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和允兒買了去鹽亭的車票。
等到了鹽亭縣,這時已經(jīng)是晚上八九點,小縣城燈火閃爍。剛下車,一大群人就騎著摩托車圍了上來,用我們聽不懂的方言,七嘴八舌的問我們。
不單是我們,每個下車的旅客,都會被圍住,亂哄哄的。
更有離譜的人,雙手有意無意的,直往允兒胸前搖晃。我連忙把允兒扯到了我背后,怒視他們。
騎摩托車的人發(fā)出一陣哄笑,然后就有人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問我:“你們是外地人吧?要到哪里去?我搭你去。”
原來是摩的司機(jī)。
對這種品行的摩的司機(jī),我實在沒興趣理會他們,就一手牽著允兒,一手扒開他們,走了出去。
“小明子,看來我們還真得坐他們的摩的。”
走了一段路,允兒輕笑著說。
我也默認(rèn)了。走了這么久,才發(fā)現(xiàn)這小縣城是沒有公交車來往的。
“但是那些摩的司機(jī)太壞了。”
我憤憤的說。
“其實那種人,只是個別。我現(xiàn)在不就是跟著一個大壞蛋走路嗎?”
允兒似笑非笑,臉上一抹嬌羞,看得我心動不已。
“小兄弟,你要去哪里?我搭你吧!”
突然一輛摩托車在我面前停住了,一位中年大叔對我一笑,露出相當(dāng)白的牙齒,滿臉的憨厚。
這位中年大叔看上去相當(dāng)靠譜,不是那種品行不端的人。
于是我就對他說:“我們要到舊樓村去,你認(rèn)得路嗎?”
舊樓村,正是孫芳所在的村莊。
中年大叔一聽到舊樓村,面色就大變,慌忙擺手:“小兄弟,你要到舊樓村,最好大白天去,晚上的話,沒人敢搭你去的。”
說完,踩了油門,一溜煙的跑了。
我和允兒面面相覷。
中年大叔走了后,很快又有摩的司機(jī)上來詢問,我看到相貌靠譜的就回答他們。
但是無一例外的,當(dāng)他們一聽到舊樓村,就顯出恐懼之色,紛紛跑掉了。有好心的,還勸我們在縣城住一晚,明天再去。
我和允兒互看了一眼,心里都不禁疑惑:難道舊樓村晚上會發(fā)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立即拿出了手機(jī),看到孫芳的備注還沒有變成恐怖動態(tài)圖,就松了口氣,趕緊打了他的電話。
但是我連打了好幾次,孫芳一直沒有接電話。
“難道孫醫(yī)生出了什么事?”
我必須得盡快趕到孫芳家,越快越好。如果她出了事,我也不會好過,因為下一個明顯就是我啊。
正在這時,剛才那位中年大叔司機(jī)又跑了上來,對我們說:“如果你們有天大的急事,我可以搭你去,不過說好了,我只能搭你們?nèi)サ脚f樓村路口附近,你們再走路過去,我可以指路給你們進(jìn)村。”
我想了想,就同意了。就算舊樓村有可怕的事情,有允兒在,我也不怕。
允兒倒是從容自若,她要求大叔先載我們到雜貨鋪去,買了一大捆冥紙和香支寶蠟,讓我看得有點毛骨悚然的。
十多分鐘后,中年大叔把我們載到了一個路坎上,指著前方的一處光亮之處,對我們說:“你們從這里走下去,一直往右走,第一個路口進(jìn)去,就是舊樓村的牌坊。不過你們最好等路過的村民,跟他們一起進(jìn)去。”
說完,中年大叔就慌不迭的踩了油門,轉(zhuǎn)身跑了個無影無蹤。
抬頭看去,只見大叔所指的光亮之處,一片血紅,應(yīng)該是紅色的燈光造成的,在幽靜的夜晚里,顯得格外詭異可怖。也怪不得那中年大叔這樣害怕了。
我不由得驚悚,緊緊的拉住允兒的手。允兒倒是淡定得很。
我們所走的路,就在山腳下,雖然也是水泥路,但周圍一片荒蕪幽靜,少有人家。
很快我們就走到了第一個路口。
只見一座高達(dá)五六米的古舊牌坊,上面“舊樓村”三個大字,坑坑洼洼的,顯得非常殘舊,牌坊腳下,卻懸掛著兩只大紅燈籠,紅得非常詭異,像粘稠的血一般,周圍的草木、泥石都像染上了一層血漬,觸目驚心。
我嚇得差點又尿了,把允兒的手捏得更緊,允兒吃痛,在我臉上狠狠捏了一下:“膽小鬼!”
