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勁地沖到了住院部六樓,也就是精神科住院的地方。
說起精神科姓王的病人,我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個人來。今天早上我來醫(yī)院找瘋老頭的時候,瘋老頭正在跟一個人下棋,瘋老頭說那個人是隔壁病房的老王?
我先是走到原本瘋老頭住的那間病房門前,門是關著的,然后向兩邊看了看,正好看到隔壁右邊的病房,半開著門。
我深吸一口氣,從門外探頭進去。
里面窗戶緊閉,窗簾也拉上了,而且沒有開燈,所以整間病房顯得十分陰暗。
在病床前面的空位上,一個人影正背對著門口,坐在地上,低著頭,仿佛在看著地上的什么。
從背影可以認出來,這個人就是今天早上見過的那個跟瘋老頭下棋的老王。而他此刻的背影,給人十分滄桑的感覺。
而在床邊,還放著一個黑色的大膠袋。我想起林薇從“七里香”出來的時候,手里正提著一個黑色的袋子,應該就是這個了。這么說,林薇在里面?
我咽了一下唾沫,敲了敲門。
“門不是開著么?”老王并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說道。
我把門完全推開,走了進去。
當我把視線投向病床上時,卻嚇得雙腿一軟,差點坐在了地上。
病床上竟然躺著一個紙扎人!
我登時恍然大悟,林薇去陳店主那里,難道就是為了這個紙扎人?我記得陳店主那里,確實有很多紙扎的祭品賣的,紙扎的女仆我都見過。當時林薇提著袋子出來,袋子里面的就是這個紙扎人吧?
再細看這個紙扎人,做得栩栩如生,那張臉雖然是紙做的,但是看起來竟然跟林薇長得有點像。
只是這么個紙扎人躺在床上,怪恐怖的,而且身上還蓋著被子,就像被小心呵護著一樣。
這時候我又發(fā)現(xiàn),原來紙扎人不止一個!
在床邊的地上,還躺著一個紙扎人,形狀跟床上的差不多,而且臉部的相貌也跟林薇有幾分相似。但是床下的紙扎人,看起來十分破舊。
老王說道:“既然進來了,不過來坐一坐么?”說著他指了指他對面的地面。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老王原來坐在地上,前面擺著一個棋盤,上面的棋子并不存,好像下到了一半。
我鼓起勇氣,繞過了他,在他對面地上坐了下來。我們兩人之間,只隔著那盤象棋。
我說道:“你是……王磊醫(yī)生?”
老王抬起頭來,盯著我,渙散的眼神逐漸凝聚起來,說道:“你知道我?”
果然,隔壁老王就是王磊。但是那個矮護士小敏不是說王磊是個年輕有為的醫(yī)生嗎?為什么王磊看起來,卻像個五十歲的中年人了?
而且,這個五十歲的中年人,會是林薇的男朋友?還讓那個高個護士小蓮爭風吃醋?也許這中間還有些我沒弄清楚的事情。
我說道:“林薇在哪里?”
王磊低著頭,看著棋盤,說道:“不是在床上嗎?”
我心里一驚,床上的不是紙扎人嗎?哪里是林薇了?只是聽了他的話,我又情不自禁地瞟了一眼病床。
這一眼卻幾乎把我嚇哭。
原本干癟的紙扎人,竟然慢慢的漲起來!
林薇的相貌,也在紙扎人的臉上漸漸地清晰起來。
難道說,林薇一直都以一個紙扎人的身體來行動的?可是這怎么可能?難道我連一個紙扎人和真正的人都分不出來嗎?
但是眼前的紙扎人,卻偏偏在發(fā)生變化。難道林薇正在從舊的紙扎人那里,轉移到新的紙扎人上面嗎?
我心里躊躇著,是不是應該去通知瘋老頭過來?
王磊卻在這時候說道:“你會不會下棋?”
我愣了一下,這王磊難道還要找我下棋嗎?我搖著頭說道:“我會,但是下不好。”
王磊道:“那你知道眼前這盤殘局,叫什么名字嗎?”
