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成豹二十六歲這年,剛過完年,正月初八中午。
自打魏成豹手里有了錢,就不在家里住了。盡管家中也娶了老婆,生了孩子。但家中畢竟不方便自己花天酒地。就自己在德豐鎮(zhèn)一間叫春來客棧的客棧中,便宜的租住了一大套間。外間一間房子會客、吃酒、耍錢,里面一套間休息睡覺。有了錢也到省事、方便,客棧中有廚房、招待的小二,吃喝之事不過一聲招呼便妥。這日和一幫狐朋狗友十幾個人,在外間大桌子上,一大桌豐盛酒菜,喝酒行令,插科打諢,好不熱鬧。
酒席間,桌上有個前天到過陽城的混混說道:“昨天我去陽城耍玩,看了場大戲。那是真好。陽城來的這個戲班子,唱得是一個絕、好、妙、賽、高。都沒有辦法形容。就說吧,有個旦角,雖然都知道是個男的裝扮,嘿,你說怎么樣。打扮出來就是沒見過這么漂亮的、這么俊的、這么好看的女人。咂,咂,真是比女人還女人。那個白、那個嫵媚、妖嬈。應該是百八十里不出這么一個。還真不是說瞎話,跟著豹子大哥混這么些年了,濟南府逛花街柳巷,雖然咱沒那些閑錢去耍,可見到的漂亮姑娘也不少了。真沒見過這么漂亮的,……。這個如果能請到咱這里來唱上出戲,咱在德豐鎮(zhèn)搭建個戲臺,帳子布一圍,拉上纜繩子,一個門口進,一個門口出。咱們既能聽了戲,看了稀罕,還能賣票混個好錢。可就是誰也沒這本事,……,誰也請不來啊”。
魏成豹聽了此番話,也是喝了點酒,一拍胸脯說:“嗨,不就是他娘的請幫戲子嗎,這有何難,我去了就能把他們弄來。”
幾個手下兄弟聽了都起哄,將魏成豹的軍:“豹子哥,你要是能請來,我們可從心里服氣你,服。我們請你大席面。可,話又說回來,你要是請不來,這以后可要多請我們弟兄幾桌啊,哈,哈,哈”。
借著酒勁魏成豹大聲道:“沒問題,你們等著吧,酒不喝了,晚上都他娘等著我,備好酒、好菜。我去請戲。小五子趙安德,你駕著我的車馬,拉著我去。咱倆現(xiàn)在就去,去了有啥事,別他娘的露怯,讓人看不起,把你那個鳥頭也昂起來。”
馬車拉著魏成豹到了陽城,找到了戲班子,進了后臺問了下正在忙活著的戲班頭說:“我想請這戲班子到德豐鎮(zhèn)上唱出戲,錢好說,剛過完年,鬧正月嘛。就是圖了熱鬧高興,逗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一個樂。你現(xiàn)在說個價,我不帶還的,立馬點錢。”
戲班頭聽了直搖頭說:“對不住,實在對不住這位大爺,我們這草臺班子,是讓陽城的劉甲虎劉老板包下的,連唱十天,四六分賬。這才第三天,有約定,不能到您那里去了。真就是偷著去了,這劉老板一生氣,我們別說分個四,都走不出這陽城縣地界。”
魏成豹聽了,問道:“哦,是這樣,那如果我跟劉甲虎說好了讓他勻給我一天,你們去吧?”
戲班頭聽了道:“那,當然行了,人家劉主家答應了勻給你們一天,我們就都聽他的,不去都不成。做事不由東,累死也無功。不過到了那時節(jié),得勞煩您出四輛馬車,來幫著我們拉下戲箱和行頭啥的。路要是遠的話,人也得坐車去不是。還有我們吃孬好的到無所謂,可咱們那角得單開小灶,不能咸了,不能油了的。有那萊陽梨、冰糖、棗花蜜也得備下些,……。”
魏成豹擺手打住道:“吁著吧,這都好說,好說。等我的信吧。”
接著魏成豹轉身上了馬車,在路上向行人打聽劉甲虎家的住處地點,畢竟是有人物字號的,行人也多是:有錢的人便知,無錢的人不曉。很快就找到了劉甲虎的家。
當時的劉甲虎,盡管還不是首富,但是也有了豐足的資產(chǎn),且這劉甲虎摔跤的把式出身,從小練過。大絆子三十六,小絆子七十二式,都是學會練熟的人??恐溬u從渤海邊偷運來的私鹽發(fā)家,后來改行木材、鐵器,城里買地蓋房。黑錢洗白后,親官唬民,那也是黑白兩道都混得開的人。
那時間劉甲虎也就三十五六歲年紀,正處在事業(yè)上升期,脾氣是七個不服,八個不憤,一股牛氣勁。行事處事黑道風格。聽到手下人說:外邊有人來求見劉老爺。便擺手說:“讓他進來。”
劉甲虎一看進來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年紀的一個后生,身體強壯,一臉的橫肉,扁瓜頭、扇風耳朵,大蛤蟆嘴。一看目帶兇光,不像個好人。
劉甲虎問道:“有什么事嗎,到我這來?”
