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老陳一進(jìn)門就把我和妍妍叫到客廳，叼著二手白沙煙，表情端莊嚴(yán)肅。
我和妍妍坐下之后，對視了一眼，我率先開口“老陳，怎么今天才回來，去那么久？”
老陳吧唧了口煙，看上去很疲憊，雙眼布滿了血絲，胡子拉碴的“還不是為了你，媽的，現(xiàn)在這群老師吃人肉不吐骨頭，小錢還看不上，找了好幾所學(xué)校，沒一個愿意接受你的，最后掏光了老底，整整兩萬塊，才讓進(jìn)了和你妹妹一個學(xué)校。”
我明白老陳的意思，以我妹妹的成績重點高中不用說，學(xué)校還得給免學(xué)費，至于我嘛，大家懂的。
“哪所學(xué)校??？”我瞅著老陳疑惑的問了一句，內(nèi)心也是蠻激動的，能和我妹妹上一個學(xué)校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
接著，老陳白了我一眼，從屁股后面拿出了兩張通知書，“啪”的一聲甩在了桌上，特有范兒。
我直接拿起盯著看了起來“臥槽，二中。”我干咽了一口口水，激動不已“老陳，你太帥了。”
二中，又名金稱市第二中學(xué)，是一所名副其實的重點高中，在金稱排名第二，最主要的是里面美女居多，想想我就那個癢癢。
在二中之上就是一中，一中也可以說是一所貴族學(xué)校，去里面的人如果不是成績非常的逆天什么清華北大的重點苗子的話那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且，能上一中也要支付一大比的費用，這樣一所學(xué)?？诒缓玫脑捯彩且姽砹?。
在二中的下面就是六中，九中普通的高中了，小混混居多，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技術(shù)學(xué)校，真要一個個說出來夠嘮叨一天的了。
我又仔細(xì)想了想，皺著眉頭，心里很不是滋味“爸，為什么選擇二中，太花錢了，隨便上個六中，九中就可以的。”
老陳咧嘴笑了笑，很灑脫“沒事，咋家不差錢，再說了，你去六中九中是沒問題，但是你妹妹不行，咋們家必須要出一個有用的人，就算是將來嫁出去了也嫁一個有文化，有教養(yǎng)的人，”
“讓你上二中也是覺得你妹妹好歹有個伴，有個人照顧，研研這孩子，思想單純的很，身邊沒個人怎么行。”
我眨了眨眼，雖然老陳說的好像是那么個道理，但是我還是心疼那些錢，現(xiàn)在家里也不是之前那么富裕了，該敗的早就讓老陳給敗了。也就是靠給村里人干一些零活過過日子。
老子是絕對拿不出那么多錢的，兩萬塊已經(jīng)夠一口子吃兩年的了。
妍妍坐在我和老陳的中間，眼圈頓時就紅了“爸，可是，可是那些錢真的太多了，還是把通知書退回去，把錢拿回來吧，我們可以去六中或者九中都沒問題的。”
老陳摸著研研的腦袋，玩弄了一下她的秀發(fā)，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你看吧，研研，剛說你思想單純現(xiàn)在就犯傻，通知書是拿了是不可以退的，就算退了錢也拿不回來了，明白了，你要好好的讀書，給家里爭一口氣。”
“以后有出息了，別人還能指著你說，看，那是陳老板教出來的閨女兒，知道么？陳老板那可是我的老大哥了，還一起打過牌的呢。哈哈，到那個時候，爸爸也是真的高興。”
妍妍很乖的點了點頭，眼里的淚水打著轉(zhuǎn)“嗯，爸，我會的，我一定好好讀書，要讓你和哥都過上好日子，就像媽媽在的那會一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當(dāng)妍妍提到老媽的時候，我看到老陳的嘴角明顯抽蓄了一下，臉色變的很難看，看來，老陳，還沒有徹底走出老媽的陰影。
