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第三種選擇嗎?比方說,我和秦香一輛馬車回去。”我現(xiàn)在心里有點亂,委實不想再費心思和秦喻斗智斗勇。
哪想秦喻也不說話,就這么翹著腿靜靜地看著我,宮門前的人越來越多,已經(jīng)有許多人認(rèn)出了秦喻的身份,再這樣下去只怕會更加麻煩。
“哎。”我認(rèn)命地嘆了一口氣,向著秦喻的馬車走了過去。
好在秦喻的馬車夠大,再加上中間隔了一張小幾,倒是將那種壓迫感降低了不少。
“喝茶嗎?”我聽到秦喻開口道。
“???”我一時間有些拿不準(zhǔn)秦喻的態(tài)度,不敢貿(mào)然接話。好在秦喻只是看了我一眼后,便倒了一杯茶放到了我的面前。
“今天的事情,謝謝。”
我愣了愣,隨即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維護秦香的事情,于是趕忙輕輕地?fù)u了搖頭道:“不,其實也許是我該向秦香說一聲謝謝。”
“哦?”
我忽然想起了秦香義無反顧擋在我面前的樣子:“謝謝她讓我沒有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實在是太可怕了,滿心的利益算計,滿心的得失計較,將自己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模樣,這也許才是陸桓對我最大的傷害吧。
即使以后為了達成目的,我不得不利用一些人一些事,甚至向一些無辜者心口扎上一刀,倒是有些東西心底應(yīng)該堅守,有些人和事必須得守護。
“在想什么?這么入神,和你說話也沒見你答應(yīng)。”
“?。?rdquo;秦喻的聲音讓我清醒了過來,我抬起頭望向他,卻見他的目光正直直地落在我的臉頰上。
“我說,手伸過來。”
“哦。”我把右手伸了過去,卻見秦喻有些無奈地?fù)u了搖頭。
“受傷的那只。”
我這才意識到秦喻想要做什么,連忙開口道:“不妨事,我回去自己上藥就好。”
“手,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秦喻根本不理會我的推脫,繼續(xù)淡淡道。
我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右手,又將左手遞了過去。
秦喻不再說話,將我手臂上纏著的手絹取了下來,傷口已經(jīng)不再流血,而起了一層褐色的血痂。秦喻左手自下握著我的手腕,右手卻是用開水將手絹沾濕,很是小心翼翼地幫我清理了一下傷口。
“疼嗎?”
我搖了搖頭:“不疼了。”
那一道口子雖然看著厲害,我卻是劃得極為有技巧,很快便會愈合。
“嗯。”秦喻淡淡應(yīng)了一聲,隨即又取出一個青花瓷瓶,瓷瓶蓋子一打開,我就聞到了那淡淡的清香味,正是上次我受傷時他送過的白玉芙蓉膏。
秦喻也不看我,只是用手指舀出一層薄薄的藥膏,然后仔仔細細地涂在了我的傷口上,仿佛在對待一件心愛的珍藏品一般。
一時間,我竟是有些不敢去看秦喻。
“臉上的傷也上些消腫的藥吧。”
秦喻一開口,我心里頓時便是一緊,雖然墨玄給我做的易容面具萬無一失,幾乎是所有人都不可能想象的存在,是以挨了一巴掌臉上的紅印也會顯現(xiàn)出來。
但是假的,畢竟是假的。
終究還是會擔(dān)心露陷的問題。
“沒關(guān)系,一巴掌而已,連傷都算不上,不敢勞煩世子。”
秦喻掃了我的面頰一眼,微微皺了皺眉:“已經(jīng)腫了。”
“我自己來上藥就好。”我趕忙開口道,說著一把搶過了秦喻手里的白玉芙蓉膏,生怕秦喻就這樣站起身來,強硬地非要給我上藥,進而發(fā)現(xiàn)些什么。
秦喻沒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我,半晌他才微微瞇了瞇眼睛:“你在害怕什么?”
