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屠夫見我眉頭一直皺著,就知道事情可能比他想的要危險的多,他夫妻兩跪在地上使勁的求我,一直說要他們兩的命都行,千萬別要了他閨女的命。
我見他們倆誠懇,而張芙蓉確實(shí)可憐,多好一黃花大閨女,被這稀里糊涂的爹給害死了可定也是個不肯投胎的冤魂,我就說:“這件事我給你辦,但是一切得聽我的。”
張屠夫見我愿意幫他那里還敢說半個不字?一切都聽我的。
我跟張屠夫說:“那口甕棺里的人暫時動不得,如今她是野鬼入宅,敬得趕不得,你去殺一頭豬,擺個祭臺,給她立長生位,記住千萬不要讓畜生進(jìn)了這宅子,否則必定過陰,你這閨女必死無疑。”
張屠夫磨磨唧唧的,好像很不情愿的樣子,我就讓他有話直說,張屠夫墨跡了半天才跟我說:“野鬼進(jìn)門不趕還敬,我沒聽過這等事,你法力高強(qiáng)給趕走不就成了?”
我心里頗為生氣,不知道張屠夫是心疼一頭豬錢還是真的趕鬼心切,我就說:“動手術(shù)聽過沒有?就是拿刀子在人的身體上開一個口子,比如人體手術(shù),定有一個手術(shù)的最佳時機(jī),什么時侯作手術(shù)最好,按中醫(yī)學(xué)的觀點(diǎn)一定是身體狀況最好,氣候最好、最不容易感染、傷口愈合最快的時段為手術(shù)的最佳時間,而地理也像人體一樣,如果破土,也好像在龍脈上動手術(shù),也有一個手術(shù)的最佳時機(jī)。”
張屠夫聽的事稀里糊涂的,我又說:“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你以為我把她移走直接就曝尸荒野嗎?我得為她挑一塊風(fēng)水寶地,若是將她棄尸荒野,他肯定會來纏著我的,又或是魂歸此處,你一樣要遭罪。”
張屠夫見我堅決,也只好去磨刀殺豬,他媳婦準(zhǔn)備好案臺,我用香爐點(diǎn)了三炷香,放了個大豬頭,兩邊加上供果,香燭燒的旺盛,證明這屋子里陰氣十足,我叮囑張屠夫說:“人不散香不斷,香斷人必散,記住了,香不能燒盡,余三寸添新香。”
張屠夫見香燭燒的快的很,像是有人在香燭旁邊吸氣一樣,無風(fēng)煙亂,就嚇的害怕,連連點(diǎn)頭,我見他知道厲害,也就放心,于是拿著火盆,窩了三道黃紙,點(diǎn)著了丟進(jìn)去,說道:“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驚。諸神咸見低頭拜,惡煞逢之走不停,昔有渾人擾你清夢,僅有明君送你鬼魂,好酒好肉管夠,一點(diǎn)余錢莫嫌少,有言在先,吃好喝好拿好,上路莫回頭,走你。”
我一通說道,將火盆里添了三疊黃紙,火一下就燒了起來,轟隆一聲竄了老高,把張屠夫夫妻倆嚇的魂飛魄散,就見著那火盆里的火苗東倒西歪的,好似有什么人在爭搶一樣。
我見了就覺得麻煩,果然是一山不容二虎,此地乃是張屠夫那淹死的兒子的墳?zāi)?,豈能容這個外來野鬼搶錢,但是現(xiàn)在也只能暫時安撫,我得盡快找到一塊風(fēng)水寶地讓人家入土為安才行。
時下大雪封山,我到那找去,想來想去,我還是覺得她哪里來回哪里去才好,我就說:“張屠夫,你去把王紅那個渾人找來。”
張屠夫不打岔,我說什么他聽什么,此刻外面又是鵝毛大雪,他披了個蓑衣就出門了。
我見著床上的張芙蓉此刻醒了,就問她:“你覺得怎么樣?”
張芙蓉口干,剛張嘴皮就破了,六神無主,她對我說:“我見著我第了,他跟一個女孩打架,打不過,跟我哭呢。”
這話把張芙蓉她媽嚇的不輕,一個勁的跪在那祭臺前又是磕頭又是狠話的,引得火盆里的火旺的很。
我倒是沒管那些個,看著張芙蓉,覺得她時日無多了,活人是看不見陰人的,就算我懂風(fēng)水之法,道家妙術(shù)我都看不見,通陰陽的人都是奇人,或者真的是道術(shù)高超,我胡半仙爺爺牛了一輩子,但是他也沒說自己能看見陰人。
那些張口閉口說自己有陰陽眼能看到陰人的人,絕對都是胡扯,陽人界陰不回,陰人界陽莫入,這話說的就是人死了,就別想回陽界,甭管你多有本事,陰人的世界呢,陽人不要進(jìn)去,你也進(jìn)不去,你要是進(jìn)去了,你也就死了。
張芙蓉能看見陰人,說明她馬上就要過陰了,人陽氣弱的時候,就跟陰界通了,我問她:“你還有什么要交代的嗎?”
張芙蓉看著虛弱,但是這時候腦袋清醒,她對我說:“我不想死,我死了,爹媽咋辦?”