我拍了拍老陳的肩膀，嘆息一聲“爸，累了就去休息吧，研研最近在學(xué)做飯，弄好了我去叫你。”
我撇開了老媽的話題，說實話，這么多年了，我不敢保證老陳就沒錯，我也從來沒有去問過那件事，但是我覺得我媽做的太草率，她才是真正有錯的人，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談一談了，而是要去選擇一種非常極端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我有些恨她。也可能就是因為這種恨，才讓我更偏向老陳一點，也有可能我真的不懂大人們的思想，就算很多年以后，我弄明白了真相，那些對與錯，那些愛與恨早就從心底生根發(fā)芽，不可撼動。
老陳聽了我的話之后起身朝自己的房間走了沒幾步突然就聽住了，他反過頭來的盯著我“你后媽呢？”
“走了。” “咋走的？” “砍走的走。”我非常的坦然。“什么刀砍的？”我兩手一攤“菜刀唄。” “砍哪了？” “哪都沒砍著，嚇走的。”
然后老陳點了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接著開口“不用買菜刀了吧。”
“不用，人沒事，刀也沒事，就是妍妍挨了一巴掌。”
老陳看著研研皺了下眉，接著，又無奈的搖了搖頭，托著疲憊的身軀走到自己房間門口。
他剛打開房間門，我就在后面說了一句“爸，以后要找媽就找個好一點的，真正能過日子的，別從大馬路上隨便拉一個湊合就以為行了，那樣的人只會把家里弄的越來越糟，我的意思，你懂吧。”
老陳背對著我和妍妍點了點頭，聲音中帶著蒼涼“嗯，以后不找了，就咋們?nèi)齻€。”
老陳進(jìn)屋休息后，妍妍躺在我懷里忍不住小聲的抽泣起來“哥，爸爸他真的太累了。”
我拍打妍妍的后背，小聲安慰道“沒事的，好好讀書，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哥，你也要好好讀書，爸爸為了你做的太多了。”我捋了捊研研秀發(fā)，點頭說道“嗯，好好讀書。別哭了昂，臉都哭花了。”我用手擦了擦妍妍眼角的淚水“妍妍乖，去給咋爸做一頓飯，看你手藝長了沒有啊。”
研研站了起來，系上了圍裙便進(jìn)了廚房。
坐在客廳的我一臉的壓抑，心里面亂七八糟的。 “好好讀書，好好讀書”這幾個字一直在我腦海里回響。
兩個月后，我，老陳，妍妍出現(xiàn)在通往市中心的車站，秦林也來了，今天的他看上去有點精神兒頭，不知道從哪個老爺子手里剪了個光頭，嘴里咬著菜包子，油膩油膩的，也不嫌埋汰。
妍妍挎著個漂亮的書包，一身藍(lán)色休閑裝，配個黑色帆布鞋，妥妥的妙齡少女，這些都是老陳特意給她買的，開玩笑，咋家的掌上明珠能不捧好了么。
我提著個大塑料袋子，還是買書包送的，里面裝了幾本初三的書，不拿出一看，你絕對不會知道里面只不過是啥音樂，美術(shù)書之類的，反正跟學(xué)習(xí)扯不上關(guān)系。
對于我這種上學(xué)從來不需要書包的人來講，早已習(xí)慣了塑料袋子的風(fēng)范，你要問我背過書包嗎？ “書包是啥？能吃嗎？”
老陳就比較邋遢，站在最前面依舊抽著二手白沙煙，據(jù)說好像比真的要便宜那么幾毛錢，吧唧的那個狠勁，恨不得連煙屁股都給它啃了。
“嘟嘟”不遠(yuǎn)處，一輛通往市中心的藍(lán)色大巴車按著喇叭行駛了過來，老陳連忙招手，大巴車放慢了速度，慢慢的停在了我們面前。
“小晨，妍妍上車。”老陳終于扔掉了煙屁股，敲著打開了大巴車前面的車門。
