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白錦堂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忽然站了起來，邊往外走邊說：“我該回去了。”

我就看著他走出了大門，我看了看這間院子，空無一人的感覺，更有陰森恐怖，于是就也要出去，誰知已經(jīng)走到門口的年盛李說：“你要想解開疑惑，就去見他。”

我問：“他在哪里？”

年盛李說：“在樓上。”

我看向木房的二樓，那里黑乎乎一片什么都沒有，之后我果真就留在了這里，畢竟這個“他”太有誘惑力了，我想知道背后的謎團答案，而現(xiàn)在是個絕佳的機會。

我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子走到了屋檐下，然后找到了上去二樓的樓梯，緩緩走上去，我走過很多這樣的木制樓梯，但是今天再走，卻覺得格外心虛，因為你才踏上去就能聽見細微的“嘎吱嘎吱”的聲音，下一刻就會有什么東西猛然出現(xiàn)在你面前一樣。

我一直來到了樓上，樓上是一個非常大的空間，整個空曠的空間里只有一把椅子，和放在院子里的一模一樣，在椅子上坐著一個人，這個人應該就是年盛李說的“他”了。

我于是在門口處站定，穩(wěn)住了呼吸，才開口問他：“你是誰？”

聽見我的聲音，他緩緩站起身來，但是依舊背對著我，我看見他動了就站在原地沒動，不過對他是誰更加好奇，就沒說話，等著他轉(zhuǎn)過來的那一刻，可是他沒有轉(zhuǎn)身，而是背對著我說：“你知道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嗎？”

我說：“是你把年盛李帶到這里來，引我來的？”

他說：“如果你沒有要來的念頭，沒人能強迫不是嗎，所以是你想見我，只是你自己也還不知道而已。”

我于是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那么你是誰？”

他說：“你十歲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差點死掉，你還記得你為什么會得病嗎？”

他忽然提起這一茬，我愣了一下，然后覺得呼吸急促了一些，咽了一口唾沫說：“不知道。”

他打斷我的話說：“不，你知道，只是你不敢說。”

我沉默著不說話，只是看著他，然后問他說：“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卻并不管我的問題，繼續(xù)說：“你被送到了醫(yī)院，醫(yī)院查不出來任何問題，但你卻在瀕死的邊緣，甚至有那么一刻，你的呼吸已經(jīng)停止了。”

我說：“當時我昏迷了，我不記得這些。”

他說：“不記得不要緊，關(guān)鍵是最后你還是挺過來了，后來就恢復正常了，你當時太小了，根本就沒有把前后的事聯(lián)系起來想過，但是到你能思考的年紀之后，你就真沒有思考過這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嗎？”

我沉默不語，他也沉默不語，我的思緒被帶回到十歲那年大病之前，我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過這事，并不是我不想說，而是因為那場病之后忘記了，不過現(xiàn)在想起來，當時什么都不說才是正確的。

他說：“你大病之前，在床邊看到了一個人，他就站在你面前，你看的非常真切明白，而且他和你說了話，第二天你就昏迷不醒差點死掉。”

我看著他的背影，只感覺所有的恐懼在這一刻一掃而空，說：“那個人就是你？”

背對我站著的人轉(zhuǎn)過身來，我以為他轉(zhuǎn)過身來我就能看見他是誰，可是發(fā)現(xiàn)他的臉部完全是一片黑暗，就像是夜幕一樣，根本什么都看不見，我多少有些失望，他說：“不是。”

我反問：“那是誰？”

他說：“當時站在你床前的人和你說——你在我那里定做了一套壽衣，你現(xiàn)在明白這句話了沒有？”

現(xiàn)在再來聽這句話，只覺得意味深長，我沒說話，他耐心地等著我的回答，我似乎理解了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但我沒有繼續(xù)在這個問題上沉思，而是繼續(xù)問他：“你究竟是誰？”

他緩緩走到我的跟前，我發(fā)現(xiàn)他的臉無論離得多近都是黑的，根本分辨不出來面貌，直到他在我身前站定，他才說：“你看。”

說著他用自己的手穿過了自己的身子，我看著他這樣做，說出了兩個字：“亡魂！”

但很快我意識到了什么一樣地用手試著劃過自己的身子，還好摸到的是真實的肉體，并沒有像他一樣也穿了過去，我才松了一口氣。

他則繼續(xù)和我說：“你的壽衣還沒有做好，你穿過的是別人的。”

我聽見他說這句話之后眉頭皺了皺，不明白他說這句話的意思，他說：“時間還沒到，你還需要等待。”

他幾乎是說完這句話的同時，我聽見外面樓下有人喊了我一聲：“何陽！”

我聽出來這是老太太的聲音，她竟然已經(jīng)追著到這里來了，就在老太太喊出我的名字之后，這個人影就消失不見了，我在屋子里找了一遍，確定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心里有些失落，因為這一段談話好像什么都沒問出來，又像是得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我之后下來到樓下，果真看見老太太已經(jīng)站在了院子里，我不防她找到這里，就問她說：“你怎么找到這里來了？”

接著我看見年盛李站在門口，明白過來應該是年盛李帶她來的，她和我說：“阿李已經(jīng)沒事了，我們離開這里吧。”

她說著我看了一眼門口的年盛李，忽然覺得有些脊背發(fā)涼，因為據(jù)我剛剛的觀察自始至終年盛李都沒有被上身的樣子，他的意識是清醒的，或許這個人本身就存在蹊蹺的地方，只是老太太自己都沒察覺，還以為年盛李已經(jīng)正常了。

但這時候我不可能說這些，就不做聲地和他們一起出來，出來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我們并沒有進來很多，依舊是在村頭的位置，看似走了很遠，其實離馮先生家并沒有進來多少。

我不知道老太太到馮先生家里遇見了什么，又做了什么，總之她沒有和我說，她也沒有問我在二樓做什么，回去的路上一直都是沉默的，年盛李更是一句話也不說，我從后視鏡看了他幾次，只覺得這個人比一開始接觸的時候古怪了很多，他的身上，似乎也有一些讓人疑惑的謎團。

我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jīng)將近半夜，當我打開門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家里的燈是開著的，好像有人在，但是客廳里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除了客廳，房間的燈也是開著的。這些都在顯示有人在家里，可是誰我心里沒譜，庚九沒我家里的鑰匙，不大可能是他，如果不是他的話我就想不到別人了。

而事實證明，我家里沒人，我將所有地方都找了一遍，的確沒人，我最后在沙發(fā)前坐下來，坐了一會兒之后，我就又起身到了房間里，翻開了柜子最下面一個鎖著的抽屜，接著從里面拿出了一件東西。

這是一個白布包，是我十歲那年大病初愈之后出現(xiàn)在我抽屜里的，我曾經(jīng)打開過，里面是一層一層的白布，白布里面什么都沒有，除了布就是布。

其實我把這東西扔掉了很多次，可是每次扔掉之后都會再出現(xiàn)在這個抽屜里，最后我就把這個抽屜給鎖了起來，從不打開。

我拿著這個白布包出來到了客廳里，現(xiàn)在又把它拿了出來，完全是因為在馮家莊和那個鬼影的對話讓我回想起了十歲那年的一些事，以及那藏在心底深深的恐懼。

然后我解開了白布包上的麻繩，將白布包一層層打開，里面依然還是一層層的布，完全什么都沒有，我把白布徹底打開放在茶幾上，就這樣攤著，而我自己則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地盯著白布，此時的大腦就和這白布一樣一片空白。

大約是這樣發(fā)呆了有將近半個來小時，最后我緩緩吐出了一個人的名字——白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