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兩只老眼縱出了兩行渾濁的老淚,她哽咽了很久,這才把整件事都告訴了我們。
這也讓我從奶奶的口中得知了一個讓我震驚的一個天大的秘密。
奶奶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淚,這才在我們的凝視下說出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早前兒,我做了個怪夢,夢見一個黑衣服的男人說咱家的伢子是個命不好的人,身上帶著邪,活不過來年打谷子的時候,除非咱家的人都死了給他娘陪葬,不然老趙家可就絕了后了。”
“奶奶你怎么那么糊涂,聽了那個男人的話就偏聽偏信了!”我情緒有些失控,一拳頭死死的砸在炕壁上,手指骨上已經(jīng)砸破了皮,可我卻一點感受不到肉體上的疼痛。
他們都是因為我而死的!都是為了我的一個人的命!
如果按奶奶這么講,只是聽了一個陌生人的一面之詞就葬送了全家的性命。
即便這真的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的出路,那我也寧可不要。
我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再一拳狠狠的打了下去,我想用肉體上的疼痛來緩解我的心,可是這連萬分之一都及不上。在我想要砸下去第三拳的時候,李大川一個手快撈住了我的手制止了我。
“可是我的伢子,他說了這是奶奶當(dāng)初造的孽呦,他連你娘的事情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由不得奶奶不信呦!”奶奶情緒激動了起來:“這是我們當(dāng)初作的孽,這就是報應(yīng)?。?rdquo;
林入畫的關(guān)注點明顯和我不一樣,她的目光頓時冷了起來:“黑衣服的男人。”
李大川在一旁默默地想著什么,沒有發(fā)表意見。
黑衣服的男人,又是黑衣服的男人,從唐小灣說過的第一次開始,就接二連三地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里,這個黑衣服的男人到底是誰……
“老人家,你知道長生的爹去了哪么?”林入畫試探著發(fā)問,她的語氣很輕柔,生怕再犯了奶奶的傷心處。
“他爹……”奶奶說到這里就說不下去了,哽咽著不停的抽泣,讓人聽了心碎。
林入畫沒有再強迫我奶奶,留下李大川照顧她后就領(lǐng)著我掩上了門兒出去了。
“你爹應(yīng)該是去找你祖宗了,既然他們都不能活,那你爹一定是要先毀了你祖宗的。”林入畫望著外面的天,眼睛里有深邃的東西,可我看不出來,那是什么。
“那該怎么辦?”我一時腦袋就空了白,現(xiàn)在的我完全要靠著外人的引領(lǐng)思考和做事,自己喪氣的就像一個行尸走肉一般了。
“你知道你祖宗在哪么?”
“應(yīng)該是在我干娘那。”
“那我們就等吧,你干娘既然認了你就認了你的家人,不會傷害他們的。”林入畫雙手掐指擇了一塊干凈的地方坐了下來,雙眼輕輕閉上就入定了,她說,打坐是讓人最能靜心的方式。
我的腦袋已經(jīng)成了一片漿糊了,所有的事情都攪在一起,連同我爺爺二爺爺?shù)拿约皩⒁獮榱宋叶妥约喝ニ赖哪棠毯臀业?,我想現(xiàn)在除非是一刀捅死我,不然我無論如何都是定不下神來的。
這一段時間,從中午熬到黑天,沒有人知道我是怎么過來的,我只知道是林入畫叫醒了我,然后把手指豎到嘴邊示意我別說話。
“噓——你聽。”林入畫說。
我努力的豎起耳朵仔細的分辨著空氣中的聲音,虛無縹緲的空氣里好像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像一隊什么動物成群結(jié)隊的在一起爬行,聽得讓人身上汗毛都站立起來了。
聽著這個聲音,我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林入畫倒是依舊淡定從容,她定了定神,然后拉著我往外走去,她想要一探究竟。
月光下,遠處正有一隊黑色的東西往我們這兒慢慢挪進,一雙雙泛著幽光的眼睛在這個夜里格外的詭異。
從來沒有見過這架似的我有點怕了,我問林入畫:“那些東西是什么?”