我看著秦林，有些難受，與他緊緊的擁抱在了一起“哥，走了昂。”
秦林拍了拍了我的后背，顯現(xiàn)出少有的不舍“走吧，照顧好咋妹妹，壞毛病都改了，好好的讀書，在學(xué)校學(xué)著老實一點，別出什么事，也別惹事，真要解決不了的，就給我打電話，我過去給他捅了。”
我咬了咬牙，強忍著淚水，憋出難看的笑容“放心，哥，過年活著回來見你。”
“妥了！”“妥了！”我們相互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一切盡在不言中。
“喂，毛娃子，還坐不坐車，前面還有人等著呢，看你倆這么不對稱，一胖一瘦，也整不出啥同性戀，墨跡了幾分鐘了，要舍不得，就嫁了唄。”司機明顯的不耐煩了，吼著大姨媽提前的嗓子朝我們兇了一句。
“走了！”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妹妹已經(jīng)坐在了前面第三排，隔著玻璃注視著我和秦林，眼角兩行淚水緩緩滑落，玻璃的原因，顯得有些模糊。
我背對著秦林和老陳揮手，踏上大巴“呼”，司機這個變態(tài)就跟經(jīng)常手淫一樣，手速快的一比，不知道按了哪里，車門一下就閉合了起來。
又是“轟”的一聲，明顯的腳也練過，我還沒坐到妍妍旁邊，車子已經(jīng)跑出幾米遠(yuǎn)，差點就給我震倒。
剛想罵娘，仔細(xì)一想，還是算了，跟一個手腳都練過的人較勁，保準(zhǔn)吃虧。
經(jīng)過長達(dá)七個小時的煎熬，大巴車總算到站，換上普通天數(shù)，是不需要這么長時間的，頂破天了也就四個小時。
但是，現(xiàn)在是開學(xué)的高峰期，車子走走停停，人數(shù)越來越多，擠的跟老婆餅一樣，還有不少人是站著的，大部分都是學(xué)生，臉上洋溢著對未來自信的笑容。
幸好我們家離市里出發(fā)時的車站比較近，坐車的時候人數(shù)還不算多，所以，位置還是有的。
在車上，妍妍哭了一會，也是累了，靠著我的肩膀睡的挺安穩(wěn)。
我把研研叫醒，隨著馬蜂窩一樣的車間涌下了車，別問我是不是沒付車費的，我也不會告訴你我忘了。
下了車，出了車站，一到外面，人山人海，摩托車司機，出租車司機不停的高喊“來嘞，一中嘞，二中嘞，六中嘞，九中嘞……”。
我隨手一晃，面前一輛摩托車瞬間開了過來“哪里去啊，帥哥，靚女。”
“二中。”
“好嘞，上車！”
“多少錢？”
“二中，離這不遠(yuǎn)，兩個人收二十塊。”
我想了想，摸了摸口袋，發(fā)現(xiàn)兜兜好像在動，意思是不愿意，果斷開口“十五塊，未成年半價的嘞，親！”
司機一聽，有點不樂意，不過好像內(nèi)心沒猶豫幾秒“上車！”
我和妍妍上了車，十幾分鐘后，到了二中門口，還是他媽的人山人海，還有一些學(xué)哥學(xué)姐穿著校服，仔細(xì)一看，嚯！他媽跟情侶裝長得還真挺像。
門口掛著“歡迎新生”的對聯(lián)，長長的一排，最后發(fā)現(xiàn)字認(rèn)識我，我不識字，因為不知道哪個缺心眼的老師可能沒嗑藥既然用的繁體字，我一陣狂汗，久久不能回神。
“哥，哥，給人家錢。”研研扯了我兩下衣領(lǐng)，很小聲的說道。
我這才回過神來，不再去想那些繁體字給我?guī)淼哪麘n傷，從口袋摸索了好一陣子，最后無奈，給了司機20張五毛的，還是我攢了好幾年才攢到手，想著反正也不在家呆著了，就順便拿了出來。
“師傅，你仔細(xì)數(shù)數(shù)啊，我先進(jìn)去了啊。”給完錢后，我拉著妍妍的手，直奔二中內(nèi)部。
直聽見司機在后面幽怨的聲音“哎，兄弟，你容我數(shù)數(shù)啊，你這五毛五毛的數(shù)起來打啰嗦，萬一給我少整了幾張，油費都虧了。”
