的蹤跡。
他不斷地大喊著:“茉然,你在哪,聽到的話應我一聲!”
那老先生一副你活該的語氣跟霍宸風說:“可憐的小伙子,你是不是說了什么刺激了她,氣得她一個人離隊了。”
霍宸風這時可沒心情跟他開完笑,只慌急地說:“天哪,要是茉然出了什么事,我根本不敢想象……我怎么能這么愚蠢,你拼了命想要接近我和相信我,我卻總是讓你失望,你真不應該選擇跟我一起出逃,回避這俗世,茉然,天底下怎么會有你這么盲目又不明智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