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我出了出聲,那男人急忙回過頭來,慌亂的將眼淚擦掉,朝我說道:“大師,楠楠跟您說什么了嗎?”
“你家女兒好像不怎么愛說話。”我說道。男人停了之后嘆了口氣:“是了。楠楠從十幾歲開始就突然不愿意開口說話了,她總是把自己一個人悶在屋子里,唉,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孽,老天爺為什么要這樣懲罰我的女兒!”
男人一邊說一邊又忍不住想要哭了,我看這男人挺善良也挺可憐的,忍不住安慰他道:“不關(guān)你的事兒,人生老病死都是有定數(shù)的,這些事情都是在她一出生的時候就注定了的。別再傷心了。”
話雖如此,但男人畢竟是楠楠的生父,還是無法淡然的面對楠楠的早夭??此薜膫?,我也無法跟他再多說什么,只好讓他先哭一哭,發(fā)泄一下之后再做打算。
我閑得無聊,在周圍四處打量,目光正好落到了男人身后那副碩大的全家福上。我看到那張全家福上的楠楠大約十一二歲的模樣,她當(dāng)時還笑容滿面的坐在男人身旁,她身后是一個穿著正紅色旗袍的女人,女人的手里還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兒。我一愣,指著那張全家福問道:“這女人是誰?你又娶了一個妻子?”
男人止住哭泣,哽咽著說道:“是啊,她是楠楠母親的娘家妹妹,我喪妻自后痛不欲生,連照顧楠楠的力氣都沒有,要不死她來照顧楠楠的話恐怕楠楠早就夭折了。后來,我就娶了她,也算是照顧一下楠楠媽媽的娘家了。”
男人提到后娶的妻子之時眼神漠然,看起來和她并無什么感情,正如他所說,他之所以再娶妻子完全只是想要照顧一下前妻的娘家人而已。聽到這兒,我心中隱約感覺到了什么,連忙問道:“這個小男孩兒是她給你生的?她對楠楠好么?”
男人點了點頭:“當(dāng)然好了,楠楠是她姐姐的孩子,她相當(dāng)于是楠楠的小姨,于情于理都會好好照顧楠楠的啊。”男人說到這里,我突然看到楠楠的臉色變差了很多,她抬手捂著臉頰,似是很難過的模樣。我心中一凜,又問道:“楠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說話的?”
“十三四歲。那段時間我工作特別忙,常常出差在外,沒法關(guān)照楠楠。她那時候正好是青春期,都怪我不好,要是我能少工作一點,好好疼楠楠,在家陪著她的話,她也不會變成這樣了。”男人說著又落了淚,我看到楠楠的肩頭也一聳一聳的不住顫抖,似是在哭。
“別難過了。”我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人死不能復(fù)生,你還是多為自己考慮吧,別哭壞了身體。對了,你現(xiàn)在的妻子呢,怎么不見她?”
“小雅回娘家去了,她承受不了楠楠的死,成天哭的跟個淚人兒一樣。我怕她留在這里睹物思人,所以就讓她回去了。”
“她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我問道。男人說了一處地址,那地址竟是在個偏僻的鄉(xiāng)下。我不禁皺眉,按這男人的財力,是不可能在那么偏遠(yuǎn)貧窮的地方買房子的,為什么她會住在鄉(xiāng)下?
男人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慮,說道:“小雅和我前妻雖然是親姐妹,但是她們還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之后小雅隨著她爹住在農(nóng)村里,我妻子的母親嫁到了城市里來。她跟我成親之后長長提起鄉(xiāng)下的妹妹,說她受了很多的苦,我們也常常去看她的。怎么,這跟楠楠的死有關(guān)系么?”
“隨口一問而已,別在意。不過能接觸到楠楠的就只有你們一家的人,她的腿腳不方便,性格又內(nèi)斂,應(yīng)該也不常出門。”我低聲道。男人點了點頭,仰起臉來問我:“大師,你的意思是說楠楠是被小雅給害了?”我看這男人并沒有因為我的隨意揣測而生氣,言語之間反倒有三分的相信,想必他也是有過這個懷疑的。
但是片刻之后,男人卻又搖了搖頭:“唉,我之前也這么想過,但是問楠楠,楠楠卻又什么都不說!”
我點了點頭:“別著急,她的魂魄能夠在塵世間停留七天,這七天里我一定幫你找到事情的答案。”說罷,我沖楠楠使了個眼色,示意楠楠跟我上了樓。一上樓,我立即反鎖了房門,沖她低聲說道:“楠楠,是你后媽害死你的么?”