這孩子孝順,都這時候了還想著爹媽,我就對她說:“這個你別管了,你爹媽有你爹媽的路,你有沒有自己個的心愿?”
我這么說就是讓她能了結(jié)自己的心愿,免得死后陰魂不散,變成厲鬼。
張芙蓉思索了半天,咽了口氣,張了張嘴對我說:“我從小就覺得她在我肚子里,總是動來動去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有了它,現(xiàn)在我要死了,我就想把它生下來,也算我做了一回女人了。”
我聽著覺得奇,張芙蓉肚子里的鬼胎難道不是如今才有的,而是打小就有?我看著張芙蓉的面相,拿捏不定,相中訣法,壽夭最難,我就看她人中,長而深邃,人中為保壽官,她的人中乃是長壽多子的面相,并不是短命鬼。
我看張芙蓉的媽媽過來握著她閨女的手,早就老淚縱橫,我看她子女宮有兩橫,一長一短,長著為女,短者為子,這說明她會有一子一女,但是奇怪了,誰都知道張屠夫那個淹死的兒子是他從村外找野女人生的,并不是張芙蓉親媽的兒子。
想到此處,我心里多少有點(diǎn)眉目了,我問張媽:“你待產(chǎn)的時候有沒有遇到過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被什么東西給嚇著,又或是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東西,例如野味之類的。”
張媽聽了,仔細(xì)回想,想了半宿才說:“我懷她六月的時候,那時候也是大雪天,冷的邪乎,我家男人從山上帶回來一只灰狐,本來以為已經(jīng)死了,我就尋思著給剝離皮,按一件袍子,等孩子生下來的時候用,但是剛下刀的時候,那頭狐貍突然蹦起來,還咬了我一口,我當(dāng)時就閃著腰了,還落下了病根。”
我聽著,覺得差不多,就說:“那狐貍后來咋處理的?”
張媽想起來還覺得恨,對我說:“當(dāng)然是打死了,皮給剝了,肉給燉了,我吃了幾口,覺得味道太膻,沒多吃,不過那天晚上還是鬧肚子了,疼了我一宿。”
我聽了,心里就琢磨著,她肚子疼可能不是鬧肚子,而是她孩子死了,我懷疑當(dāng)初張媽懷的是雙胞胎,她當(dāng)時一驚一嚇,動了胎氣,又吃了野味進(jìn)補(bǔ),使得胎死腹中,但是因?yàn)槭请p胞胎,所以那個死胎并沒有流掉,而是長在了張芙蓉的身體里,跟著她一塊來到了人間。
只是我沒告訴她們,我看張芙蓉氣若游絲,眼睛無神,但是瞳仁卻跳著光點(diǎn),我知道她大概是看到了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她是個好姑娘,這么死了太可惜。
這么一尋思,我就跟張媽說:“你去找雜糧店買一斤蓖麻油,在找白雞下的蛋,蛋殼要純白的,有一點(diǎn)麻子都不行,找到之后,蓖麻油給抄一碗出來,要快,你閨女快不行了。”
張媽聽到我說她閨女快不行了,含著淚就小跑出去,外面的積雪都滿過了膝蓋,她一個小巧的女人走著都覺得費(fèi)勁,但是為了救閨女的命,她是連滾帶爬的出去。
天下父母心,突然,我看張芙蓉眼睛閉上了,就急忙掐她的人中,千萬不能讓她睡過去,這一掐,她又睜開了眼,勉強(qiáng)有了點(diǎn)生氣,我對她說:“你撐著點(diǎn),放心,你陽壽未盡,閻王也不會要你的,兩小鬼打架沒什么好怕的,我念經(jīng)給你聽,我念一句,你念一句,千萬別岔了。”
張芙蓉點(diǎn)了點(diǎn)頭,但是覺得冷,身體就縮了進(jìn)去,我摸著她的手,跟死人的手沒什么差別,冰涼冰涼的,燒著炕,蓋著三層棉被都捂不熱,將死之人也。
我說:“亡魂亡魂側(cè)耳遙聞,東赴蓬萊島。。。”
張芙蓉嘴巴上下張合,跟著念,但是聲音很小,幾乎聽不到,因?yàn)樘淞?,嘴都在哆嗦?/p>
我繼續(xù)念:“南向朱陵宮,西碎金剛地,北免寒冰苦,從此追薦后,舉步上南宮。”
“南向朱陵宮,西碎金剛地。。。”
這次我聽到她念出來聲了,心里多少有點(diǎn)慰藉,于是繼續(xù)念:“仰憑道力,為上良因,志心稱念,遂愿往生天尊,不可思議功德。”
“仰憑道力,為上良因。。。”
我念一句張芙蓉念一句,這是道門的超度經(jīng),我想用我的念力給張芙蓉肚子里的鬼胎做一個超度,效果還不錯,張芙蓉念了一會,氣色雖然不見好,但是眼睛卻有了幾分神韻。
這會張屠夫回來了,他身上都是雪,身后跟著王紅,我一見王紅,就覺得晦氣,他嘴角發(fā)青,太陽發(fā)黑,所謂青遮口角,肩鵲難醫(yī);黑掩太陽,神醫(yī)莫救說的就是他,但是說來也怪,他精氣神望著呢,我只能說他的命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