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史第九十頁有一段話:
“自古益州多雄才,唐開元四年六月十八日,有少年身騎白馬出青蓮,益州府風起云涌,無數青年才俊在此嶄露頭角,其中,又數李太白一人當雄!”
自從青蠻山那段克制與反克制的驚天布局之后,我在青蓮鄉(xiāng)里逗留了兩日,處理完一些瑣事之后,就馬不停蹄趕往益州府,畢竟文院快要開學了,耽擱不起。
我沒有伴讀小書童,身后只跟著一個圓球似的王元寶。
至于那個不靠譜的道教女王李九雀,清早時候帶著楊玉環(huán)騎白鶴回了終南山。
一想起玉環(huán)姐,我心中就忍不住絞痛。
玉環(huán)姐下山之后就躲在房間內不吃不喝,足不出戶,頂多只是坐在窗前,托著香腮望眼欲穿,看那徐青農公子有沒有來接她,而每當我出現在玉環(huán)姐的視野之中,她就好似跟我仇深似海,不砍個七段八段的不能卸去心頭之恨,要不就是趕我走,我實在不走就撲過來又抓又咬,甚至用那把剪刀橫在雪白的脖子上用自殺作威脅。昨天,我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強行帶著玉環(huán)姐去了一趟青蠻山,特意跑到王元寶養(yǎng)兔子的青豆園,看能不能喚醒她內心深處的一絲回憶,幾天前,我還帶著玉環(huán)姐去偷兔子,一起煮火鍋,她曾說過那是她這輩子最開心的一天,可是這次,玉環(huán)姐依舊板著臉,雙眸陰沉,發(fā)泄似的將青豆園毀于一旦,回來之后,玉環(huán)姐非但沒有記起什么,反而在路過市集時,鐵了心買了把匕首,就藏在袖子里。
只要我出現,一有機會,之前連殺雞都不忍心的她,毫不留情的掏出匕首刺過來。
好幾次,差些直接捅入了我的胸膛之中。
我本來想帶玉環(huán)姐一起去益州,但是在詢問她的時候,玉環(huán)姐那擁有完美線條的嘴角,勾起了萬千仇恨,惡狠狠的說道:“李白,是你這個欺男霸女的惡徒,讓我跟公子不能在一起長相廝守,我恨你,又怎么會跟你走?難道你就不怕哪天從睡夢中醒來,發(fā)現我的匕首就插在胸口?”
我微笑著道,如果她還是原來的她,即便死在她手中又何妨?
玉環(huán)姐更加厭惡了:“少在我面前裝出一副老好人的模樣,看著本姑娘就直泛惡心,若是你真是好人,就把我送到徐公子府上,怎樣?李白,你記住,我對你仇你的恨,若是放上秤砣上稱一稱,那就是千金恨,萬兩仇啊。”
穿紅衣的李九雀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小李白,姑姑雖然心疼你,卻也要教訓你,男子漢大丈夫,切切不可沉淪在兒女私情上,這點那徐家小子就比強很多,徐家小子對楊玉環(huán)也算是真愛了,可你看看在青蠻山,他毫不猶豫的將楊玉環(huán)留給了你,因為他知道,這是最壞的結果也是最好的結果,他若非要糾纏,我這個沒有底線沒有節(jié)操沒有風度的三無老人家,可能會直接出手殺了他,他玩韜略,懂進退,知取舍,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可能會是你的一生之敵。”
“小李白,你要記住,所有的私情,都必須建立在強大的實力保障上。”
“你之前就是因為羽翼未豐,才被徐家那小子打敗,楊玉環(huán)才被迫吞下‘奈何’,失去所有的記憶,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現在的楊玉環(huán)可不適合跟著你,我會帶她去終南山,那里啥都缺,吃不好喝不好,唯獨丹藥什么的遍地都是,總有一味,能解奈何。”
“小李白,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去府文院讀書去考狀元做大官,雖然再大的官都不放在你天才中的天才姑姑眼里,但是你不一樣,你只有手握大權才有更好資源去布局,去對付那肯定會卷土重來再度謀略的徐青農,你們都會成長,切不可因為楊玉環(huán)而拉下了進度,否則,你將遠遠的被他甩在身后。”
“這一次,姑姑可以幫你,但是下一次呢?我還有門下弟子幾千張嘴等著我呢,還有……”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總之,去吧。”
“在這大唐啊,文武雙修才是王道,空有經世之才而無武力傍身,那就跟終南山上的那些牛鼻子老掌門一樣,只能對我吹胡子瞪眼拍桌打椅,我之前畫下的三副圖案,你好好琢磨,融會貫通了,應該夠你用上一陣子了,再后面我會下山一次,到時候再教你幾招就差不多了。”
李九雀曾經說要把仙鶴送給我玩,真當我開口要的時候,這個偶爾一本正經,但大多時候沒有任何節(jié)操的姑姑再一次耍起賴,翻了翻白眼,吹了個口哨,裝得一臉無辜的說道:“我有說過嗎,你知道終南山有多遠嗎?小李白,你的親情何在你的愛心何在?難道就忍心,你這貌美如花身體輕柔易折斷的姑姑千里迢迢走回終南山嗎?”
