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阿姊，你喚我瑾瑜便可。”男子說著，一把拉過女子的手臂，將房門關(guān)上。
“阿姊，你聽說了嗎，”男子說著把玩著女子纖細(xì)的手指，上面帶著些許繭，是常年撫琴的結(jié)果。男子心疼的將這雙手緊緊捂住，看著女子說，“父帥說，咱們要南遷，”女子在一旁聽著，點了點頭，“雖說我在閨中久居，倒也有所耳聞。”
男子笑著將女子一把抱入懷中，“如何，可是那些婢女多嘴了？”
女子整了整被拉扯下的衣裳，搖了搖頭，“倒也不是，館＊中先生也提到過，說是汴京已經(jīng)呆不下去了......”
男子聽聞，便將女子抱得更緊了，“我會帶你走的。”男子將頭深深埋在埋在女子的胸口，呼吸著女子散發(fā)出來的帶著甜膩的安定的味道，一如兒時一般。
“我會帶你到安定的地方，保你一世無憂，阿姊……”男子一邊喃喃說著，一邊在女子身上品嘗成熟的肉體。
女子用手撐著腦袋，輕撫著男子結(jié)實的脊背，輕輕念叨了一句，“不能謝世于這城池之下，未免也太過凄涼了。”
男子停下了片刻，“這金兵不過一時得逞，咱們只當(dāng)是去那江南之地掠掠春光。”
到了年末，經(jīng)過幾番修繕，這江南地區(qū)看起來倒也是繁花似錦。
“瑾瑜，到了年末你也將行加冠之禮了吧，”一個年稍長的男子著一件錦繡麒麟，對著那男子說著，男子抬眼看了看，說了句，“這可未到半年，父帥卻已不再著武服了嗎？”便要轉(zhuǎn)身離開。
那年長男子輕輕咳了一聲，說道，“陛下幾次提起，說那神祐只在隨軍隊伍中見了你一面，便犯了相思之癥。”年長男子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陛下可甚是苦惱啊。”
“父帥說的可是那康大宗姬＊？”
“正是。”
男子沉默了片刻，才說了一句，“父帥知曉瑾瑜的心念從未改變。”
那年長男子用了拍了拍桌子，地上竟已凹陷了一塊下去。這大將軍常年征兵在外，雖是有半年偃旗息鼓，可這力道常人亦不可比擬。
“娶一個粉頭成何體統(tǒng)！”
“除了我，并未有人碰過阿姊！”
“孽障！為了一個女人，你就要拱手奉上護國大將軍的位子？為父一輩子馳騁沙場為的是什么？！還不是為了你這個廢物！”那年長男子手中的拳頭已經(jīng)攥緊，隨時等待落在那不孝子臉上。
男子并未說話，父親的話語也的確句句屬實，他深知那些個年歲里，母親獨自托腮遙遙無期等著父親一封報的平安家書的背影。父親為著北宋皇室辛勞了一輩子，才能換得這“護國大將軍”的稱號。
“或者說，需要為父親自幫你斬斷了那念想？”
男子一聽，藏于袖下的手已握緊了拳頭，足足有半晌，男子才重重嘆了口氣，說到，“明日我便會啟奏皇上向那康大宗姬提親。”
身后年長男子終是松開了拳頭，滿意地笑了笑，“你終是明白事理的。”
女子看著街道上都已掛起了皇室的綢緞，舉國大赦，自是有百姓稱道，人人口中都說道著，“這帝姬與大將軍之子真是珠聯(lián)璧合，尚有于飛之樂。”“有韓氏將軍兩父子，我大宋回都之日必不久矣！”
女子在那閣樓之上，垂下眼簾，笑著說道，“那小公子，終是長大了。”
果真不出半月，皇上便下了一封詔令，說是那大將軍之子幾次北上抗金，再加之護駕之功，加賞了幾套府宅與田地，將其俸祿也倍了幾倍。按其量來看，倒也能與親王齊平。私下里，那百姓們早已喚他“新大將軍”。
可這“大將軍”經(jīng)常出入煙花之地，康大宗姬也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明眼人都知道，他只為了一個女人。館中客人們倒也知道，這將軍的女人可是萬萬碰不得的，哪怕是為了聽她撫琴，都也只能坐在幾丈之外，還得隔著珠簾。漸漸的，這阿姊便像著高懸在空中的月亮，只能見著，卻不能碰得。
這般下來，女子大概也覺得悶煩了，花了些銀兩，買通了幾位馬夫，打算偷偷回汴京?？蛇@幾位馬夫久久沒有前來通報，女子終是按耐不住，又放了些眼線下去。
人多口雜，這件事便被“大將軍”知曉了，剛下了朝，便火就火燎地趕來。一把推開門，看著女子正在收拾行囊，便將她扔在床上，“阿姊，平日里我待你不薄嗎？”男子問著，用力掐住女子的手腕。
女子抬眼看了看，“公子，現(xiàn)在應(yīng)該喚你大將軍了，若再是此般舉止，哪怕會壞了將軍的名聲。”
男子聽了這話，大力撕扯著女子的衣裳，一遍遍口中說著，“阿姊，我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
