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感覺沒過幾分鐘前面已經(jīng)刷了一大票了,幾乎沒幾個能過的。
我前面的女生也緊張,忽然一把抓緊我的手,緊張得手抖:“怎么辦,我還有好幾個操作沒練熟呢?萬一、萬一就抽到我不會的怎么辦?”
她指甲都快嵌入我手掌心里了,有點疼。
可看她眼淚汪汪,又哭不出來的緊張樣,也沒忍心推開她,只好安慰:“別怕,不會那么巧的。”
然而她并不聽勸,繼續(xù)哭喪著臉:“怎么不會,我運氣從來沒好過,以前考試也是,哪題不會考哪題,這次肯定要完蛋了,一定會抽到我不會的……”
她自言自語,我也無話可說,干脆拿自己來給她打氣:“我之前休息,前兩天才回來的,就會心肺復(fù)蘇跟洗胃……”
這招果然奏效,不等我話說完,她立刻破涕為笑:“真的嗎?你也什么都不會?”
我有點黑線,果然,有對比才有傷害。
看到你不好,我就放心了,這恐怕是大部分人的內(nèi)心最深處的想法吧,只是大部分人都會藏得很深,而有些人則會很輕易的表露出來。
她顯然是后者,本來這么損的人我完全可以不理她的,但想想她也就是拉人墊背的思想作祟,并沒有真的做什么傷害我的事情,也就算了。
點頭安慰她:“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干嘛啊。”
是吧,非親非故,我騙你干嘛啊。
以前每次考完試,那些學(xué)霸也是這么說的:哎呀,這題我都不會做,完了完了,這次肯定不及格……
然后等我們都滿心以為,學(xué)霸都不及格,我們還不至于太差的時候,他們卻悄悄的拿了優(yōu)秀。
我們跟學(xué)霸也非親非故,可他們就是巨坑。
很快到她了,有了我的鼓勵,或者說墊背的,她好像放松了不少,臨進去之前還特意跟我說:“不用擔心,我感覺會考心肺復(fù)蘇,你還是有機會的。”
然后跟我做了個加油的手勢,才轉(zhuǎn)身進去的。
嗯,我還是該謝謝你吧。
她一進去,我身邊的李紅梅就嗤之以鼻:“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忙著給別人打氣。”
她看著是一點都不緊張,胸有成竹的不像話。
我沒說話,卻緊張得后背衫都濕透了。
之前學(xué)習(xí)氣胸急救只是圖個心里安慰,萬一真的考了呢。
可現(xiàn)在卻巴不得就是氣胸急救,而且一定要是氣胸急救啊,因為除了這個,我?guī)缀跏裁炊疾粫?/p>
就在我緊張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時候,剛才的女生出來了,臉上是滾滾的眼淚。
當時我的心就“咯噔”的一下,又緊張又希冀。
之前劃的考試內(nèi)容,她應(yīng)該都練了,可她沒及格,那證明考得很可能不是之前劃的考試內(nèi)容。
不是考試內(nèi)容,氣胸急救的可能性就會蹭蹭的往上漲了。
直到她磨磨唧唧的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我抓住她,急切的追問:“考的什么?”
她看著我,一雙眼早已被淚水模糊,模樣楚楚可憐,可就是不開口說話。
考室里面叫我的名字:“下一個李曉曉。”
我:“來了。”
我扯著脖子應(yīng)了一句,可是沒有動,拉著她急切的追問:“你說啊,考的什么,我都要進去了,也沒空聯(lián)系了,就當是給我個底吧?”
她這才跑出幾個字:“氣胸急救。”
心瞬間跟吃了秤砣似的,穩(wěn)穩(wěn)當當。
臉上肌肉沒忍住,往四周綻放:“謝謝。”
她最后的表情有些愕然,不過我已經(jīng)看不到了。
推開門進去,吳護長跟廖科長坐在下面的觀眾席第一排上,旁邊還有兩個穿白大褂的醫(yī)生,二十七八歲左右,我都不認識。
排座的觀眾席上有一個紅色的捐款箱,最頂層開了一個圓形的口,不算大,剛好能把手伸進去,應(yīng)該是抽簽用的。
廖科長當時在給上一個考生打分數(shù),看到我進來就抬了抬眼角,沒有任何表示。
我一緊張,手腳就有些發(fā)抖,可還是鼓足勇氣站到了講臺位置,給幾位監(jiān)考老師鞠了個躬:“各位老師好。”
廖科長跟吳護長都沒說話,好一會,旁邊一個醫(yī)生才說:“你好,可以開始了嗎?”
