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
“重明，你幾日前怎么還去了靈域＊？”閻王一邊批閱著功德簿，一邊滿臉苦大仇深地問道。
重明在第五殿前踱來踱去，氣勢洶洶，“如何，你收了老子的所有法力，還擔(dān)心老子闖下事端？”
閻王一聽，笑著說，“你還是放心不下那元家少爺？”話音還未落，重明已經(jīng)一跳躍到了閻王跟前，“你老老實(shí)實(shí)告訴老子，元斟到底是什么人”他的眼中已經(jīng)燃起了火焰，但身邊卻并無殺氣，像是極其奮力遏制下盛怒之外的恐懼，“不僅這世間游魂覬覦他，如今連那神明也……”
閻王抬起頭，雖不及重明高大，卻是半垂著眼簾，像是憐憫萬物所受的苦痛，重明最是看不慣他這副表情。
“該說的我都說了。”閻王像是從鼻尖哼出這句話，“若是，人人皆憐之而告其命數(shù)，我恐怕都要被貶到第十殿去了還未可罷休。”
的確，第五殿閻羅王本是前居第一殿，后來可憐屈死之人，屢屢放他們還陽伸冤，被降調(diào)到大海之底，東北方沃焦石下的叫喚大地獄。這幾千幾萬年下來，再軟的心也被打煉的堅(jiān)如磐石了。
重明怎么會不懂，他在前四殿諸獄中受罪多年，無甚大過，才能于這第五殿中稍得安息。
重明“切”了一聲，躍下審判臺，他早知道在閻王中問不出什么名堂，便想著去找些小鬼打聽打聽。此刻，煜澤剛從偏殿緩緩走出來，向重明稍稍一彎身子作了個(gè)禮后便走向閻王審判臺，“稟五殿閻王，秦廣王并無大礙，只是這鬼判殿似是被人動了手腳，黃泉黑路上皆是腥臭之味……”煜澤溫潤如玉地聲音從重明背后一陣陣傳來，也是，作為十殿醫(yī)師，怕是將其他九殿的情況早已一五一十匯報(bào)給閻王。重明想著自嘲的一笑，想必自己的情況，閻羅王也一清二楚。
“先生”重明一把靠在了煜澤藥鋪中的座塌上，為煜澤看守藥鋪的小鬼恭恭敬敬地行了個(gè)禮。
這幾日來，煜澤的藥鋪倒是后來居上，成為了重明第一去處。
“小鬼，你可知道，這冥府除了閻羅王，還有誰知道這輪回因果之事。”重明坐起身子，指尖搓了搓，又放回膝上。
小鬼深深曲著身子，答道，“十殿輪轉(zhuǎn)王，專司各殿解到鬼魂，區(qū)別善惡，核定等級，發(fā)往投身。先生……或許可以一試。”
重明聽了，一拍大腿，“好好好！就讓我去會會這第十殿閻王。”
學(xué)校。
元斟在醫(yī)院中沒住幾日便重新回到學(xué)校去了。對于「元斟突然變成植物人」這種恐慌已經(jīng)隨著元斟本來就異于常人這樣的解釋漸漸不再被人提起。
人類有著一種習(xí)慣忘卻傷痛的特長。仿佛不將其遺忘，未來就永遠(yuǎn)沒有辦法來到面前。
元斟也的確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軌道，只是多了個(gè)習(xí)慣——每每睡前確認(rèn)一遍自己所有感官工作良好。偶有鳥群拍著翅膀，發(fā)出一聲聲叫喚時(shí)，元斟會久久凝望著空中。
但是方畢，沒有元斟這般心大。他比以往更貼近元斟，無時(shí)無刻不粘在元斟的身邊。
“喂，元斟，你說說，上次到底是什么回事？”方畢一把拉住元斟的手臂，他對于元斟的淡漠有些不滿，畢竟，這也不是小事。
元斟停下身子，嘆了口氣，說到，“你想聽假話還是真話。”
方畢想了想，“都告訴我吧。”
元斟拉開椅子，方畢一把搶著坐下，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元斟坐上來。
元斟罵了個(gè)“滾”字，拉開邊上的椅子坐下，“神明想要我的身體，你信嗎？”
方畢看著元斟的模樣，裂開了嘴，“我信啊，我……”想了想，還是把后半句“我也想要你的身體”吞回去，臉上的表情卻是讓人看了心知肚明。
“方畢，我覺得，有人動了手腳。”元斟不理會方畢的討嫌，還是冷冷靜靜地說道。
“怎么說？”方畢歪著腦袋。
