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病床上,心中的信念逐漸堅定起來,查案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要還給死者一個公道,哪怕最后我真的失去了警察這份工作,我也可以摸著自己的良心說,我問心無愧。
就在這一刻,許是我的幻覺,我仿佛看到四名女生的靈魂漂浮在病房的半空中,正微笑著對我致謝。我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大不了以后跟唐虎去當私家偵探,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扭頭望著一旁臉色嚴肅的唐虎說道:“謝謝你的教誨,我想我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唐虎點點頭,隨后他有些憨厚的摸了摸腦袋,說道:“其實,我就是一時間急眼了,亂說的,有些話重了你別在意啊。”
我沖著唐虎翻了個白眼,沒跟他自己糾纏于這個話題,自顧自的拿過床頭柜上的食物吃了以來,一天沒有吃東西了,這會兒我肚子里都快餓死了。
唐虎則在一旁咧著鑲嵌著金牙的大嘴憨憨的笑著,仿佛一個傻子一般。
接下來的幾天,我依舊賴在病房里,期間給秦瑤打了一個電話,并讓唐虎去我家里翻找出了那一截蠟燭頭還有發(fā)卡,給秦瑤送了過去,化驗的結果將是本案中重要的證據(jù)之一。
腹部的還有脖子上的傷好的很快,我在病房里待的煩了,就喊著要出院去查案,唐虎無奈之下,請示了一下郭勇佳,索性就滿足了我的要求。
當我踏出醫(yī)院的大門時,仿佛感覺自己整個人已經升華了許多,就像是經過了某種宗教上的洗禮。
病房中的精神斗爭,讓我深刻的意識到,不管一個人的內心如何正派,惡意就如同跗骨之蛆,你根本丟不掉它,當你懦弱的時候,惡意就會悄然生長,然后將你吞噬。
所以,我對解縉是不是真兇這件事已經完全不在意了,就像科長說過的話,我們要思考一切的可能性,無論遺留下的事情多么的驚人,必定就是真相。
而且,解縉的疑點真的太多太多了,一次巧合可以叫做巧合,兩次以上的巧合那只能說是安排好的橋段了。
等我回到特案科的時候,郭勇佳正在辦公桌前自己和自己下著象棋,唐虎被他派出去摸查一些基本工作,具體是什么事情科長并沒有告訴我。
我走到科長的辦公桌前,坐了下來,郭勇佳面前的棋局剛剛開始,我索性接過了紅棋一方,開始與科長捉對廝殺起來。
象棋的由來據(jù)說是古代謀士用來推演戰(zhàn)局的器具,蘊含了許多策略,可以說是博大精深。我僅僅是個普通玩家,也就是說會下,但距離精通還遠遠不夠。
我掃視了一眼棋局,隨手來了一招當頭炮,然后盯著郭勇佳問道:“最近案子有什么進展嗎?”
郭勇佳沒有說話,先挪動自己的棋子跳馬,防止我的當頭炮,他抬起頭來,凝視了我一眼:“怎么?考慮好了?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么辦了嗎?”
我嗯了一聲,輪到紅方走了,側邊的小兵進一步,說道:“幾天前我在病房里犯渾的時候,唐虎給我說了一番話,讓我記憶尤新,我想我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
“呵呵……唐虎跟誰說都是那番話,包括我也聽過……”郭勇佳推進小卒,棋盤上的戰(zhàn)場簡直異常的焦灼。
我最終選擇了出車,畢竟要是按照科長的下法,我們兩個臭棋簍子可能要下上幾個小時了。擺弄完棋子,我苦笑著望向郭勇佳,說道:“科長,你就別刺激我了,萬一我真的退縮了,你怎么辦?”
郭勇佳沒有抬頭,他盯著棋盤微微一笑,手指微動,我的一個小兵已經被他的小卒吃掉了,他手指轉動著兩顆棋子,說道:“知道下棋需要什么嗎?耐心,辦案也是如此,很多時候,我們要向小卒過河一樣勇猛,有時也要像炮臺一般,隱藏在別人身后開炮。”
我眼前一亮,另一個炮飛躍棋盤吃掉了科長的一個炮,笑嘻嘻的說道:“就像這樣?科長你已經出招了?”