看著那張平平無奇的臉蛋,還有略帶撒嬌的小女生眼神,我很快便敗下陣來,落荒而逃。
出城的時候,我回望著城頭那據說是出自老舉人范敬之手,三個歪歪斜斜的‘青蓮鄉(xiāng)’字樣,與王元寶一把鼻涕一把淚不同,雖說這是我穿越大唐停留的第一站,但我也沒有半分啥鄉(xiāng)愁之類的玩意兒,倒是幾匹卷起漫天黃沙的快馬,讓我想起了一首現代詩,鄭愁予的《錯誤》:“音不響,三月的春闈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那達達的馬蹄聲是個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本來我要王元寶去租馬車,再使上一位美嬌娘駕車,以解路途遙遠帶來的空虛和疲乏。
但這位先生很矯情的說要感受一把策馬奔騰的江湖味兒,我拗不過,只好從了,這一路可是吃了不少灰塵,總有不少官差騎馬而過,也總是毫無意外的揚起大片大片的灰塵。
我的感慨還未完畢,又是幾匹快馬從官道上跑了過去。
一個官差說道:“哎呀,那叛軍余孽也真是可笑,武后都已經立下無字碑了,太平公主都已經仙駕歸西了,這群家伙還如此冥頑不靈,真是可笑啊。”
“可不是,害的老子一路風塵仆仆,從嶺南郡追到這巴蜀郡,若是抓到那批人,格老子的,觸犯律令老子也要先將其砍個十段八段的。”
“那個叛軍首領是叫舟寄行吧?”
“舟寄行,對,就是那家伙。”
“快走吧,大人規(guī)定的時間可不多了。”
官道上的塵土消失殆盡,一向大大咧咧的王元寶卻望著官差離去的方向,肥頭大耳,眼瞇成逢的胖子反常的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道:“舟寄行……這名字,俺咋好像在哪里聽過呢?哎……娘的,這人肥了,馬兒瘦了,跑起來有些慢了,白哥兒等等俺,益州府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啊,俺來啦!”
到達益州府已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我想跳腳罵娘,想當初沒穿越之前從南到北,廣州到北京坐飛機只要兩個小時,坐高鐵慢一些,但也只是十來個小時,可這同一個省,我與王元寶快馬加鞭跑了三日三夜累死累活才看堪堪到達,因為途中實在無聊還跑到巴山走一遭,錯過了府文院新生報道的時間,干脆在魏顥提前租好的一處大院子里休養(yǎng)生息。
這處別院的園林設計和建筑裝修,極具風格,有幾分濃妝淡抹總相宜的味道,也不知道這處別院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給它取了個耐人尋味的名字,叫做“門前雪”。
門前雪里種了很多桃花樹,可惜氣節(jié)已是初夏,果實未成,花已枯萎。
門前雪里還有一個小池塘,里頭有紅鯉,可惜沒有荷花。
門前雪的東廂房里頭,有一面古老泛黃的銅鏡,跟我在青蓮鄉(xiāng)何家后院家里那一塊有七八分相似,可惜鏡子里頭,再也沒有那一張對我低頭淺笑嫵媚溫柔的臉。
門前雪的西廂房有些暗,里頭便亮著一盞大白天都不熄滅的長明燈,可惜那個在燈火闌珊處等我歸家的人兒,已經徹底的變了。
我坐在院子里一顆秋千架下的竹椅上,擦了擦眼睛,收起手上的兩卷書,一卷《淮南萬畢術》和一卷《周易參同契》,可謂古代煉丹術的始祖,我看了一會兒便覺得內容太過縹緲和玄乎,一時半刻都入不了門道,也不急在一時??墒俏也豢磿钟X得無所事事,便打算逛一逛益州府。
哪知道,剛意興闌珊的經過府衙門口,就聽到里頭似乎正在斷案。
畢竟是一個穿越者,法庭我也上過好幾次,警局沒進過但是沒吃過肉也見過豬跑,審訊犯人那一套初略也有個底兒,可獨獨沒機會親眼見過古代的衙門斷案。
好奇心使的我不由湊上前去聽了一聽,這一聽,頓時我就懵了。
知府大人猛的一拍驚堂木,極威嚴的喝道:“杜甫,你小小年紀不學好,偏要學人貪小便宜,速速從實招來,你是如何偷取王五家的布匹的?再不說,本官可就大刑伺候了?。?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