有驚無險的走過牌坊,倒也沒發(fā)生什么,然后就來到了一座小橋上。
橋下的河水倒是不大,河水嗚嗚咽咽的。
走到橋中間,溫度驟降,突然從橋下冒出一大群人,個個面色慘白如紙,穿著花花碌碌的紙衣服,而且渾身水淋淋的,就像是從河里鉆出來的一般。更有個,身體腫脹得厲害,渾身煞白煞白的沒一絲血色,跟河里的浮尸差不多。
他們神色兇厲,手里都拿著鋤頭、鐮刀什么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我們。
一看就知道不是人來的!
我立馬腿都軟了。
允兒卻是淡定自若,先點了一大捆香支蠟燭,那些“人”露出貪婪之色,一個勁的抽著鼻子。只見冒出的香煙像一條條白線般,飄向了他們的鼻孔,被他們吸了進(jìn)去。
一種死魚爛蝦一般的強(qiáng)烈腥臭,從他們身上散發(fā)出來。熏得我?guī)缀醣尺^氣去。
我嚇得跟在允兒背后寸步不離。
然后,允兒又撒出了一大把冥紙。
說起來也奇怪,冥紙剛飄散在空中,立即就消失了。然后我看到,他們每人的紙衣服上都塞了好幾張。然后他們才讓出了一條路,讓我和允兒走過去。
等我們走過去,再轉(zhuǎn)身,那群人都已經(jīng)消失不見,一大捆香支都已經(jīng)燒盡了。
有驚無險的走過小橋,我們正式踏入舊樓村的范圍。
山村依山而建,在山腳下依稀有幾座平房,稀稀落落的投射出幾盞燈火。
月色朦朧,我和允兒都不知道哪一家才是孫芳的。
剛好,有位老大爺,扛著一把鋤頭,抽著煙斗,從對面走來,看見我們,露出驚異之色。
我們連忙拉住了老大爺,問他關(guān)于孫芳的情況。
大爺一聽我們提到孫芳,臉色就變了。他上下打量了我們一番,驚異的說:“孫芳?這妮子不是今天剛死了嗎?你們是她什么人?”
我和允兒一聽就驚了:“不是吧?怎么可能?”
大爺一指前方山腳下的一棟瓦房說:“孫芳家正在辦喪事呢,不信你們就去看看吧。”
我們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一戶人家門前掛著白紙燈籠,靈幡飄揚,傳來陣陣喪樂聲。
大爺一邊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我們,一邊走開了。
我連忙掏出手機(jī)一看,孫芳的備注還沒有變啊,證明她還活著。但大爺跟我們素昧平生,也沒必要存心騙我們吧?