我點頭,緊張得冷汗直流。
那個醫(yī)生點頭,然后手從旁邊的捐款箱里抽出一張折成正方形的折紙,打開,念出幾個字:“氣胸急救。”
心安了,腿也沒剛才抖得厲害。
他將紙條傳給另一個醫(yī)生登記,然后問我:“有沒有其他問題,沒有的話現(xiàn)在開始計時。”
按照歐陽教的,在眾多平躺的假人中找到那個專門用來練習(xí)氣胸穿刺的,照著流程慢慢的操作。
告訴自己不要慌,慢慢來,有的是時間。
只是面對觀眾席上那四雙炯然有神的眼睛,還是抑制不住的緊張,甚至連穿刺針的手都在抖,振幅還有點大。
所幸他們并沒有做聲,只是默默的看著,耐心的等待。
這次的穿刺比想象中的成功,雖然進針的時候手滑了一下,差點把穿刺針插進了肺部里,可及時的剎住車,但愿他們沒看見。
做完一切,收拾好地上的穿刺工具跟假人,起身給在做的各位鞠躬:“各位老師,我做完了。”
他們“嗯”了一聲,然后各自低頭打分數(shù)。
最先舉起分數(shù)牌子的是旁邊的兩位醫(yī)生,大紅色的“80”、“85”,耀眼的我險些跳起來。
有了兩個八十分打底,不管他們給多低分,我都能拉到及格分數(shù)線。
就在我以為自己穩(wěn)贏的時候,護士長的牌子舉起來了,二十分。
二十?!
我都以為自己看錯了,一個八十多一個二十多?你要是說她不是針對我我都不相信呢。
不過沒關(guān)系,這次幾分是末尾淘汰制的,要去掉一個最高分一個最低分。
她那么低,自然是要去掉的,不影響最終的計分成績。
只是我還是很擔心,萬一廖科長給的分數(shù)比吳護長還低,那這平均分就拉不到六十分了。
廖科長……不至于那么陰險吧?這么明顯的玩針對玩作弊,肯定會被詬病的,他那么愛面子好名聲,一定不會冒著被人說閑話的風(fēng)險的吧。
我安慰自己。
話音未落,廖科長的牌子就舉起來了。
確實比吳護長高,只是跟不高也沒什么區(qū)別。
二十一分!
多一分不怕你驕傲。
要不是我極力抑制自己的情緒,這時候指不定已經(jīng)握著穿刺針沖過去了。
黑幕,赤裸裸的黑幕。
我氣急敗壞的看著旁邊兩位醫(yī)生,希望他們可以為我主持公道,他們的針對太過于明目張膽,瞎子都看得見,更何況他們兩個看著也不像智障。
然而他們兩個并沒有像電視劇里的英雄一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是統(tǒng)一的選擇了低頭,避開我的目光,裝作沒看見。
一個是護士長,一個是科長,除了歐陽,有誰又會為了我這個無權(quán)無勢的實習(xí)護士得罪他們?
真是可笑。
可我不甘心啊,即便做得不夠十全十美,但我確實做得很好,連最專業(yè)的醫(yī)生都給了優(yōu)秀,他們憑什么打那么低的分數(shù)?
我選擇了破罐子破摔,反正只要走出這個門口,我就要被趕出去了,既然如此,我為什么要那么順當呢?
就算斗不過他們,也得鬧出點事,給他們留下點麻煩什么的。
所以我質(zhì)問廖科長跟護士長:“請問兩位老師,我哪里做錯了,你們的分數(shù)給那么低?”
雖然極力控制,可聲音還是在抖。
吳護長沒說話,倒是廖科長,笑得挺得意的:“本來我們是沒必要跟你解釋的,不過看你的樣子好像很不服氣。”
我何止是不服氣,如果可以,我一定像扎假人一樣給你扎到氣胸。
但嘴上不逞強:“我沒有不服氣,只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還請老師指教。”
叫他老師,我都感覺侮辱了老師這個高雅的字眼。
他笑,驕傲又奸詐:“本來你做得很好,整個過程都很完美。”
然后呢,麻煩說重點,你的老一套我早就聽膩了。
他故作高深的停頓了一會,才接著說:“倒是最后進針的時候,你手滑了,穿刺針差點扎進了病人的肺里。”
……我被他噎住了,竟然找不到一句反駁的話。
他說得沒錯,我真的……手滑了。
這是致命傷,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
歐陽早就說過,力道要控制好,不然扎進肺里,會導(dǎo)致病人大出血,甚至出血性休克的,可我還是犯了這個嚴重的錯誤。
他語氣變得有些嚴厲:“你知道這對病人而言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隨時可能伴隨而來的死亡,作為一個醫(yī)護人員,你能犯那么的錯,而且毫不自知,你確定真的不需要好好的反省,你是不是真的適合醫(yī)學(xué)這個行業(yè)?”
我……
我抬頭注視著廖科長,明知道這不過是他擠兌打擊我的說辭,可我就是不自覺的灰心失落,無法反駁。
甚至在一瞬間生出了轉(zhuǎn)行的念頭,我或者真的不適合當護士,這一行壓力大、風(fēng)險高,而我并不是個可以獨立承擔風(fēng)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