我說的出招并不是指棋盤上,而是指案子的進展。郭勇佳歪了歪腦袋,飛馬過河,吃掉了我的一個小兵,即將開始肆虐紅方。
“很多時候,我們要潛伏起來,當對手認為我們已經沒有威脅的時候,突然跳出來,露出獠牙狠狠的咬那么一口,這才是最好的計謀,當然,最理想的結局就是請君入甕。”看到被我的車吃掉的過河飛馬,郭勇佳緩緩說道。
我點了點頭,科長的意思是現(xiàn)在是我們蟄伏的時間,真兇和復仇者一定會有動作,畢竟一個想要藏起來,一個卻想要揪出來,他們一定會沉不住氣的,雙方之間總會有激烈的碰撞,如果我們隱藏的很好的話,那么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不過,我還是更傾向于雙面開花,只防守而不進攻的話,顯得我們特案科很沒用。棋盤之上,我的車如入無人之境,過河之后橫沖直撞,簡直是目中無人。
郭勇佳嘆了口氣,說道:“年輕人有熱血是好事,但過于自信,往往你會吃大苦頭的。”說完,他的飛象凌空降落,吃掉了我的過河車。
我愣了幾秒,剛才明明已經計算好了棋盤上的落點,為何還是被科長輕易的干掉了呢?
我抿著嘴唇,凝視著棋盤,不得不說,象棋流傳千古,是有它的道理的。好勝心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如果沒有好勝心的話,或許人類早已經滅亡了。
我飛馬過河,但郭勇佳的黑方萎縮在棋盤上,把自己的老將圍的水泄不通,讓我抓耳撓腮的絞盡腦汁,送自己的棋子過河。
郭勇佳此刻搖頭晃腦的,就像是喝了一杯醇香的老酒,他抬頭望了我一眼,說道:“現(xiàn)在有什么感想?”
此刻,我似乎隱約明白了什么,說道:“我扮演的就是真兇還有復出者,而你代表了我們,我們防守的越是嚴密,兇手就越是著急,最后,他們除非冒著危險來干掉我們,否則,一定會輸?shù)摹?rdquo;
“孺子可教,靜心等待不代表害怕,用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我們正在憋一個大招。”科長摸了摸自己花白的頭發(fā),臉上笑的如同一只狐貍。
然后,他眼疾手快的拿起自己的黑方老將,凌空飛躍拍在了我的帥棋上,我目瞪口呆的望著科長的動作,你見過誰家下棋玩這種流氓招的?
要是這樣的話,棋局一開始我也這么干了好不啦?堂堂特案科的科長,赫赫有名的警方神探就這種德行?我突然對我的未來感到深深的擔憂啊。
沒等我回過神來,科長就從抽屜里拿出了一把六四式手槍輕輕放在了棋盤上,抬頭望著我說道:“我給你申請的新槍,還有七發(fā)子彈……警用槍械的條例不用我在跟你講一遍了吧?”
我連忙點頭,欣喜的摩挲著棋盤上的手槍,雖然不是刑警,但怎么說,我也是有槍的男人了。
我拿起六四式手槍還有配套的槍套,別在了后腰上,用衣服蓋住,喜氣洋洋的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郭勇佳沒搭理我,他也明白警察得到槍之后的那種興奮感。
唯一可惜的是,只有七顆子彈,我厚著臉皮湊到科長跟前,說能不能再多給我些子彈,郭勇佳對我翻了一個白眼,說嫌棄子彈少,就把槍給交回來。
我的腦袋搖的如同撥浪鼓,好不容易到手的槍怎么能再交回去,剛想跑,就被科長叫住了。
他隨手拿起一個粉紅色的袋子,看著我說道:“你今天剛出院,不要到處亂跑了,我等會要出去辦點事,你就留在特案科里等唐虎回來吧。”
或許是新槍到手的興奮讓我腦子燒壞了,我不由得好奇的問道:“科長,你干嘛去啊?難道……是要去相親嗎?”
郭勇佳手里提著的那個粉紅色袋子太過顯眼,里面裝著一個盒子,一看就是要送給別人的禮物,而且還是送給女人的。
我的話音剛落,科長臉色一沉:“就你事多……你很閑的慌嗎?”從來沒有見過郭勇佳生氣的我,連忙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裝作乖寶寶。
郭勇佳提著袋子向外走了幾步,然后又回過頭來,說道:“我可不是去約會啊,我只是給我老婆過一個生日,你可別到處跟人亂說啊。”
說完,科長拄著拐杖邁步走出了特案科,他精神振奮的就連腿腳都順暢了許多。
我的心里充滿了好奇,就科長這樣的都是有老婆的人了,叫我們這群光棍怎么活???
特案科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我站起身來在辦公室里來回溜達,不時從腰后拔出手槍,嘴里發(fā)出小孩子一般的擬聲詞,仿佛夢寐以求的真兇還有復仇者就在我的眼前,被我一槍擊斃。
最后,不知怎么的,我又坐到了剛才和科長下棋的椅子上,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的棋盤,棋盤上的棋子依舊保持著剛才的樣子。
黑方老將疊在我的帥棋上,看到這個場景,我不由得會心一笑,科長想要告訴我的道理其實很簡單。
王對王的那一天,就快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