我沒理他，揚長而去，后面罵爹聲音響起“草你個xx，小兔崽子，他媽少了10張。”
我一下沒忍住，回頭一句“不是說好未成年打半價嗎，親。”不過，我聲音很小，只是說給自己聽的，當(dāng)然不能讓司機聽到，萬一他心機一哽咽，偏偏還咽不下去這口氣，一手子油門，不給我撞墻上粘起來。
進(jìn)了二中才發(fā)現(xiàn)，真的挺大，橢圓形的空間里一眼望不到盡頭，我和妍妍來到了通告欄，手中兩瓶怡寶是我千辛萬苦才找到的商店里“撿”的，人還特多，就我“撿”著了，看見幾個沒“撿”著的好像二十塊錢買了瓶怡寶。
我盯了通告欄看了大概三四分鐘，基本情況已經(jīng)知道了，二中分實驗班，普通班，還有差生班，加起來一屆也有九個班的樣子，實驗，普通，差生各三個班。
簡單的介紹一下，實驗班就是成績超前的，愛學(xué)習(xí)的，我猜女生肯定多占幾個床位。
普通班，成績中等，二中分?jǐn)?shù)線邊緣的，不上也不下，一口氣憋在那里，指不定哪天一不留神，咔！斷氣了。
差生班，二中分?jǐn)?shù)線以下，不是花錢買進(jìn)來的就是走后門，反正我覺得里面的女生不是女流氓就是女神經(jīng)，還是衛(wèi)生巾的巾。
而巧的是，我就是差生班的，班級名字還那么的耀眼“差生119班。”，班主任叫于述東，通知欄下面還貼著所有老師的照片。
我瞪著眼珠子，看的那些照片眼花繚亂，主要是女老師，有穿普通教師服的，也有休閑服的，還有大馬路上清潔工穿的工作服的，差點一口老血噴她照片上，最讓人蛋硬的是，在某一排，最角落，發(fā)現(xiàn)了個穿制服的。
妥妥的制服，就是空空拍片穿的那種，這個老師年齡介紹二十三歲，教的是語文和政治，戴了一副眼鏡，名字叫什么伍葉紅。嗯，午夜是紅，非插插紅。
找了一會兒，總算是看到個叫于述東的孫子了，教的是數(shù)學(xué)，長的還過得去，至少能看見眼鏡，鼻子。嘴巴，耳朵，還有雙下巴，二十五歲，還挺能吹的說打籃球很牛x，曾經(jīng)替學(xué)校教師籃球比賽榮獲各種神馬獎，最后發(fā)現(xiàn)這貨連婚姻情況也介紹出來了，“單身”兩個打字鐵板釘釘?shù)挠≡谀抢铩?/p>
我頓時心里冒出一種特別的想法，這貨是不是還想吸引點女性的注意，間接性的來個征婚活動。
“哥，快看，這是我的班主任。”妍妍突然的開口打亂了我這個想法，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不禁“臥槽”一聲，“空空，是空空。”我有點雞凍，空空成了妍妍的班主任，會不會把我妹妹也帶壞了，突然就開始擔(dān)心起來。
“哥，你說啥啊，什么空空，人家有名字的好不好，你看這里，伍葉紅，很好聽哦！”妍妍指著空空的名字明顯的跟我不在一個思想。
我笑了笑“妹啊，你可離你班主任遠(yuǎn)點昂，一看就知道不是啥安分守已的主。”
妍妍一下子就不樂意，伸出纖細(xì)的中指戳在我額頭上“你別瞎說，人家只不過會打扮了一點，還讓你想成你口中的空空不成。”
我連忙服軟“對，對，妍妍說的對，你班主任可真漂亮，可羨慕死我了，我咋就沒那么好的命呢。”
妍妍撇了撇嘴，很瞧不起的說道“就哥你這樣的成績能進(jìn)二中都算老天也幫你大忙了，還想有個美女班主任，做夢吧你。”
我咧嘴笑了笑，摟住了妍妍的肩膀走出了人群“得，你哥也不求美女班主任了，有你個美女妹妹就行了，哈哈。”
“切，少貧。”妍妍鄙視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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