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安兮和福兮看向我,似乎是在等我定奪。
我沒說話,安兮朝宮女喝道:“怎么可以讓淑妃娘娘隨意跑,嚇到了皇上的貴客。”
宮女朝我磕頭道:“是奴婢錯了,奴婢給您賠不是,是奴婢沒看好淑妃娘娘。”
一場好戲,百里玹胤一手安排的好戲。
看著虛偽的她們,她們也不過是奉命行事,我又何必為難她們。
我說道:“無妨。”
安兮和福兮定是沒料到我如此就罷休了,她們好一會才回過神,安兮跟宮女說道:“把淑妃娘娘帶回去,莫要叫她再往這慈寧宮里跑。”
宮女連連頭,“奴婢知道了,安兮姑姑。”
宮女言罷,跟地上的老婦人說道:“娘娘,你還在這里,皇上到處找你呢。”
老婦人一聽,從地上起身,笑的癡癡的看著宮女,“皇上來了,皇上要見我。”
“是啊,皇上在等著娘娘。”
安兮和福兮放開老婦人,宮女攙扶著老婦人往垂門走去。
直到她們背影消失,福兮才愧疚的對我說道:“玉華公子,讓你受驚了。”
她定是沒料想到會如此失控,即使沒有看鏡子,我也知道此刻的我有多狼狽,披頭散發(fā),衣襟散開,臉上還被抓花了。
“她是誰?怎么會忽然出現(xiàn)?”我淡淡問道。
福兮回道:“她是前朝的淑妃娘娘,被麗寅太后害死了孩子,挖去一邊眼珠子,還毀了容,從此瘋了。見到人,只要不給她行禮,就是麗寅太后,都會引得淑妃娘娘的攻擊。奴婢正要提醒玉華公子,誰知淑妃娘娘就失控了。”
原來有如此的仇恨,怪不得會下手如此狠,換做是我,我也會下手如此狠。我想起莘梧給我的一劍,也是如此的狠毒,我今生難忘。
“怎么會突然跑出來。”我說道。
“淑妃娘娘時常來竄門子,奴婢還沒來得及跟玉華公子說,就發(fā)生了這事。”安兮說著,掏出手帕,“玉華公子,你的臉流血了。”
我沒有去接過手帕,幽幽說道:“無妨,一點血。”
言罷,轉身往回走。
安兮見我不接手帕,訕訕的收回手帕,跟福兮跟上我。
回到房間,司情和司無見到我如此狼狽的樣子,殺意乍現(xiàn),“主上,發(fā)生什么事了?”
“遇到了個瘋了的可憐人,錯把我當做麗寅太后,要殺了我。”我說道。
司無和司情明白我的意思,司無跟安兮和福兮說道:“兩位姑姑,你們可以離開了,我們要伺候主上更衣?lián)Q藥。”
“我們可以伺候。”安兮說道。
我掃了她和福兮一眼,“不必了,我不習慣讓陌生人伺候我。”
安兮和福兮被我堵得有些尷尬,她們退了出去。
司無將門關上,難忍的怒火,“主上,這又是百里玹胤做的好事是嗎?”
我說道:“無需生氣。”
“主上,你都這樣了!”
司情扶著我坐下,跟司無說道:“行了,主上不計較就不計較,先過來看看主上的傷,這臉上的傷搞不好會毀容。”
司無跺了跺腳,心疼得的走到我身邊,“主上,你實在是太委屈了。”
“是嗎?委屈嗎?”或許吧,為了復仇,我可以承受和忍受百里玹胤給我的一切,但他殊不知,這樣越是暴露了他的缺點,他對鐘家太執(zhí)著。一個執(zhí)著的人,很容易犯錯。
那時,我也不曾想,我也是個執(zhí)著的人,我也會犯錯。
“主上……”司無拉長了音,我拍了拍他的手臂,“幫我清理一下傷口。”
司無好一會,才氣鼓鼓的作罷。
司情去拿來藥盒,司無查看了我的脖子,“主上,你脖子明兒個該淤青了,脖子也劃傷了。”
司無去打來凈水,給我小心翼翼的清理了傷口。
司情看著我臉上的傷時,眼底殺意掠過,我握住他的手,搖搖頭。司情跟司無不一樣,司情雖然嘴上沒有說什么,但是心底早已將百里玹胤千刀萬剮。
見我搖頭,他皺了皺眉,好一會才舒展開眉頭,點點頭。
我沖他笑笑。
司無給我擦拭臉上的傷口的時候,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司無低聲咒罵著,“該死的百里玹胤。”
“還好傷口不深,二主人給的傷藥可以解決,不會留下疤痕。”司情說道。
司無嘟囔著,“我看著可都心疼死了,主上哪里被人這樣欺辱過,還像是個受氣包子似得,臉上都抓花了三道。”
“三道好啊,是王。”我笑道。
“主上你還笑的出來,傷口再深點可是要留下疤痕的,那你就毀容了……”
司無一時嘴快,說完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毀容,我曾經毀容過,被莘梧一劍毀容。
我壓抑的仇恨在沸騰著,司無像只可憐楚楚的流浪小狗似得眼神,“主上,我……”
“沒事,你只是無心。”我壓下沸騰的情緒。
“主上,我知錯了。”我被他可憐的樣子逗的撲哧一笑,“成了,你這樣子,不明白的還以為我不要你了。趕緊給我上藥,不然我真的毀容了,那我可要找你算賬了。”
司無連連點頭,幫我處理傷口。
冰涼的藥膏抹在我的臉上,刺激著肌膚,我下意識的往后縮了一下,司情輕輕吹著,讓我適應這冰涼感。
看著他們兄弟二人如此,由心而生的笑意浮現(xiàn),還好有他們在我身邊,他們就像是當年的司宇,為我而死的司宇。
上完藥,司情給我準備好衣服,我換上一身月白裝束,司無又給我梳頭,邊梳頭邊說,“主上,你的頭發(fā)是不是也被抓掉了?少了一些。”
我笑道:“少了一些你都知曉的出來,難不成往里日給我梳頭都是在數(shù)著頭發(fā)?”
