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院里頭是一個寬闊的場地,臨時搭建成一個考場,上千考生都在這一片場地參加考試,為了防止抄襲,左右之間用木板隔開,考場由京城翰林院派過來的三位文官巡邏監(jiān)督,考試已經(jīng)開始十分鐘了,我卻遲遲沒有動筆。
這是后世各種考試錘煉下養(yǎng)成的一種習(xí)慣。
拿到試卷,切莫慌動筆,先從頭到尾瀏覽一下各種題型,胸中有丘壑之后,勾勒出一個做題的大概思路,哪些完全不會的題直接跳過,哪些需要多思考多注意細枝末節(jié)的就要格外留心,這個過程一般只需要五分鐘,這次多花五分鐘,是因為第一次見識到古代的科舉制度,心中頗為古怪。
試卷總共十九張。
前面十五張是各種經(jīng)典經(jīng)著雜釋等書籍的填空題,第十六張到十八張為全文默寫,最后一張是以任何景物事物為題作詩一首。
我鋪開第一張試卷,掃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體,暗暗呼吸一口氣之后開始細細研磨,還好,前世被古板老爹逼良為娼跟著他從小練習(xí)毛筆字,天賦異稟,被省書法協(xié)會的大拿夸贊為有‘蘇黃米蔡’四大家中黃庭堅的風(fēng)骨,根據(jù)后世的經(jīng)驗,一般考試前面幾道題都是送分題,古代也不例外。例如:目前我朝已知最早的人類是?半坡聚落是什么流域?農(nóng)耕文化的典型代表?誰造出了宮室、車船、兵器、衣裳等,被尊為中華民族的人文始祖?
這些并不難,我一一作答。
后面的數(shù)十題都是默寫一些名人名言,知識點于我而言也不算生僻。
比如默寫出《論語》中“智者上善如水,海納百川”的下一句,默寫出《中庸》里“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的前兩句,默寫出《道德經(jīng)》里“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下一句,“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的下一句。
可是,從下一題開始,題型題目都越來越生僻。
《太平御覽》六百一十引桓譚《新論》中:“猶衣之表里,相待而成,有經(jīng)而無傳,使圣人閉門思之,十年不能之也。說的是哪一部著作?《詩經(jīng)》的表現(xiàn)手法,前人從哪三個方面進行了概括,它們和什么并稱為詩之六義,朱熹曾用三句話進行了解釋,其原文是?
唐朝推崇道教,自然是少不了考《道德經(jīng)》以及當今世上幾大道教門派了。
如此生僻的題型,多達二十幾題,占了整個默寫填空類的三分之一。
我左思右想,楞是不得其門道。
心中焦急,如果這二十幾道題答不上,這次科舉哪怕后面的答得再好,總成績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我知道我不能著急,考試這玩意兒要的就是冷靜,越慌越亂,越亂越慌,最后整個人腦袋中空空如也,如此下來總成績肯定一團糟。
突然,一個想法自我腦中打馬而過。
這些考題于我這個現(xiàn)代人而言,比較生僻,但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李白呢?李白從小到大發(fā)生過的事,只要我想,意念一動,哪怕是哇哇落地那天的天氣是雨是晴,學(xué)會書寫的第一個字,讀的第一本書,認識的第一個姑娘,事無巨細,纖毫畢現(xiàn)。
既然如此,那么,他讀過的那些詩書文章呢?
是否也一樣,全都清清楚楚的鐫刻在我的腦海之中?
意念一動,原李白的記憶在腦海中劇烈翻滾,片刻之后,我不由面露喜色。
李白雖然記憶能力不算太好,但這些于前人而言并不算太難的知識點,卻是背得滾瓜爛熟,兩人的思想相結(jié)合之后,發(fā)現(xiàn)其實這些考題并不算太難,畢竟只是考童生,不太可能出題出得跟考進士一樣,我運筆如飛,很快就完成了科舉部分前十五張試卷的默寫填空題,其中還有兩題跟后世一樣,玩起了文字陷阱游戲。
但皆以我的考試經(jīng)驗,輕松破解之。
我剛寫完答案,文院之中就響起咚咚咚的三聲銅鑼聲,很快那三位翰林院的監(jiān)考官員便帶著人過來收試卷。
簡而言之童生考試分為三場,每場兩個小時,第一場便是這十五張試卷,第二場考的是全文默寫,第三場考詩詞。
無論如何,我利用了這一個小小的BUG輕松完成了第一輪的考試,不由敲了敲腦袋,揉了揉眼睛,打開水壺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吃了些玉環(huán)姐為我準備的干糧,站起來在文院之中來回走動,附近傳來學(xué)子們的抱怨聲,畢竟這是足足三頁紙多達60的試題,內(nèi)容更是包羅萬象,而時間只有短短的一個時辰,答不完也屬正常。
“也不知道這是翰林院哪位大人出的題,考的啥狗屁東西呀?孫思邈我知道是寫《千金藥方》的那位,可出的題目也不是這,而是孫思邈為了躲避戰(zhàn)亂居住在哪里?為了招攬藥王朝廷給他什么職業(yè)?這我哪里知道啊。”
“是啊,還有司馬承禎的法號是叫承影,是道教上清派茅山宗的第多少代宗師?他推崇的修道五漸門與七階次分別是什么?”