魏成豹躬身施禮說道:“辛苦了您,劉大爺。長話短說,都知道您今年雇的戲班子,全陽城都叫了好。戲好,角好。陽城里的百姓都有這好耳福、眼福。我家住偏僻之地,心里也想著聽聽,家里也還有一大幫伙計,都想聽戲、看戲。知道您劉大爺有這好成人之美的心,我想著這樣,跟您勻一天這戲班子,到我那小地方唱一出,我車接車送。戲份錢我孝敬您個雙份的,您開恩,看行吧?劉大爺。”
劉甲虎聽完問道:“哦,你小子干什么的,想到我這來勻一天戲,野雞沒名,草鞋沒號的,勻給你一天戲,可有失我的身份。先報個蔓吧。”
魏成豹雙手抱拳答道:“在下,是開口等的蔓,在德豐鎮(zhèn)一個耍骨頭賣賤肉的主,午時三刻沒事在街面上要小錢的。三教不知,身在下九流。”
按說放到往日,劉甲虎聽到這些,知道了這是個潑皮無賴之人,抬手讓人轟出去,打發(fā)了就完事。
可巧,趕上這天劉甲虎喝了點酒,稍微有點高。太平日子過久了,也有些生膩。聽著這久違的江湖黑話,犯癮了,那是來了興致。
要知道這哪一行哪一業(yè)你干多了,放手不再干了,時間一長,都想練練手。
比如打鐵的、木匠、練刀槍的,時間長了,鐵匠見了大錘準保會掄幾錘,要不胳膊手的癢啊。
劉甲虎便想耍玩一下這魏成豹,拿他開開心。
于是便說道:“哦,原來是魏老弟,耍骨頭的,好,我到要看看你有多少骨頭,幾斤幾兩?”
魏成豹低聲諂笑答道:“在您老人家面前哪里有啊,都是耍給小門小戶的?;焱腼埑浴?rdquo;
劉甲虎聽了接茬說道:“啊,那這樣,今天晚上,來看戲的人也有不少小門、小戶的,你就讓他們見識一下。如果這小門、小戶的都見識了,認為你這耍骨頭耍的比看戲好,從來沒見回的。是那么個新鮮的東西玩意兒。那得,戲班子別說一天,讓給你去唱三天,我還分文不收,大正月的,不就是都圖一樂嗎。”
魏成豹聽了大喜,一抱拳頭:“一言未定。有道是:君子一言,……”
劉甲虎大聲道:“駟馬難追啊。”
說完魏成豹邁大步就出了劉府,上了馬車。又往戲園子原路返回,路上魏成豹和小五子趙安德商量籌劃按下不表。
單表這天到了晚上,劉甲虎吃過晚飯,穿皮戴裘收拾停當,懷中抱著四五歲的寶貝閨女香玲,上了帶暖閣的馬車,四平八穩(wěn)的拉到戲園子,坐到前排雅座,身子剛坐定。這邊戲院子里趕緊有人給端上茶水、瓜子、點心擦手的毛巾招呼著。
這時,來看戲的人也就烏洋著開始上了,三個一群,五個一伙的。一會兒,人滿了。戲場內人聲鼎沸,喊人的,打招呼的,走串的,好不熱鬧。
開場鑼鼓點“咚、卟、嘞、咚、唴”一響。大家都安靜下來,找到自己座位坐好,等著開場看戲了。
這后臺,正當一位唱戲的人準備上場了,魏成豹在后場伸手攔住了那個人說道:“先慢著,我和劉甲虎劉東家說好了,先讓我給大家演個沒見過的花活。時間不長,一刻鐘,您們都等會兒”。
說完安排趕車來的小五兄弟上場,看來他倆人也早有準備。
小五子趙安德拎著一個著火的煤球鐵爐子就上場了,到了舞臺中央把爐子放下,站在那不動了。這小五身后就是魏成豹,在后面拎著一壺快開的水和一個木方凳子從后面穩(wěn)步跟著上來。到了舞臺中央,把水壺放到火爐上,凳子放下。
這趕車的小五兄弟,長這么大,沒上過臺面,一看臺下人山人海的,這個,還有點羞不答的勁。手腳無處放。紅著臉想扭頭回后臺。魏成豹伸手把他攔下,喝了小五一聲。
這時臺下可就有點亂了,這是弄球啥啊,不開戲,上來這么倆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