“你看，我活了這么久，也沒見著有什么神明，但……”元斟想了想，發(fā)現(xiàn)這只是自己無由來的擔(dān)憂，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證明自己的假想。嘆了口氣，還是固執(zhí)地加了句，“總之，這一定不是偶然。”
方畢賊溜著眼，突然靠近元斟，幾乎用氣聲說了句，“我懷疑南歌。”
元斟皺了皺眉，看了眼方畢。方畢立刻心領(lǐng)神會地回答，“我瞎猜的。”話音剛落，元斟就賞了他一拳。
方畢借著元斟的姿勢，順勢靠在了元斟的肩上，“喂，你小子干……”話還沒說完，方畢就在元斟胸口悶悶的說了一句，“元斟，晚上我來你宿舍陪你吧。”
“呸呸呸，誰要你陪。”元斟使勁將肩膀抽出。
“元斟，你就從我一回吧。”方畢使勁拉回元斟。
“從你個(gè)鬼！”
“元斟，讓我好好照顧你。”方畢一邊撒嬌著說著。
元斟突然失神了，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要拒絕，但又覺得此刻說出口太不合時(shí)宜了，元斟只能自己碎碎念了起來，“誰要你照顧，我好的很。”
如果知道現(xiàn)在這個(gè)情況，大概打死元斟他都不會同意。
“我要和你一起睡。”方畢占著元斟的床說到。
“這個(gè)宿舍本來就有個(gè)空床，滾去那邊。”元斟踹了一腳方畢。
方畢依舊倔強(qiáng)的說，“放心吧，我不搶被子，保證一個(gè)人睡的安安穩(wěn)穩(wěn)的，絕對不打擾你。”
元斟坐在凳子上看了方畢半天，最后嘆了口氣，舉出一個(gè)“1”的手勢，“最后一次，下不為例！”
方畢坐起來，燦爛的像陽光一樣，“是的！長官！”
“方畢，你太熱了，滾下去滾下去。”元斟一邊踢著方畢一邊抱怨到。
方畢已經(jīng)睡糊涂了，轉(zhuǎn)個(gè)身子對著元斟又靠近了些。
“喂！”元斟一驚手腳并用了，“滾滾滾。”
方畢卻迷迷糊糊地說了句，“別鬧，快睡覺。”便一把抱過元斟。
元斟被方畢的手臂壓得喘不過去，一個(gè)人又折騰了半天，最后還是喘了幾口粗氣放棄了。
大概看著懷里的人安靜了下來，方畢又開始不清不楚地念了起來，“別怕，元斟。”
元斟一驚，猛地抬起頭，方畢卻還是睡的十分安穩(wěn)。
待元斟也快睡熟時(shí)，方畢又說了一句，“元斟，我在。不會有事的。元斟。”
元斟嘆了口氣，側(cè)了個(gè)身子，想著自己沒有視覺聽覺的那幾天，大概方畢每天都在元斟床邊這樣念叨著吧。
“方畢，你真像一個(gè)人……”元斟自言自語道，“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
身前人已經(jīng)慢慢沉睡下去，方畢睜開眼，揉了揉元斟的頭發(fā)，深深地呼吸著元斟身子散發(fā)的讓人沉溺的味道，“重明嗎？”方畢說著。
這一晚元斟睡的很好，第二日早早醒了。元斟看了眼手表，還是六點(diǎn)。他搖了搖身邊的方畢，“喂，起來了。”
方畢翻了個(gè)身，揉了揉眼，用帶著沙啞的喉嚨說到，“你說這一個(gè)晚上怎么這么短暫呢，怪不得人人都說春宵一刻值千金……”
元斟狠狠踢了方畢的背一腳，“你小子別得寸進(jìn)尺。”
午間自習(xí)的時(shí)候，南歌突然傳了張紙條給元斟，「放學(xué)后去吃燒烤嗎？我請客。叫上方畢吧」后面還畫了一個(gè)笑臉。
元斟拿著紙條想了想，便原模原樣地讓身邊男生傳給了方畢。
方畢看了一眼，撓了撓頭，過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這張紙條是南歌寫給元斟的。方畢回頭做了個(gè)“OK”的手勢，路過檢查的值班老師差些把方畢教育了一頓。
＊靈域：獨(dú)立于冥界和陽界的第三世界。世人可以通過夢境到達(dá)。常言為神仙居住之地?！对企牌呋`》卷一〇四：“遂超榛冒險(xiǎn)，稽首靈域，卒見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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