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前須知:番外篇獨立于故事主線,與前章并無直接聯(lián)系。
“叮叮叮”電話鈴在樓下響起,空蕩的屋子里還帶著回聲。
“阿明,下來接電話!”重介雄坐在離電話不到五步的沙發(fā)上,邊上站著幾個仆人,低著頭不敢說話。雖說離開軍隊回到家宅中已有半年,重介雄還是改不了穿軍裝的習慣,平時站姿坐姿也是儼然一派軍人的作風。
雖說是極不想下樓,但是父親的威嚴還是深深影響著重明。
“來了!”重明回了一句,整了整衣服,快步走下樓來。
重明已是幾階一步地跨下來,但電話鈴還是保持持續(xù)的刺耳的聲音,眼看著重介雄已經(jīng)微微皺起了眉。
“喂,誰?”重明操起電話就重重地問道。
“重先生,是我啊”電話里的聲音嬌嫩而甜美,仿佛是在招引蜜蜂的盛開的花朵,“不知今日是否方便……”
“不方便!”那女子還沒說完,重明已經(jīng)堵了回去。
“那……那好吧,我明日再打來。”女子輕輕嘆了口氣,一字一句說的極為緩慢,似乎在等著重明挽留。
“別打來了。”重明說道,便掛了電話。
看了一眼重介雄,重明一把坐在了邊上的沙發(fā),向邊上仆人使了個眼色,那家仆便立馬鞠了個躬,下去備了些茶水。
“阿明啊,”重介雄依舊筆挺的坐著,看了眼重明頑劣的樣子,“這電話里的人啊,今個已經(jīng)是第三回了。”重介雄的語氣平淡無味,重明瞥了一眼,也不知道現(xiàn)在父親到底是什么心情。
“雖說你的確還未有家室,但是作為一個軍人……”重介雄一邊說著,一邊抿了口茶,“還是要檢點些啊……”
正說著,仆人已經(jīng)端來了茶水,“少爺”仆人提醒了一邊的重明。重明抬了抬下巴,示意家仆放在茶幾上。
“若是對人家有意,便帶回家來讓我和你的母親看看,”重介雄說著看了眼重明,并未說出那句「若是無意」但重明早已心知肚明。
“不過是個歌女。”重明說道。其實對這個女人,重明一開始只是欣賞她的才略與歌技,但一旦這個女人開始想盡辦法介入重明的生活時,重明就顯得手足無措甚至想要逃避。
重介雄也就不再揪著這個話題,畢竟年輕人精力旺盛,玩幾個女人也是正常,何況自己的兒子從小在軍中訓練,渴望女性的身體也合情合理。他上下打探了一番重明,突然掏出了腰中配著的短槍,對著重明的肩膀就是一下,“砰”的聲音響徹天際。
重明一個側(cè)身立馬避開了子彈,待他轉(zhuǎn)身回頭看時,那子彈已經(jīng)是打入墻壁中幾寸,“喂,老爺子,你這是要做什么。”在重介雄給重明從小的訓練中,類似這樣的突襲便是家常便飯,所以重明到也不驚訝或是憤恨,只不過有些莫名其妙。
重介雄看著重明的反應,大笑道,“看來你的身手還算是靈光。”
“有話直說。”重明坐下身子對重介雄說道,雖然重明極力表現(xiàn)的十分平靜,但他的身體卻已經(jīng)感到了熱血逐漸沸騰的感覺,這使得他不得不繃緊全身的肌肉觀察父親隨時隨刻會到來的測試。這種感覺既熟悉又給重明伴隨著恐懼同時生長的興奮。
“阿明啊,”重介雄收起了手槍,“如今戰(zhàn)事四起,作為重家唯一的血脈……”說著,重介雄難得地露出了溫柔的表情,“去戰(zhàn)場,那才是我們的職責。”
重介雄說著,拿起邊上的拐杖,慢慢支起了身子。整個過程原本應是丑陋而尷尬,重介雄卻做出如同在操練兵器的氣勢。
