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言瞇著眼睛微笑,彎彎的猶如天邊的月牙明亮:“魂債就是欠了鬼的魂魄,人死之后有三魂六魄,命魂乃七魄之根本,七魄乃命魂的枝葉。魄無命不生,命無魄不旺。等等,剛剛你說魂債?”
“嗯,是,賬本上的確是這么記載的,五十多年前,有個乞丐在二爺爺墓像跟前上吊自殺,竊取走二爺爺一魂一魄。”我停頓了下,家族墳?zāi)骨皬膩砭蜎]有什么墓像,也從沒有聽父親說過。
整個村子里面,墳?zāi)骨斑B個墓碑都沒有,墓像到底是何處來?
我盯著賬本上的“乞丐”兩個字,已經(jīng)出現(xiàn)兩次,第一次出現(xiàn)是在爺爺?shù)馁~上,欠了爺爺一個白面饅頭。當時還覺得地府家族中的人,真的是什么賬都往上面加,可現(xiàn)在看來,這不是一種巧合,而是一種聯(lián)系;第二次出現(xiàn),便就是二爺爺?shù)幕陚?,竊取二爺爺一魂一魄。
記得村里人說過,以前土地廟不是一個廟,而是騎在白馬鬼臉、手持刀和剪子的鬼怪石像,五十多年前,乞丐就是在那里上吊自殺。莫非說那個石像就是二爺爺?shù)哪瓜??如果是這樣,二爺爺?shù)膲災(zāi)箲?yīng)該在那里,不應(yīng)該是在家族墳?zāi)怪小?/p>
莫小言蹙眉臉上神情嚴肅起來:“如果是這樣,那就不好了。命魂是人身的主魂,天地二魂的聚合產(chǎn)生命魂而生人,命魂終結(jié)時又分出陰陽,并回歸天地,魂有歸處。這欠了二爺爺主魂,那就事情大了,就會魂飛魄散!”
“二爺爺?shù)闹骰辏痪褪敲陠?,剛剛你說的,命魂是人身的主魂,天地二魂的聚合產(chǎn)生命魂而生人,命魂終結(jié)時又分出陰陽。”我思索著,覺得莫小言的話有問題。
莫小言焦急搖頭:“不是,命魂是人身的主魂,天地二魂的聚合產(chǎn)生命魂而生人,這都是說的人。命魂終結(jié)時又分出陰陽,并回歸天地,這才是鬼。主魂若是地魂,就是要到地府,是命魂,就是在墳?zāi)怪?,你說,少了這個主魂,二爺爺是不是就完蛋了呢?就算是其他的魂魄少了,也會變得呆滯,瘋癲等。”
聽莫小言這么說,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也不知道二爺爺怎么樣了。如果想要幫助二爺爺,只能找到這個乞丐鬼,討回二爺爺?shù)囊换暌黄?,可這上面并沒有記載乞丐鬼的下落,所以這個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
除此之外,我這次翻賬本,就是想看看三十多年前,到底有什么人或者鬼欠著我們家族的債,就可以找到惡鬼的緣由。聽大奶奶的意思,惡鬼今年下元節(jié)便會回來復(fù)仇,會給全村人帶來災(zāi)難,也會給父母帶來災(zāi)難,這是要先解決的。
從頭翻到尾,沒有一筆債是三十多年前的,最早的就是六十多年前的債。這倒是讓我苦惱,一點線索都沒有,怎么調(diào)查呢?正在我毫無思緒時,突然看到賬本上一行字下面出現(xiàn)了紅線,并且出現(xiàn)備注:今夜十二點,河北邯鄲XX醫(yī)院XX樓XX號病房,欠債人會在天亮之前命喪黃泉,故天亮之前將莫家命債討回,否則要等十二年之后。
這也是六十多年前的債,是在二爺爺?shù)幕陚?。根?jù)上面記載:1938年,王二狗被鬼子追殺,身中一槍,莫子行(二爺爺)率領(lǐng)兄弟路過將其救下,王二狗許下重諾,將來必定以命相報。不料,1939年十月,王二狗再次落入鬼子手中,為其活命帶三百鬼子攻打山寨,兄弟死傷無數(shù),莫子行身負重傷僥幸生還。
漢奸狗!
這是我嘴里頭最先冒出來的話。
雖然我不是生活在戰(zhàn)亂年代,但對于鬼子侵華始終都抱有的憤怒之心??珊迺r光不能倒回,否則我必定投身加入戰(zhàn)爭隊伍中,捍衛(wèi)國土邊疆,也為中華人民自尊奮抗到底。內(nèi)心中很痛恨這種漢奸狗,恨不得見一個殺一個。
關(guān)于二爺爺?shù)膫髌婀适?,過去都是父親給我說的:
二爺爺本事很大,文武雙全,不僅寫了一手好毛筆字,而且還能雙手開槍。樹枝上落著兩只麻雀,“砰、砰”同時兩聲響就打下來,只是二爺爺英年早逝,死的時候還不到三十歲,是參加戰(zhàn)爭犧牲的,連個全尸都沒有,面目全非……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二爺爺是個土匪,過去我一直以為二爺爺是共產(chǎn)黨。
不管怎么說,王二狗是必須要死,他身上背負的太多命債,就算閻王今夜要收他,我們莫家人也要親自送他一命歸西。
我跟莫小言商量了下,決定晚上去找王二狗算賬討債,旁邊的曹胖子點燃一支煙,翹著二郎腿:“兄弟,你們家族中的人是不是專門坑你呢?”