我們又找了戶人家,聞了一下情況。終于確認(rèn),辦喪事的那家人正是孫芳家,死掉的確實是孫芳。
我和允兒互看一眼,心頭驚詫,決定還是先到孫芳家看看再說。
走到孫芳家,果然發(fā)現(xiàn)大廳裝扮成了靈堂,正中高掛著一幅遺像。一看,還真是孫芳的。
遺像下面的家屬區(qū),只跪著一個女孩,哭哭啼啼的,十六七歲的樣子,身材纖細(xì),俏臉如花,穿了一身白色喪服,更顯得素麗,但是她的臉色卻蒼白得厲害。
如果她臉上不是淚痕縱橫,我真懷疑她的臉是紙糊的。
門口有一大群幫忙治喪的村民們,嘆息著,抹著眼淚:
“真可惜呀,才二十多歲,就這么沒了。”
“就是啊,本來就是孤兒一對,如今只剩下一個女娃子,真可憐……”
……
我不禁疑惑:難道孫芳真的死掉了?但她的備注根本沒變啊。
再次打了她的,還是沒人接。
于是我悄悄扯了扯允兒的袖子,小聲問她:“允兒,你有辦法確認(rèn)孫芳的生死嗎?”
允兒俏巧的白了我一眼說:“只要能見到她的尸體,我就有辦法。”
我想了想,拉住允兒的手,走到了那位女孩面前,相當(dāng)悲痛的對她說:“小妹妹,我是孫芳的同事,今天來是想見她最后一面。請問可以看看她的遺容嗎?”
女孩抬起頭來,含淚的杏眼眨巴眨巴的望著我們:“我叫孫鳳丫,我怎么從沒聽我姐說過,她有你們這樣的同事的?”
我連忙把手機(jī)里面的通訊錄翻了出來,遞到她面前:“小妹妹,你可以看看,我的手機(jī)存有你姐姐的號碼。如果我沒猜錯,她的手機(jī)也應(yīng)該有我的號碼。”
孫鳳丫看了一眼我的手機(jī),確認(rèn)是她姐姐的手機(jī)號碼后,就對我們點了點頭。
孫鳳丫把我們帶進(jìn)了一間內(nèi)房,一具尸體正躺在那里,還沒裝進(jìn)棺木里。
我壯著膽子走了上去,鞠了個躬,觀察了一番,尸體面色青白,早沒了呼吸,僵硬冰涼,確實是孫芳無疑。
允兒卻走到了我面前,右掌心卻出現(xiàn)了一道符箓,閃耀著一層淡光,在我的掩護(hù)之下,按在了尸體的胸口。
符箓迅速沒入了尸體,但孫芳仍是一動不動,看上去像死透了的樣子。
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孫鳳丫在我背后,眼神非常兇厲陰狠的盯著我,讓我脊背生寒。但我一轉(zhuǎn)身,她又變成了低眉順眼的模樣。
我們就抹了一把眼睛,跟著孫鳳丫走了出去。
再次來到靈堂,在白事先生的引導(dǎo)下,我們做了一系列復(fù)雜繁瑣的悼唁儀式。
然后,孫鳳丫就把我們引到了另一間房,讓我們休息。
房間還是瓦房,設(shè)施相當(dāng)簡陋,只有一張床,一張木桌,兩張木凳??磥韺O芳姐妹的生活挺窮困的。
“小妹妹,孫芳昨天還好好的,我還給她通過電話,怎么突然就……”
我試探的問孫鳳丫。
孫鳳丫的眼淚唰的就涌了出來,哽咽著說:“我也不知道,昨晚姐姐剛回來時還好好的,跟我說說笑笑,但是第二天,她很晚沒起來。我去到她的房間,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
說到這里,哭得說不出話來。我們連忙安慰她。
孫鳳丫哭了好一會兒,就對我們說,稍后會把晚飯送來。然后就走了。
允兒趕緊關(guān)了門,坐到床上,蹙著柳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我也不敢去打擾她。
允兒想了一會兒,小聲的對我說:“我剛才用驅(qū)魂符試了一下,孫芳毫無反應(yīng),確實是死尸無疑。但事情似乎沒這么簡單。孫鳳丫很可疑。我有一種直覺,總覺得她的氣質(zhì),跟她的身體,有點貌合神離。”
我頓時一驚:“你的意思是她的身體并不是她原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