我低頭看了一下棋盤,發(fā)現(xiàn)棋盤上,紅方棋子較多,除了五個“兵”外,還有單馬、單炮、單相和雙仕,而黑方棋子只有單車、單馬、單象和雙士。而我坐這邊控制的,正是黑方棋子。紅方的五個“兵”都已經(jīng)過了河,且集中在左邊,而黑方的車和馬也在對面。
王磊說道:“這盤殘局,稱為‘泥馬渡康王’。泥馬是泥,為什么能渡江?泥馬是馬,所以能渡江。紙人是紙,為什么能存活?紙人是人,所以能存活。”
我聽了王磊的話,頓時感到心神一震。
王磊又說道:“這盤‘泥馬渡康王’的殘局,你能破解得了嗎?”
他話一說完,棋盤上的棋子竟然動了起來!
不對,應該說,是在我腦海里動了起來。因為我竟然開始思索下一步棋應該怎么走,而且當我想到走馬,腦海里棋盤黑方的馬就會跟著我的思路走,而紅方的棋子則不受我的思路影響,而是自動應對。
也就是說,我在腦海里和一個看不見的人下棋!
我整個人的心思都在棋盤上。只是無論我怎么走,最終都會輸給對方,而且一旦輸給對方,棋盤就會回復原狀,又開始新的一輪“泥馬渡康王”的殘局。
我感到冷汗連連,唇干舌燥,因為無論我怎么絞盡腦汁,都好像下不贏對方。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胸口突然一痛!
今天的第四次!
我頓時痛得整個人都蜷縮在了地上,但是頭腦卻也因為疼痛的刺激,而清醒了過來。
剛才怎么回事?我怎么會沉迷于棋局當中?我平時都不怎么下象棋的,不可能會為了一盤殘局而在那里絞盡腦汁的。我忍著痛楚看了一眼那個棋盤,棋盤上的棋子根本就沒有動過。
我有點明白過來,也許我剛才著了王磊的道兒了!不然的話,我不可能會把精神集中在棋局上面的,我應該是受到“催眠”一類的影響了。
這個王磊,到底是個什么人?他不是一個醫(yī)生嗎?怎么好像會一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這么說的話,倒是這相思咒的發(fā)作把我救過來了,不然的話,我可能會一直沉迷在棋局中而不知道外面的事了。
不過這相思咒的發(fā)作,比前一次又更痛苦了!我甚至感到心臟想要跳出胸腔,痛得真想找把刀一刀把自己的心臟給切了,一了百了!
我抬頭看了一眼王磊,王磊正一臉狐疑地看著我。
而當我望向床上的紙扎人時,發(fā)現(xiàn)紙扎人竟然變成了胖妞的模樣。我知道這一定是幻覺。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意識到了當相思咒發(fā)作的時候,幻覺出現(xiàn)的規(guī)律。那就是,相思咒發(fā)作時,我視線內的女性,都會變成胖妞的樣子!
所以昨天在陳店主的“七里香”店里,以及今天在計程車內,這兩次發(fā)作,我都沒有看到胖妞,而剩余的幾次,都是因為有女性在,所以看成了胖妞。
我不禁想起凌晨在病房時,被“胖妞”騎到身上吸我陽氣的一幕。也就是說,當時真的有一個女人,或者女鬼,騎到了我身上?那個女鬼,會是林薇嗎?如果是的話,她又為什么騎在我身上呢?
我一邊捂著胸口,一邊艱難地望向病床上的紙扎人,雖然看上去是胖妞,但是我知道,實際上那是林薇。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胖妞”竟然突然干癟了下去!
我眼睛不由得瞪大。
王磊似乎也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急忙站起身來,轉頭望向病床,不禁失色驚呼:“林薇!”
原本身體已經(jīng)漸漸清晰的林薇,現(xiàn)在又干癟了下去,恢復成了原來的一張紙扎人!
王磊大叫了一聲,猛地掀開被子,把輕飄飄的紙扎人抓了起來,光著腳便沖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