重明沒有回復,既沒有同意,亦沒有反對。父親的一生都在戰(zhàn)場上,雖是上將,但父親永遠是堅持到最后那一個人。父親腿上的槍傷也是在內(nèi)戰(zhàn)時留下的。原本不是問題,但重介雄堅持要到士兵們?nèi)堪踩吠瞬旁敢饨邮茚t(yī)治,以至于失血過多,小腿以下肌肉壞死而落得這樣一個下場。這令得重明對那個槍林彈雨的地方,由衷地感到恐懼和憎恨。
重介雄也不急著等到重明的回應,只是慢慢走到了里屋,用背影沖著重明說道,“今個端午,去街上買些艾草與菖蒲吧。”
原來已經(jīng)端午了。自上次立夏去祖母那邊吃了立夏飯后,已經(jīng)過了有了一月。重明嘟囔了一句,“這種事,交給下人去做便是了……還要我親自去一趟。”
街上很是熱鬧,有賣香囊的,有擺著五色絲線的,還有畫著符咒說是避五毒的。當然最熱鬧的,還是數(shù)當鋪門前的小攤。那攤邊掛著條綢帶,上面寫著「沐蘭湯」三個大字。
隊伍最前面是一個穿著傳統(tǒng)服飾的女子,端著一盆艾葉水。隊伍中的人群,穿著著不同的服飾,做著不同的職業(yè),但此刻都是一副虔誠的模樣,安安靜靜的一個接一個依次走到主祭面前。那主祭用菖蒲草沾盆里的水,輕輕拂拭面前人的雙手、額頭、脖頸處。
“這是作甚。”重明墊腳望了望前面。
“沐蘭湯,「五月五日,謂之浴蘭節(jié)」《五雜俎》記明代人因為“蘭湯不可得,則以午時取五色草拂而浴之”。”身邊人突然回了一句,“此舉則是為了驅(qū)除晦氣。”
重明迷迷糊糊聽著身邊人莫名其妙說了一大推,待反應過來時,重明才意識到需要轉(zhuǎn)過頭來看看這人究竟是誰。
待重明轉(zhuǎn)過身時,身邊卻只有些個婦女,但那聲音必是發(fā)自男人。重明奇怪地看了看四周。按著聲音的發(fā)出位置來看,這個男子應該與自己有著相近的身高;按他說的話來看,想必是個讀書人,起碼也不是個市井之人。
但身前只有幾個穿著下等兵服飾的男子排在隊伍的前面,那人必是在那群士兵中,重明可以確定。
幸好,待重明走進了幾步,那人群中與自己身高相似之人,只有一二。一人皮膚黝黑,時而發(fā)出狂烈的笑聲;邊上那人,在一群鬧騰的士兵中顯得異常不同,他只是安靜地聽著其他人交談,時而搭上幾句,但聲音溫文清脆,與那些五大三粗之人比起來,實在是不搭。大約是覺得天氣熱了,那人松了松頭上的帽子,重明這才有機會看清那人的五官。
重明不知道,這世間還會有男子長成這樣。他的眉宇英俊挺拔,雙眼深邃如同浩瀚星河,鼻梁高高的立起,嘴角微微含笑。
“喂,你叫什么名字。”待重明反應過來時,他已經(jīng)無理地對那男子說出了這句話。
邊上其他幾人見是重上將的兒子,便立馬紛紛行了軍禮。唯有那個男子,一雙眼睛似笑非笑,看著重明。
“我是彥野,這位先生有何貴干?”重明在得到了答復后,突然腦子里一片空白,頓時語塞。
“先生如果沒事,麻煩請讓一讓,后面的人還要等著行「沐蘭湯」呢。”這人說話時,故意突出了「沐蘭湯」三個字,這樣重明更加肯定,剛才邊上解釋的人,必定就是他。
“喂,你出來。”重明摸了摸腦袋,只能想出這句話。
彥野并未答應,卻被重明一把拉了出來。
“你,是哪個連下的?”重明原想著要好好說話,但一出口,便又像是質(zhì)問了。
“這重家少爺,講話原來是這般無理?”彥野笑著說道。
“媽的。”重明罵了一句,卻不知為何,他的心中莫名地又充滿了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