“那還用數(shù),只要握在手中,便知多少。”司無自信而道。
“倒也是,時間久了,許多東西都有把握了。”
將發(fā)絲束在銀冠中,銀色發(fā)笄穿過,固定住,司無拍了拍手,“好了。”
我摸了摸發(fā)髻,“這功夫越來進長了。”
“那是當然。”司無也不謙虛。
司情說道:“主上,要看看你臉上的傷口嗎?”
他是在問我要不要照照鏡子,我搖搖頭,“不用了,看了也改變不了什么,只會讓自己更堵心。”
月色爬上枝頭,安兮和福兮敲門,讓我去宣和殿用膳。
當然,司無和司情不能同行。
早在我意料之內,司無和司情在我身邊,百里玹胤不能盡情的羞辱我,當然不能讓他們一道??晌乙膊幌胨緹o和司情跟我一道,對付百里玹胤,我一個人綽綽有余。
安兮和福兮看到我臉上的傷口的時候,下意識的回避了一下,這傷口應該挺顯眼的。
出了慈寧宮,外邊宮道蕭瑟陰暗,安兮和福兮提著燈籠,轎子已經備好在門口。
我上了轎子,又是七拐八拐后,到了宣和殿門口。
轎子停下,我下了轎子。
殿門外德貴見到我臉上的傷有些愣住,可還是笑道:“玉華公子,請。”
我整了整衣襟,跟著德貴走進去。
四面墻上都以彩色描繪著大幅的圖案,花草鳥獸,還有天下太平盛世圖,花木和鳥獸的眼睛是以各色寶石和彩貝礦物鑲嵌而成的,栩栩如生,雍容華貴而大氣,沒弄濃濃的俗氣感。
天花板上以上好的木材制造,雕刻鑲嵌著各色祥獸,吊頂以琉璃和彩瓦筑成,四邊庭柱上盤踞著要飛上九重天的金龍,氣勢磅礴,尊貴無比。
側殿中,象牙席上放置軟墊,沉香方幾,方幾上擺著蓮瓣金碗,鎏金蔓草紋長柄勺,一雙小牙箸,掐絲團花紋金杯。雕花硨磲小幾上放著龍紋葫蘆式執(zhí)壺與小杯。
百里玹胤襟坐在主位,右邊是百里玨。
兩人在低聲交談,德貴朝百里玹輕聲道:“皇上,玉華公子來了。”
百里玹胤和百里玨停止交談,雙雙看向我。
在看到我的臉的時候,百里玨皺了皺眉,百里玹胤看向我身后的安兮,似是有些不悅。
我走了過去,“玉華參見皇上。”
“起身,落座吧。”百里玹胤淡淡道。
我落座,百里玹胤讓德貴上菜。
沒一會,宮女們魚貫而入。
菜擺放好,全部人退下,只剩下我跟百里玹胤還有百里玨。
百里玨問我道:“玉華公子,你的臉怎么了?”
看百里玨的態(tài)度,他是真不知道百里玹胤的安排,我說道:“玉華的臉怎么了,王爺不是該清楚嗎?王爺若是不清楚,不是該問問皇上嗎?”
我說完,直勾勾的瞪著百里玹胤。
百里玹胤也看著我,他也猜到我會挑明出來說。
我又接著說道:“玉華只是沒想到皇上會如此可笑,連一個瘋了的老婦人都不放過,要利用她來嚇唬玉華。”
百里玨約莫明白了發(fā)生什么事,他眉頭舒展開。
百里玹胤不慌不忙的拍了拍手,“果真是什么都瞞不住玉華公子,讓她傷了你,是朕疏忽了。但是朕也說了,玉華公子想要朕的信任,必須要一步一步來,朕也沒有說不去試探玉華公子。”
“皇上的意思,在沒有信任玉華之前,還會時常試探玉華?”
“或許。”
百里玹胤絲毫沒有半點歉意的樣子,我愈發(fā)覺得可恨,好,這樣也好。他越是對我狠,我將來才能夠做到更狠!
“玉華明白了。”我垂眸道。
“既然玉華公子沒有異議,那就用膳吧,用完膳,朕還要給玉華公子上一道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