我猛地抬起頭來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哪想下一個瞬間,秦喻便又掏出了一個褐色的小瓶子丟了過來:“臉上擦這個。”
“你——不問了嗎?”在我印象里,秦喻若是逮著了什么,絕對是步步緊逼,而不是這樣就算了。
秦喻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淡淡道:“還你人情。”
看來是因為我今天護著秦香的緣故,使得他對我稍微有些改觀,不再咄咄逼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什么好,索性就沉默著抓著藥瓶沒說話。
“那個簪子上本來有毒。”就在這時,我聽到秦喻再次開了口,但是說出來的話,使得我握著藥瓶的手不由得緊了幾分,一顆心忐忑不已,連忙抬頭望向他。
此時馬車正轉(zhuǎn)入了一條小巷子之中,月光照不進來,他的面容在馬車?yán)锘璋档臒艄庀伦屓丝床徽媲小?/p>
“世子究竟想說什么?”我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銀簪上淬毒,你的確厲害,雖然我不知道最后你是怎么將銀簪上的毒解掉的,但是本王敢肯定自己的推測絕對沒錯。”
不再是自稱我,而又換成了本王。
我明白,這也意味著秦喻接下來要講的事情不再是那么溫和了。
“那也僅僅是推測而已。”我不躲不避地望向秦喻,冷靜地開口道。
證據(jù)已毀,真相便無人能知,不管如何接近真相的推測,那也只是推測。
“以你的功夫雖然不至于殺死一只老虎,但是要避開卻并不難,可是你卻寧愿選擇這么一個麻煩的方式,也沒有自己逃生。這一點,本王再次代表香兒表示感謝。但是——”
說到這里,秦喻的語氣陡然轉(zhuǎn)變,已經(jīng)帶上了幾分凌厲和霸氣:“試問蘇姑娘帶著這種東西參加宮宴,意欲何為???”
秦喻的質(zhì)問氣勢全開,我下意識地想要后退,卻在后背挨到冰涼的車璧時才反應(yīng)過來。
我直視著秦喻的眼睛,苦笑一聲道:“若我說,我并沒有打算做什么,世子殿下信么?”
秦喻沒說話,但是眼神里卻淡漠無波,顯然是不相信我現(xiàn)在的話。
“世子殿下你也知道,若我愿意這銀簪能用到其他任何地方,且不會引起絲毫懷疑,可是一旦在人前使出這個,便意味著以后這一招便再也不能用,甚至以后出現(xiàn)類似的事情,別人還能嫁禍于我。我若真有什么歹毒心思,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將這一招暴露的,徒惹麻煩不說,還引人懷疑。我既然敢這么做,至少能證明我問心無愧。”
秦喻認(rèn)真地注視著我的眼睛,似乎想要從里面看出點什么一般,許久,我才看他稍微放松了身子:“好一個問心無愧,只是蘇姑娘,本王還是那句話,一旦發(fā)現(xiàn)你可能危害到北藩王府,不用別人動手,本王便親自清理門戶。”
“……是。”
一時沖動釀下的禍,但事已至此,我并無后悔。
“還有一句話。”
“世子請講。”
“以自損為代價的算計,是最下策。”秦喻意有所指地開口道。
我聞言不禁愣了愣,隨即卻是輕笑著搖了搖頭:“世子殿下你不明白,我若是有權(quán)利在手,身居高位,也不想傷害自己去謀得什么。但是有很多時候,特別是我現(xiàn)在這樣的身份,我若是要取得什么總是要付出相應(yīng)代價的,比如利用別人,比如——利用自己。”
“蠢。”秦喻冷冷道。
我倒是不介意他如此說,反而應(yīng)了一句:“是啊,算不上聰明,我也想做一個聰明人,只是這條路太難了。”
以前在宮中的時候,父皇寵愛,兄弟友愛,總有人一路保駕護航,是以沒有經(jīng)歷過太多勾心斗角。直到那場宮變,直到陸桓的背叛,我這才跌跌撞撞地開始自己前行,開始去學(xué)習(xí)一些自己不想學(xué)的東西。
馬車悠悠而走,秦喻不再說話,閉著眼靠在車璧上小憩。我輕輕嘆了一口氣,掀開一邊的車簾,看著夜晚安靜的京都。
本想找機會和彥兒相認(rèn),可是從今天的情況來看,彥兒四面楚歌,陸桓緊緊相逼,我若是此時暴露身份,只怕會成為彥兒的軟肋。
忍。
唯有忍耐。
……
日子過得很快,我手臂上的傷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因為宮宴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幾乎整個京都都知道了“蘇玉真”這個名字。
秦香的情緒算不上高,可能還是因為宮宴的事情自責(zé),我勸慰過兩回,今天她總算是開了口說話:“蘇姐姐,我現(xiàn)在才發(fā)覺自己挺傻的,以為自己不去招惹別人,別人就不會招惹我,但是卻害得你受了傷,都是我自以為是,自詡品德高尚,卻連累身邊的人受罪。我以后再也不會這樣了。”
“不,秦香,你真的很好,你可能不知道也許正是你的品性救了你一命。”
當(dāng)日若不是秦香舍身相護,我也不會最終決定鋌而走險反過來救她。
“嗯?”秦香不解。
我卻是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輕輕地?fù)u了搖頭:“在我看來你其實是個很勇敢的人,人們大多喜歡隨波逐流,改變自己。而唯獨你,堅守自己的原則,永遠不會改變那顆真摯的心,你付出的其實比任何人要多的多。”
秦香歪了歪頭似乎在思考,我也不再出聲打擾,只是陪著她一道坐在窗邊望著窗外的景致。
“郡主,不好了!”就在這時一個焦急的聲音忽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