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
我被她這個回答嚇了一跳,但隨后心中一動,竟然又生出一種異樣的情緒,畢竟對象是林燕,我忽然萌生出了一些期待感。
佟靈回頭看向我,凝重的點了點頭,表情嚴肅的說:“你不要想得太簡單,你這個冥婚可與傳統(tǒng)的冥婚不同,不是為了安撫死者的怨魂,而是為了使你們兩人建立起生死相依的緊密聯(lián)系??梢赃@樣說,完成冥婚之后,如果你在這個世界出了事,她在另一個世界也會有同樣的遭遇,相反情況下也是如此。”
我疑惑問:“這就能夠幫助林燕了?”
佟靈搖頭說:“這樣一來,你遇到麻煩的時候,她可以幫到你,而她遇到麻煩的時候,你也同樣可以幫到她。這是一個很長期的過程,可能沒有終點,至于會達到怎樣的結果,只能看造化了。”
只要能夠幫到林燕,不管要面對怎樣的危險,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我必然心甘情愿。
看著佟靈一臉凝重的樣子,我故作輕松的笑了笑,開玩笑道:“看造化……造化是誰啊?”
佟靈沒有笑,而是將視線放到遠處。
微風吹亂她的長發(fā),吹得她雙眼微微瞇起,臉上仿佛蒙了一層寒霜。
她朱唇輕啟,似是自言自語一樣小聲的說:“造化是個頑皮的家伙,它很會弄人。”
按照佟靈的想法,這場冥婚最好選在一個合適的時間,需要翻看黃歷對日期進行挑選。
可是,經(jīng)她精挑細選,最近的一個適合冥婚的日子,也要排到一個月以后。
想到慕容瀛雪昨夜所顯現(xiàn)出的緊急狀態(tài),我知道,此時的林燕恐怕多等待一分鐘就會多一分危險。
于是,在我的堅持下,時間定在了當天晚上的丑時,也就是晚上零點,地點則定在了我召喚林寶的那個廢棄的醫(yī)學院實驗樓。
為什么沒有像正常那樣選擇子時三刻?因為那個時間,我們要先去林燕死亡的那個路口把林燕的人魂給召喚出來。
無論這一次的冥婚還是召喚人魂的法術,都屬于很高層次的通靈術,以我當前的能力根本就無法實施,所以只能依靠佟靈來做,我能做的就是打打下手。
雖然現(xiàn)在的時間還是上午,但是對于我們來說,時間已經(jīng)非常的緊迫,因為冥婚的場地布置非常的麻煩,需要購買許許多多的東西。
場地布置和靈堂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祭”字要改成“囍”字,只不過用的是白紙,而不是紅紙。
佟靈給我列了一個清單,松枝柏枝很難購買的到,需要我找個有松柏的公園趁人不注意折幾枝下來;白黃兩色的菊花好買,一個電話就搞定,由花店開車給我直接送到學校;紙人、畫圈等這些東西,直接去一趟殯儀館附近的殯葬品一條街就輕松搞定。
唯一難弄到的東西,就是白紙剪成的“囍”字,因為這東西根本買不著。
我問佟靈,買一個紅喜字用漂白水漂過再晾干可不可以。
佟靈說不行,既然買不到,就自己做一個。
我不會剪紙,只能去打印店用一張A3紙打印出來這么一個大字,看得人家店員莫名其妙。
帶著打印好的“囍”字,我找了一間自習室,用小刻刀小心而謹慎的將那個字給切了下來。
這事說起來簡單,但是我卻足足做了一個多小時,累得我手都麻了。
當我將這所有的東西都準備齊全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晚上的七點多。
這個時間,那座廢棄的實驗樓附近已經(jīng)幾乎很少有人再出現(xiàn),可能因為這地方太偏,也可能因為“鬼樓”的名聲在外,一般人不太愿意晚上靠近這里。
佟靈讓我將所有的東西先搬到一樓的大廳去,她則跑去買晚餐。她還算有良心,看我這么辛苦,還記得給我?guī)б环蒿?,只是忘記了帶筷子,害得我用手套上方便袋像個野人一樣抓飯吃。
苦嗎?不苦!累嗎?不累!