這一拉扯，那女子的胸脯整個敞露在男子的眼中，他近乎瘋狂地在她身上胡亂地吻著。
可身下的女子卻是平靜如水一般，竟讓男子覺得，自己的行為在她眼前看來，污穢不堪。
男子終于停下來，支起身子，輕輕撫揉著女子的青絲，低低的說到，“阿姊，你與他人不同，與神祐也不同。”
女子沒有回話，男子接著說，“我可以不要任何東西，甚至是這個大將軍的位子。但唯獨不愿你受傷。”
“將軍，我不需要你做這些，”女子坐起身，靠在男子散發(fā)著熱氣的背上，冰冰涼涼地吐出一句，“我只想回去，回汴梁。”
男子沉默了許久，“阿姊，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
“阿姊在此謝過將軍，”女子起身拾起衣裳。男子盯著她的身影，說了一句，“阿姊，你到頭來，還是不愿喚我的名字嗎？”
女子微微欠了一身，便走出門去，一步一步，如紗般飄渺。
誰知，這一去，竟再不能相見。收到女子訃告已是三月之后了，任將軍如何快馬加鞭，也追不上兩人所欠下的時光。
下人告訴男子，姑娘身子弱，受不了舟車勞頓，還未到中途，便已落下一身毛病。眼看著要到汴梁了，卻閉了眼再沒醒來，只是末了還念叨著，“瑾瑜，我年長于你，又出落在這個不干凈的身世下，待下世吧，待下世……”
男子扶著那靈柩，沙啞著嗓子問道，“阿姊可真是喚了我的名字，瑾瑜？”
“姑娘的確是這樣說的。”下人答道。
“我要你親口說，阿姊，我要聽你親口說。”男子派人打開了靈柩，抱著已經(jīng)冰涼的尸體離開了。
拜訪了無數(shù)的流生術(shù)士，男子得知，要復(fù)生，便要找到適合的容器。可這容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于是便要想辦法留住她的魂魄－－有一個辦法，便是將其封印在能存留長久的物中。但需要不斷補充靈氣以供其留駐于人間。一旦那物干涸而裂，便是姑娘魂魄湮滅之時。
男子命人于那修內(nèi)司官窯中制一粉青瓷釉，色青帶粉，如阿姊一般。
至于那靈氣，術(shù)士告訴男子，最快的辦法，是吸收將死之人不甘的魂魄。于是不足三日，朝中受冤連坐而死之人不下數(shù)千。而這將軍也在不久之后病發(fā)而死，葬于皇陵之中，那瓶器也下落不明。。
后有人見之而傳言道，那瓶器“赤如血也，若就，亦可聞鳴冤之聲，使人聽之覺眩，不敢近。”
后又到清朝，收藏家為抬高其價值，便胡亂加了些凄美故事，被贊為“桃花片”、“美人醉”，深的皇室喜愛，視為珍品，藏于內(nèi)宮，無故而亡之人亦有。
看到這里，元斟大約能明白了。這記憶的源頭，便是那將軍想留住女子的心。
正因為有了不甘，才會不肯離去。
四周的風(fēng)漸漸緩了下來。元斟慢慢也能看清，遠(yuǎn)處那男子正懷抱著女子，像一個孩子尋求著母體的溫暖。
“將軍，心念所囚即為牢籠，心念所駐即為城池。”元斟說著向他們走進(jìn)了幾步，“不如放下執(zhí)念，來世……”
元斟話還沒落，那男子便抬頭吼道，“來世！來世！你怎知來世如何？唯有現(xiàn)在，唯有現(xiàn)在我才能擁有阿姊！”
女子聞聲，抬起手輕輕撫上男子的手臂，“瑾瑜，瑾瑜，這副模樣，難道還能算是擁有嗎……”
“阿姊！你，你終是喚了我的名字！”
女子笑著說，“我一直在呼喚，只不過你沒有聽見罷了。這近千來，那貪婪的魂魄，那執(zhí)著的念想，如何能讓你聽得見我的聲音。”
男子的眼眸突然變得溫和了起來，“阿姊，我……”
“瑾瑜，這次你做了太多錯事，若是來世找不見我，可不能怪阿姊。”
男子一聽，緊緊將女子環(huán)住，“阿姊！”
光線變得很柔和，很溫暖，兩個相擁的人，仿佛化成絲絲縷縷的線，纏繞在一起。
元斟能聽見背后發(fā)出瓷器破裂的聲音，一塊一塊剝落下來，像是蝴蝶要從蟲繭中重生的聲音。
突然那一片光中，元斟看著那男子走向前來，“作為回報，我想一件事還是告訴你為好。”
雖那身影變得模糊不清，元斟卻能清清楚楚聽見那男子剩下的話，“你的身體是極好的容器，先生可要注意身邊之人，特別是那些妖邪之物。因為利用容器最佳的情況下，是你心甘情愿地自己奉上。”
＊古代一二等妓院的名字以“院”、“館”、“閣”為主，三四等妓院多以“室”、“班”、“樓”、“店”、“下處”等命名
＊宋朝期間，改“公主”為“帝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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