“洛陽城東西,長作經(jīng)時別。昔去雪如花,今來花似雪。這首描述洛陽的詩是誰寫的?我答他姥姥個腿,這么生僻的詩,鬼才知道哦。”
我聽到這些議論,差點沒憋住笑出聲來。
這些學(xué)子大多跟李白一樣,埋頭苦讀圣賢書,對于其他領(lǐng)域的知識點不曾去關(guān)注,如果他們知道后世的考試,不僅僅只是考歷史語文,還有數(shù)理化政治英語生物地理等學(xué)科,還不得吐血?
之前光顧答題我可沒留意周圍,這考完了放眼一看,居然發(fā)現(xiàn)了徐青山就坐在我的前面,李有田在我的斜對角,二人皆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看來是考得不錯。
“徐少,考得怎么樣?”
徐青農(nóng)道:“這出卷官員出題的角度,實在有些刁鉆,詩經(jīng),洛陽兩題,道統(tǒng)和藥王兩題,再加上恒譚《新論》這題也沒把握,加起來,應(yīng)當錯了五道題。”
李有田故意看了我一眼:“才錯了五道?有田可是足足錯了十一道題呢,徐少可真不負神童之名呀,看來此次的童生頭名,非徐少莫屬,到時候就是秀才了,日后繼承父業(yè),成為這巴蜀郡的一縣之主,那給臉不要臉的臭婊子楊玉環(huán),還不是手到擒來。”
“那每天在我家混吃混喝,只知道靠娘們養(yǎng)著,吃軟飯的小子,估計答不上來的題得奔二十道往上了,就那軟腳蝦,也想考童生,真是白瞎了玉環(huán)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我笑了笑,對著李有田動了動嘴唇,這繃不住起的家伙大概是讀出了我的唇語,瞬間一張臉蛋又漲成豬肝色。
以前的李白將李有田視作妖魔鬼怪,唯恐避之不及,但現(xiàn)在我驀然發(fā)現(xiàn)這家伙也不是那么可惡嘛,畢竟隨意調(diào)戲幾句就暴跳如雷的模樣兒瞧起來挺有趣。
李有田咬牙切齒。
我淡然笑道:“表弟,你想殺我,我也同樣不想放過你,今日我尋思著打斷你的狗腿,明日你又千方百計想找回場子……唉,冤冤相報何時了,不如這樣,我們是讀詩書文章的文明人,又正好是同一批鄉(xiāng)試學(xué)子,不比拳頭,比考試成績,如何?你敢是不敢?”
徐有田仿佛聽見了天大的笑話,笑得像要隨時撒手人寰的樣子,足有十分鐘才勉強止住笑意。
李白肚子的學(xué)識有幾斤幾兩他是最清楚不過了,要知道李白今年可是第三年考童生了,每次的排名都在五百名之后,而他徐有田這是第二次考,第一次可能欠缺些運氣,排在十一名,只差一點就考中童生。
這李白比啥不好,非要比鄉(xiāng)試成績,這不是笑話,不是自尋死路,不是自動送上朝思暮想的玉環(huán)姐嗎?
“如果我贏了,何春花必須向玉環(huán)姐賠禮道歉,以后見之則避,不許再找玉環(huán)姐的麻煩,至于你,徐有田,兩年來,總共偷窺玉環(huán)姐洗澡有七次,自扇七記耳光,每次見了我都要喊一聲爺爺,行么?”
“徐有田,敢賭?不敢賭?”
“哈哈哈哈……賭了賭了,賭約隨你提,千百年來,還沒有哪個學(xué)子能一次性從五百名開外提升到十名以內(nèi)的,瞧見那個白發(fā)老者了嗎?他可是考了四十年童生了,每次都在兩百名徘徊,剛才我問他他又錯了二十道題。”
我笑道:“世事無絕對,不過賭約這事得白紙黑字的寫清楚,免得到時某人賴皮不認,豈不是一場笑話,徐公子,身上帶有紙筆嗎?”
徐青農(nóng):“有。”
我瞇起眼睛,這青蓮之光徐青農(nóng)可能有貓膩啊,要知道科舉考試除了筆墨和一些干糧之外,嚴禁帶紙張入考場,我不言不語,在紙張上面寫下協(xié)議內(nèi)容,而后簽上了雙方名字,就著考場內(nèi)的道具按下手印,協(xié)議便算正式生效。
做了這些之后,我不疾不徐走進自己的考場位置,再次開始研磨,準備下一輪的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