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萬達說的煞有其事,好像我眼睛里真的有黑紅色升起,我感覺這小子腦子不行,大概不會騙人,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難道我也犯邪了?
我趕緊趴下身來,借著自行車車把上的銀色反光層觀察雙眼,并沒有發(fā)現(xiàn)黑紅色,心中一松的同時,當場反駁道:“我的眼睛很正常啊,哪里有黑紅色?”
劉萬達嘟囔道:“奇怪,剛才還有的,現(xiàn)在不見了。”
我感覺這家伙腦子翻掉了,大概想為自己戰(zhàn)敗找些借口,再也不肯理他,載著他一溜煙兒的沖向鎮(zhèn)醫(yī)院。
進入醫(yī)院之前,我順路找到宋明,跟他提出借錢的事。老家伙不負所望,真的借給我200塊錢,笑道:“跟人打架了?要賠錢啊?”
我說:“賠錢也不用200這么多,是我家里有急用,過幾天還你啊。”
宋明笑道:“不著急,我信得過你,趕緊包扎去吧,感染了可就麻煩。”
來到醫(yī)院之后,一通包扎,那個年代消費低,總共才花了8塊錢,還算是比較值當。兩個人全都傷在頭部,身上其他部位沒有什么損傷,也算是打的比較“合理”。
清洗傷口的時候把我倆疼壞了,此起彼伏的嗷嗷直叫,氣的護士大罵:“既然你們怕疼,干嘛還要打架?吃多了撐的?。?rdquo;
我倆像個戰(zhàn)敗的公雞,各自低著頭。我是心疼錢,劉萬達在想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包扎完畢,我倆對視一眼,各自哈哈大笑,沒心沒肺道:“看你那個慘樣。”
拋開劉萬達沒有腦子,經常被劉萬峰利用這一點不說,他還是比較厚道的,并不存在事后報復一說。
只不過這小子蠻橫慣了,平日里說話混不講理,一時半會也改不過來,或許人家壓根就沒想改。別看他被我打服了,對我比較“尊敬”,可是對上其他人,還是那么橫。
這不,剛剛回村,有個小子沖他嚷嚷,問他被誰打了,卻被劉萬達一通臭罵,灰溜溜的跑掉。回到家中以后,父親板著臉看我:“跟劉萬達打架了?”
我“嗯”了一聲,把錢掏出來遞給他,說:“透支了三個半月的,應該夠你用了。”我不想把喪葬鋪的事情說給父親聽,怕他擔心。
父親接過錢,感慨道:“終于花上兒子的錢了。”
可以看得出來,他對打架的事情并不在意,只是有些心疼我。與此同時,又有些開心,覺得我終于長大了,學會給家人撐腰了,雖然方式不對,卻也......挺過癮的。
我惦記著驅邪的事情,放下錢以后馬上跑到劉萬達家,看看痳五回來了沒有,又能處理到什么地步,希望不要再生波瀾。
走到劉萬達家門口的時候,聽到他家里噼里啪啦的,門口圍著很多人。這些人見到我走過來以后,紛紛躲開了。
自從我中邪的事情傳出來,村里人總是如此看我,除了那些小年輕以外,中老人年都會躲著我,生怕被我傳染了。
我早就習慣了被人輕視或者說歧視,對此并不在意。就算我沒有中邪的時候,這伙人對我們也不甚熱情,根本就是排擠的。
我探頭探腦的往劉萬達家中看,大門突然敞開,痳五狼狽不堪的跑出來,嚷嚷道:“快跑,快跑!”
我還沒有回過神來,就看見痳五化作了滾地葫蘆,不要風度的翻滾出去,胖忽忽的身體滾動在泥濘里,別提有多狼狽。
緊接著,我感覺耳邊有一道風聲響起,擦著我耳垂飛過去,嘟的一聲停在身后的大樹上。我回過頭一看,驚出一身冷汗來——竟然是一把菜刀!
上面還滴著血呢!
乖乖,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我竟然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幸虧我命好,沒有被飛來的菜刀剁中腦袋,要不然非得死了不可。還沒等我回過味兒來,卻見劉萬達紅著眼睛沖出來,嘴邊上帶著血,張牙舞爪的往前撲。
我和他剛剛拼過命,早就見過這幅模樣,卻也不怎么害怕,大喝道:“這小子犯邪了,你們快跑!”
環(huán)顧左右,哪里還有人在?就連痳五都跑的沒影了,孤零零的剩下我一個人。
也許因為,我不怕他,也許因為,我比他還要邪,總之我當時非常冷靜,半點懼意都沒有。這個時候我能聽到他嘴里嘟囔著:“你和我是一樣的.......”
說著話,他卻從我身邊跑過去了,沒有對付我。我剛要追他去,卻被痳五喊住。這家伙剛才已經跑了,怎么又回來了?