“不知道,看看再說。”林入畫瞇著眼睛,雙手覆在身后,從容的就站在那里,等著那群東西的靠近。
你聽過閱兵時儀仗隊伍的整齊的步伐聲么,它們的步伐也整齊如一的一步一步踩在我的心坎上向我們走來。
“是黃鼠狼。”等它們再進一些時,林入畫認了出來。
不知道為什么,一聽到是黃鼠狼時我的心一下子就安穩(wěn)了許多,這種從小陪著我長大的動物潛移默化的就在我的生命中形成了一種天然的屏障似的,替我屏蔽了那種遇到危險時的不安。
“你看,它們還抬著什么。”林入畫的神色沒有變化絲毫。
聽了林入畫說的話以后我也瞇起眼睛望去,見得那百十來只黃鼠狼抬著個龐然大物正步步向我們走來。
那被抬之物不是我失蹤了幾天的老爹還能是誰?
我揪著心,直到它們走到我面前把我爹放下來。
“它們是送你爹回來的。”林入畫的眼神里流著一種溫柔,她是善良的,好像對天下萬物都有一種悲憫和關(guān)愛的心。
那些黃鼠狼好像聽得懂話一樣,“咕咕”的叫個不停,讓我不安的心頓時就踏實了許多。
我知道,有它們在的地方就代表有我干娘的存在,不然怎么會有這么多的黃鼠狼抬我爹送回來呢。
我剛想去扶我爹,可是在瞬間,那些黃鼠狼全都變了臉,再也不見剛才的乖順可愛的模樣,一個個的做足了警惕狀,瞇起了眼睛弓起了腰。
“小心!”林入畫沖上來把我護在身后,警惕看著黃鼠狼怒目圓睜盯著的地方。
一陣陰風(fēng)卷起了地上的土渣子,瞇的人睜不開眼睛,幾個身穿黑色袍子的男人腰上系著銅鈴踩著陰風(fēng)而來,渾身上下散發(fā)出死亡的氣息。
我認得他們,他們是陰司的人。
“城隍辦事,外人休得插手。”其中一個黑袍子一臉的陰氣,連聲音都壓抑的人喘不上氣來。
“真巧,道門辦事,外人速速離開。”林入畫不屑的盯著他們,可是卻絲毫沒有放松警惕,想來也知道,這次城隍派來的陰差實力要比上一次來的要強得多。
林入畫說他們可能是來捉我爹的。
“呵,道門勾結(jié)一幫牲畜今日阻擋陰兵捉拿陰魂歸陰,擾亂天地綱常,今日我們就將你正法。”黑袍男人從腰間拿出一個銀鎖鏈伸手就要往林入畫身上甩去。
我在林入畫身后已經(jīng)很明顯的感受到了她準(zhǔn)備好戰(zhàn)斗的氣勢,可是還沒等林入畫出手,
說時遲那時快,從黑暗之處竄出一條通體火紅的黃鼠狼一口咬住那條銀鏈子然后穩(wěn)穩(wěn)的落到了地上猛一甩頭,那手持鐵鏈的陰差就被慣性甩了出去。
緊接著,它再次飛沖出去,鋒利的牙齒直接奔向陰差的喉嚨,它死命的咬住陰差的魂魄,一扭頭,那人就化作煙霧盡散。
黑色袍子的男人顯然被這突然出現(xiàn)的黃鼠狼毫無防備,眼下這個成了精一樣的東西也是不好解決的主兒,男人冷哼一聲,再次卷起一陣陰風(fēng),帶著其他的人消失了。
只留下它站在銀色的月光下一身的威武。
“干娘!”我從林入畫的身后閃出,朝它跑去,噗通一聲跪在它的面前,這段不得相見的日子里我真的好想它。
它轉(zhuǎn)過身,望著我,眼睛里似有金色的流沙飛轉(zhuǎn),它靠近我然后伸出溫?zé)岬纳囝^舔了舔我的受傷的手,眼睛里突然蘊出一大滴眼淚掉了下來。
我剛想伸手去抱它,可是它往后退了一步,仰天長嘯了一聲,緊接著爹周圍的小黃鼠狼也跟著仰天相叫了一聲,我干娘便帶著這群黃鼠狼飛快的躥回后山的方向。
我的手還保持著前伸的狀態(tài),可我觸碰到的就只剩下了空氣。
它再一次的離我而去了。
“別擔(dān)心,它在時時刻刻關(guān)注著你,它在保護你。”林入畫上前將我拉起:“它不會丟下你的,先去看看你爹的情況。”
我點點頭,我相信,只要是在我需要的時候,它一定會挺身而出的,它在時時刻刻保護著我,履行著它作為一個娘的義務(wù)和職責(z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