“???”我愣了下。
曹胖子仰著頭吐出一圈圈煙霧:“難道不是嗎,讓你討債,討的是什么債,是命債,這不是讓你去殺人嗎?王二狗本來就是一個將死之人,你不殺他,他也會死,干嘛非得讓你背上殺人罪?”
對啊,我怎么沒有想到。
剛剛就是太過于亢奮、激動、憤怒,就是知道王二狗不光出賣了兄弟,還是個漢奸,才會那么的沖動?,F(xiàn)在聽到操胖子的話,我也冷靜下來,是啊,這是讓我去殺人的,一旦被抓住就是死刑,我拿著一個賬本給警察看,有用嗎?
“沒事,活人的事情就交給我來做,反正人都是要被鬼殺死的,我也是鬼,還是實習(xí)白無常,我殺他不用負任何法律責(zé)任。”莫小言燦爛微笑,下午微弱的陽光照耀在她臉頰上,那皮膚好的沒有絲毫的瑕疵,晶瑩剔透的令人窒息。
“嗯,到時候我們就在醫(yī)院外面等你,事情辦完后我請你大吃一頓。”我也放下心中石頭,覺得叔叔讓莫小言這只女鬼跟著我一起討債,還是有很大的用處?;钊说拿鼈?,我討不了,只能依靠莫小言這只女鬼去討回來,鬼殺人是不犯法。
估計曹胖子是聽到吃的,所以決定跟我們一起去。到了市里面后,我們在醫(yī)院附近找了一間旅館暫時住下來。夜里十二點,莫小言才整裝飄了出來,回眸一眼秀發(fā)飛散,白裙飄飄:“放心,我保證討回二爺爺?shù)膫?rdquo;
我跟曹胖子就坐在醫(yī)院外面,等等的莫小言喜訊回歸,不到半個小時候,莫小言就回來:“你確定是這間醫(yī)院嗎,我怎么進去后發(fā)現(xiàn)根本就沒有王二狗這個人,而且那一層樓是婦產(chǎn)科,都是孕婦住的地方。”
孕婦住的地方,怎么可能呢,我一邊質(zhì)疑莫小言是不是找錯了,一邊重新打開鬼賬本,發(fā)現(xiàn)上面有新的批注:王二狗今夜凌晨三點,投胎轉(zhuǎn)世為李雪琴之子。
也就是說,過去欠著二爺爺債的王二狗早就死了,現(xiàn)在是輪回后的人,是新的生命。那么為什么上輩子的債,這輩子還要繼續(xù)的償還?
莫小言眨巴了下眼睛,一切明了:“原來是李雪琴,之前我是見到過她的,就是在那個病房中,我現(xiàn)在就去弄死她。”
“你等一等。”我匆忙將莫小言叫住。
莫小言轉(zhuǎn)過身來一臉茫然,歪著鵝首:“怎么了?”
我把自己之前想到的事情說了下,莫小言擺了擺手:“原來你就是為這點小事情想不開呀,我覺得這很正常。是,王二狗他是死了,他是輪回成現(xiàn)在李雪琴孩子,但不管怎么說他身上的罪還沒有償還完,這就是上輩子欠著賬下輩子來還,下輩子沒有還完就要下下輩子接著去還。”
“嗯,兄弟,她說的有道理,現(xiàn)在你不是在殺他,你是幫他解脫,如果他這輩子還不完,下輩子還是被你們莫家人纏著,又是生不如死,不如直接給他一個干脆,讓他這輩子還清,下輩子好好的做人吧。再者說了,又不是讓你去殺人,是莫小言去殺人。”曹胖子拍了拍我肩膀,一本正經(jīng)。
“就是,就算我們不殺他,根據(jù)賬本上的記載,他今夜也是會被地獄中的鬼差帶走,可能就是因為他上輩子做的孽太多了吧。”莫小言環(huán)保雙臂仰著尖尖下巴。
他們可能說的有道理吧,而且根據(jù)賬本上記載,李雪琴今夜注定是要死,就算是莫小言不去殺她,地府中的鬼也會在她難產(chǎn)時,將她帶走。這就是命,人在命運面前就是渺小的,是無法改變的。
當莫小言在一起飄進醫(yī)院的時候,我也變得格外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漠,以為事情會很順利,卻沒有想到從醫(yī)院走廊中,傳來莫小言痛苦尖叫聲,她就像是遇到重大危險似的。與此同時,我心“突突”跳著,跳著很快,幾乎要撞破胸膛而出。
陰森的風(fēng)從醫(yī)院中撲面吹來,將樹上黃葉片片吹落下來,我看到在前面水泥地院子中,落下的黃葉擺成了五個大字:阻我者必死!
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莫小言果然有危險,這醫(yī)院中必定有著一位怨氣很深的惡鬼。地上那五個字是什么意思,難道說這惡鬼是要殺莫小言嗎?不行,我不能讓莫小言有生命危險,她可是叔叔唯一的女兒,也是我的堂姐。
當我不顧一切沖入到醫(yī)院走廊中,看到了披頭散發(fā)垂著頭的莫小言:一根根紅線系住她的手腕、腳踝,將她四肢攤開的掛在半空中,并且每一根紅線都在用力收縮著,滲入進她雪白皮膚中。她仿佛發(fā)覺我來了,慢慢抬起臉畔,幾縷碎發(fā)黏貼在眼角、嘴角,凄涼楚楚中淚水已沾滿憔悴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