痳五慌里慌張的解釋:“劉萬達犯起邪來簡直摁不住,把我配好的藥物打落在他們家客廳里了,你去給我取出來,說什么也得給他灌下去!”
我不敢怠慢,趕緊跑向里屋,當時也沒想痳五為什么非讓我替他取藥。走到里屋才看到,屋子里全都是鮮血,腥氣逼人!
劉萬達的母親橫躺在血泊里,早已經死了個透徹,身上帶著無數(shù)道傷疤,脖子上尤其嚴重,僅僅連著一層皮而已,竟然已經被斬首了!
不用多說,肯定是劉萬達犯邪以后把他老母親殺了!怪不得痳五不肯跑進來,原來屋子里這么血腥,連他這個神棍都不想踏足其中。
那種場面太慘了,就算我在喪葬鋪里鍛煉過膽量,剛剛也看開了,和劉萬達搏斗過后早已經不怕拼命,膽色方面壯大了很多,卻也看的我心驚膽戰(zhàn)。
我怕劉萬達繼續(xù)傷害其他人,趕緊尋找痳五配好的藥材??蛷d里全都是血,還有一具幾乎斷首的尸體,別提有多惡心,找起東西來格外費勁。
也就是現(xiàn)在,我已經徹底想開了,連拼命都不怕,這才能保持住冷靜,硬著頭皮在血泊里尋找藥物。如果放在昨天或者更早的時候,哪里有這份膽氣?早就嚇傻了!
饒是如此,等我找到藥材的時候,卻也呆不下去了,只想著嘔吐,手忙腳亂的往外跑。
來到門口以后,痳五早就等不及了,嚷嚷道:“快走,快走,一定要把劉萬達攔?。?rdquo;
我問痳五:“劉萬達已經瘋了,誰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攔?”
痳五說:“難道你剛才沒有聽到劉萬達嚷嚷么,說你跟他一樣,自然是跑到你們家去了。”
我草!
難道他想殺我父母?好讓我跟他“一樣”?徹底成為無父無母無牽掛的單身漢?
我立刻呆不住了,一邊往前跑,一邊爆罵道:“痳五!我操你的,既然你明知道我父母有危險,為什么還讓我耽誤時間找藥?你可要害死我了!”
痳五氣喘吁吁的跟在后面,苦著臉解釋道:“在你趕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把量天尺放在你們家門框上了,劉萬達一時半刻沖不進去的!”
我怎么敢把家人的安危寄托在一把破尺子上?跑的越來越快,恨不得馬上回到家中。跑動過程中,湊巧經過一片磚瓦地,地面上堆著很多磚頭。
我一個急剎車,匆匆忙忙的撿起兩塊磚頭,繼續(xù)往家里跑。那個劉萬達越來越瘋狂,沒有武器可搞不定他。我打算先用磚頭把他打走,緊接著沖到家里去。
跑到家門口以后,竟然發(fā)現(xiàn)量天尺真的起作用了,劉萬達不敢靠近我家門口,只管在旁邊的院墻上爬來爬去。
我們家院墻不高,如果放在平時,只要劉萬達保持冷靜,一下子就能翻過去??墒乾F(xiàn)在看來,他已經沒有辦法保持冷靜,做起事來笨手笨腳的,老半天都沒爬過去。
可是很明顯,他比打架時候中邪更深了,再也沒有當時的冷靜思考,做起事來越發(fā)笨拙。
這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趁著劉萬達爬墻的時候,我搶先一步翻墻過去,提前把鐵鍬拿在手中。
為什么不從院門走?
我怕院門打開以后,劉萬達稀里糊涂撞進來,那樣的話可就麻煩了。
父母和姥爺早就被劉萬達驚動了,全都蒼白著臉,聽他在外面嗷嗷直叫,喊什么“橙子,你跟我是一樣的……”
這時候我卻沒有紅眼,也沒有陷入瘋狂,仍舊保持著理智說:“爸、媽、姥爺,你們回到屋里去,堵上屋門,我和痳五對付他!”
父親擔心道:“孩子,你行么?”
我擺擺手,悶聲道:“我能打贏他一次,就能打贏第二次,放心好了!”
此時我要保護家人,即便再怕也得堅持住,更何況我已經打贏他一次,著實不怎么怕他,說起話來很有底氣。
父親和姥爺身體都很差,母親又是個女流,知道自己幫不上忙,也不拖我后腿,麻溜的回屋去了。
我跟他們說:“搬椅子、搬衣柜,把屋門和窗戶全都頂上!不要擔心我,如果實在打不過的話,我會翻墻跑路的!”
父母他們不敢怠慢,趕緊動手搬桌子、堵門、堵窗戶。
不等他們忙活完畢,劉萬達已經扎手扎腳的爬過來,噗通一聲落在地上,跌了個馬趴。
我不敢讓他站起來,沖過去就是一鐵鍬。這一次我可沒留手,但是我終究不敢殺人,沒敢側著劈下去,也沒敢打他后腦,直沖著后背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