楠楠沒有回答,她低垂著眼簾,長發(fā)遮蔽住了她的大半張臉,讓我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一雙眼睛里盡是哀愁,想必是被我說中了。
其實,在男人說出小雅和她前妻一個在城里,一個在農(nóng)村生活的時候我就感覺不太對勁兒。人心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平日里如果見到特別厲害的,高高在上的人,大家對他們都不會有絲毫的偏見,只會是崇拜和仰視。但是一旦遇到明明之前還和自己一樣,但現(xiàn)在卻變得比自己好的人,一種名為嫉妒的情緒就會瘋狂的在人們心中生根發(fā)芽。
嫉妒這種情緒是最為可怕的,它能夠輕而易舉的扭曲掉一個人的心,將他的一切理智善念徹底摧毀。
同樣是姐妹,你去了城里,我卻要在農(nóng)村干著辛苦的勞動,每日里都受苦受累,換做是誰都會心生怨念。小雅怕是早就在心里面狠毒了她姐姐。而且楠楠剛剛看到小雅照片時候的那個表情也印證了我的猜測。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楠楠若真的是被人害死的,她收了那么多的苦以至于都化成鬼徘徊不散了,為什么卻有不報仇,甚至不愿意說是誰害死的自己呢?
我坐在房間里看著楠楠,心里糾結(jié)了許久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眼看著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我不能總呆在這里,便低聲對楠楠說道:“楠楠,我……我有一個朋友中了降頭,想要借用你的尸體幫她把降頭引出來。她中的是蟲降,可能會弄壞你的尸體。你可愿意?”
楠楠輕輕的點了點頭,她反正已經(jīng)死了,尸身會怎樣倒也不重要了。我沖楠楠拜了一拜,說道:“那我明天來借走你的尸體。你今晚在想一想,要不要指認(rèn)那個女人,想通了就跟我說,我會幫你的。”
楠楠又點了點頭,我便離開了這間屋子。那男人仍坐在大廳里發(fā)呆,見我下來,他站起身沖我說道:“大師,楠楠出事之后小雅一直在農(nóng)村躲著,我因為太悲痛也沒有管她。剛剛你這么一說,我著實覺得蹊蹺,我想等明天和你一起去找小雅一趟,你看怎么樣?”
我應(yīng)了一聲:“沒問題。對了,你女兒是枉死的,尸身上煞氣較重,所以明天晚上我要幫你驅(qū)一驅(qū)她身上的煞氣,否則這煞氣會影響到周圍的所有人。”
男人剛剛也感受過楠楠身上陰氣的威力,自然點頭說好。我跟他道了別,急忙帶著那盞油燈回到了楊凝哪兒。我將剛剛發(fā)生的事情都跟楊凝說了,楊凝一邊打坐一邊聽,末了抬起眼皮撇了我一眼:“你管那破事兒干嘛,弄了尸體來就行了!”
“就算要弄尸體也得人家主人同意啊,難不成我把她的尸體偷出來?”我翻了個白眼兒。楊凝哼了一聲,忽然眼珠一轉(zhuǎn):“不過你說的那戶人家我倒聽說過,男主人姓王名軒,是這小區(qū)里很有名的一個富豪。能逮住這個機(jī)會敲他一筆也不錯!”想到這兒楊凝臉上顯出幾分得意的神情來:“算你沒白惹這么個麻煩。等明兒早上我和你一并去找看看那個小雅好了。”
楊凝說罷繼續(xù)打起了坐,我將油燈放回了鐵架子上,坐在旁邊兒休息。剛有點兒睡意了,我突然想起了袁蕊來,急急忙忙的跑到樓梯口,我在盆栽旁邊兒翻來翻去,卻沒有尋到袁蕊的魂魄。
“干嘛呢?”楊凝的聲音從地下室里傳來,我問他袁蕊去哪兒了,楊凝冷哼一聲道:“早就被嬰靈吃沒了。那嬰靈的煞氣太重,已經(jīng)被我煉成小鬼了。”他一邊說一邊指了指鐵架子最下面一層,我果然看到有個小小焦尸佇立在那里。那焦尸的腦袋幾乎和是尸體的三分之一那么大,皮膚烏黑且布滿了疤痕,看著怪滲人的。
扭過頭去不再看它,我倒在沙發(fā)上閉上眼睛開始睡。渾渾噩噩之中我做了一個噩夢,夢到了袁蕊哭著在我身旁徘徊,她肚子里還有那個死去的嬰兒,哭的聲音刺的我頭皮發(fā)麻。這種噩夢換做是別人肯定是要驚醒的,但對我而言死去的袁蕊的模樣比墓里的無數(shù)尸體小清新多了,怕是不怕的,但就是感覺有點兒對不住她而已。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我看到楊凝已經(jīng)不在地下室里了。走出地下室,我看到客廳里站了個穿白衣的人。
楊凝洗了個澡,換了身兒料子極佳的白色長衫,一手持著串珠,一手將頭發(fā)背到腦后梳了個松松的小辮子。都說人靠衣裝,楊凝收拾收拾之后顯得很是人模狗樣,加上他眉眼生的清秀,板起臉來一言不發(fā)的時候倒有幾分高人的味道。見我醒了,楊凝朝我招了招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