只要一想到晚上我就要和林燕完婚,我就爆發(fā)出了無窮的力量。
這是我和林燕剛剛在一起時就期盼的一天,這該是我們的愛情所必須要經(jīng)歷的一個過程。
只是,這場婚禮中,我們必然得不到親朋好友的祝福,她的父親無法挽著她的手將她交給我保護,我們無法一起完成香檳塔,無法一起吹紅燭……
有的,只是對未來的無盡恐慌和極度的不安。
根據(jù)佟靈的指揮,我完成了靈堂的擺設。
白色喜字貼在墻上,黃白兩色菊花有序擺放在喜字之下,菊花兩側分立松枝和柏枝,畫圈斜靠在喜字左右,白綾編成花,掛在喜字之上,紙人分列兩側,暫代親朋好友為婚禮做見證……
當這一切布置完成之后,我只感覺我整個人仿佛都要虛脫了一樣,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跟條慘狗一樣。
佟靈在一旁吃著薯片,看我那可憐的樣子,竟然沒有絲毫的同情心,而是急忙催促我快些把林寶召喚出來。因為根據(jù)她的安排,小三條將作為伴娘,而林寶則要對應著作為伴郎。
我問她在這場冥婚中擔當什么樣的角色,她告訴我,她既是媒婆又是證婚人。
好吧,我算你狠。
當我在一旁完成通靈術,將林寶在一團煙霧中帶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到了晚上十點半。
佟靈看了眼時間,讓我在這里面先等著,她需要出去安排一下。
我不知道一直吃薯片的她有什么事情不早安排,為什么非要等到這個時候才做安排。
正在焦急等待的時候,我忽然聽到外面?zhèn)鱽懑偪窈魢[的風聲,大廳的門板被吹得“噼里啪啦”亂響,好像隨時都要被吹碎了一樣。
待狂風歇止之后,佟靈推門走了進來,沖我招手說:“來吧,準備好了。”
我抱著林寶,跟著小三條,非常不安走出大門,然后看到兩輛不知品牌的轎車停在門口。
這兩輛車都圍著黑布,車頭前還綁著黑花,怎么看怎么像靈車。
佟靈讓我把林寶先交給她,然后催促我快些進到第一輛車的后排,她則抱著林寶,帶著小三條進入到后面的那一輛車內(nèi)。
開車的司機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頭發(fā)灰白,滿臉皺紋,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看人的眼神也冷冰冰的。
讓我感覺到恐怖的是,那個老頭的皮膚整體呈現(xiàn)一種沒有生命氣息的灰白色,就好像被福爾馬林浸泡過一樣,還略帶水腫。
車里面放著哀樂,在這樣的夜里聽著非常瘆人。
冥婚我都能接受,這些我自然也能夠接受,只是,害怕這種情緒是控制不住的。
那老頭通過后視鏡,確定佟靈她們已經(jīng)進入到后面那輛車并關好車門之后,扭頭眨著沒有眼仁的白眼,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的黑色牙齒,差點把我嚇尿。
在緩慢而沉重的哀樂中,車子緩緩啟動,竟然沒有發(fā)出一丁點發(fā)動機的聲音。
車速不快,我透過車窗向外看,卻只能看到黑漆漆一片,偶爾會有一道道亮光一閃而過,就好像是飄蕩的鬼火一般。
在煎熬的等待中,車子終于停了下來。
老頭回過頭,聲音沙啞且縹緲的對我說:“新郎官,到了。”
我驚得渾身一個哆嗦,連忙打開車門下了車。
下車之后,我忽然感覺整個世界仿佛都亮了起來,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已經(jīng)被路旁的路燈黃光驅散。
我當前所到的這個位置,對于我來說再熟悉不過,正是林燕遇害的地方。
在這里我喝醉過,痛哭過,憤怒得像個傻子一樣胡亂咆哮過,施展過通靈術,也招惹過禍端……
人的一生,總有些地方,是會銘記在心至死都無法忘記的。
對于我來說,這里就是那深深在我心中烙下印記的地方,只不過這個印記,對于我來說,都是不好的回憶,代表的是無盡的痛苦。
佟靈這時從后面那輛車上獨自走了下來,讓我到一旁先等待片刻,然后快步走到街道的正中央。
她低頭看了眼時間后,便站在路燈下,低頭閉著雙眼,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也看了眼時間,發(fā)現(xiàn)還差幾分鐘就將到子時三刻。
在艱難的等待中,子時三刻終于到來。
佟靈猛的睜開雙眼,以單腳為軸,在地上畫下一個圓圈,然后抬手在空氣中寫下泛著微弱白光的符文。
待符文燃盡,狂風刮著地皮猛吹而來,吹得我?guī)缀鯚o法站住,東搖西晃,好幾次差一點跌倒。
隨著佟靈大喊一聲“來兮”,狂風開始減緩力道,最終歇止,只留下漫天飛舞的紙屑搖晃墜落。
我忙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牛眼淚和銅鏡,正要將牛眼淚涂抹到眼皮上,卻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黑暗中緩緩走到路燈之下。
“林燕!”
我驚喜交集,渾身激動到顫抖,眼淚已經(jīng)充滿眼眶,幾乎要決堤留下。
多少個日日夜夜,多少次的期盼,多少次的幻想……
終于,在這一刻,我又見到她了。
林燕也看到了我,愣在原地,瞪大的雙眼中有淚水流出,滑過臉頰,流到精致的下巴處,一顆顆如同珍珠一樣掉落,碎在地上。
佟靈點著一張冥幣,隨手丟在空中,扭頭沖我大喊:“節(jié)約時間,帶新娘上婚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