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屏退了伺候的下人，兩人相對而座，周靖拿了一本兵書在看，榮芳將泡好的第一遍茶湯送到了他手邊。周靖目不離書，隨手端起呷了一口，忽然出聲道：“衛(wèi)王已經(jīng)派了使節(jié)去趙國和談了。”
榮芳未答，周靖也沒再說話。外頭忽然有敲門聲，榮芳出聲問：“什么事？”
外頭傳來管家的聲音，“將軍，夏先生過來了。”
周靖皺眉怪道：“怎么這個點過來了。”話雖這樣說，周靖卻立馬放下了書，起身離去了。子服見人走遠(yuǎn)了，長舒了一口氣，旁邊的心兒打趣道：“子服姐姐，若是讓你一直伺候?qū)④?，你還不得憋過氣啊！”
子服怒瞪了一眼，追著心兒打。心兒舉手告饒，鬧了好一陣才停了下來。心兒平穩(wěn)下呼吸像榮芳稟道：“主子，明天就是十五了，照例府上的女眷是要去城外的廟里燒香的，您？”
榮芳問：“燒香？”
心兒點點頭，娓娓道來：“您也見著了，將軍已經(jīng)娶妻也有十余年了，但府中一直沒有子嗣。秦王之前還特意讓御醫(yī)給瞧過，王后之前命御醫(yī)煎煮了龍虎湯命人每日送來看著將軍喝下去呢！差點沒把將軍補(bǔ)過頭了，但也一直沒有好消息傳出來。”
“所以，每月的初一、十五，府中的女眷都會去城外的廟里燒香。太后甚至燒制了一批送子觀音像，請高僧開了光，送來了府上。”
子服和榮芳對視一眼，合著那尊觀音像還有那么個典故。心兒小聲說：“別說是您有了，就連將軍的書房中都擺了一尊。”
榮芳正喝茶，一不留神，差點噴了出來。想象一下那黑面神書房中必定是中規(guī)中矩的，連多余的紙頭都沒有的，擺上一尊送子觀音像也不知道他平日在那是怎么和下屬們議事的。
榮芳笑著搖搖頭，吩咐道：“心兒，你去同寧夫人說一句，明日我也一同去上香，再問問需要注意些什么。”
“哎”
又翻了大半本書，子服便伺候了榮芳睡下，熄了燈從寢室里走了出來，子服拿了一個竹制的書簽將榮芳翻看過的書標(biāo)志了合上，子服看了看書皮怪道：“主子怎么有興趣看起了水利建設(shè)的書了。”
天還未亮，精將軍府的廚房便忙活開了。今天要準(zhǔn)備好些個齋菜帶去廟里，榮芳夜里睡的遲些了，困意還未過去，萎靡的走到了馬車前，見蘇景英和寧夫人具是精神奕奕。
蘇景英今日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衫，款款而立，跟昨日相比穩(wěn)重了不少。寧夫人道：“人都來齊了，那就出發(fā)吧！”
秦地多平原，馬車一路微微搖晃得悠悠駛?cè)?，謝榮芳在自己的腿上掐了幾把，才沒讓自己睡了過去。馬車出了城，又行了半個時辰，才停了下來，榮芳見寧夫人和蘇景英都下馬車了，也跟著下去。
跟前是一條鋪著青石板的石階，已有虔誠的香客提著裝滿貢品和香燭的籃子往上攀爬。寧夫人對榮芳滿是歉意的一笑，“到了這兒，馬車就行不上去了。得改坐步攆。”
榮芳“哦”了一聲，跟著她們一起上了一座步攆。由蘇景英打頭，寧夫人壓軸，后頭跟著四個仆從雙手都提著香燭齋飯。外頭的艷陽已經(jīng)高照了，石階兩旁種的密林投下了點點綠蔭，榮芳拿手微微的遮擋了雙眼，心想：這次可真別睡著了。
索性，不過兩刻種，便到了古剎跟前，寧夫人的貼身丫鬟掏出了碎銀子給了工錢。又將齋飯送給了主持高僧。榮芳跟著她們一路走走停停，只在寧夫人同主持介紹的時候才說了幾句話。
見香客不多，丫鬟在榮芳跟前的蒲團(tuán)上放了一個厚厚的墊子。榮芳不解，但見寧夫人和蘇景英均雙手合十虔誠地看著跟前的送子觀音又不好發(fā)問，便也跟著拜了拜。同蘇景英的幾次接觸，榮芳怎么也沒想到她居然是那么信佛的人。
捐了香油錢后，三人又乘著步攆下了山，再座著馬車一路搖晃回去了。過了點，榮芳到是熬過了睡覺的那股勁，其余的感官也就清明了起來。等外頭飄來一股股的包子香味后，榮芳的肚子應(yīng)景的鳴叫一聲。
寧夫人驚問：“榮芳，你尚未用過早膳嗎？”
榮芳臉一紅，難道你們都吃過了嗎？
蘇景英噗嗤一笑，道：“我同榮芳在外頭用些早膳，順便逛逛再回去吧！”
榮芳原想推說不用，蘇景英已經(jīng)干脆的吩咐了馬車在集市停車，對著榮芳瞪眼道：“你來秦國時間也不短了，也沒出府怎么逛過吧！”
馬車停了之后，蘇景英便拉著榮芳的手下車了，寧夫人留了兩個仆從跟著，才讓馬車?yán)@行集市離去。蘇景英帶著榮芳去家據(jù)說是秦王說一說二的酒樓，問也不問榮芳便點了菜。
等東西端上來之后，榮芳便傻眼了。秦國一大清早的吃面條嗎？她早餐一貫都是吃各色小粥的，見蘇景英一臉的推崇，她什么話都說不出，取了小碗勉強(qiáng)吃了一碗只覺得胃里囤了一坨的糨糊。
蘇景英壓根沒往飯菜不合胃口這上頭去想，只說了句：“榮芳，你胃口真小。”榮芳訕笑兩聲，由這主結(jié)了賬，帶著她往大街上走。
早市上多是買賣些果蔬的攤販，此時已經(jīng)正午，早市將歇，那些古玩字畫、布匹綢緞、珠寶小玩等都擺了上來。和衛(wèi)國相比，這些都算不上精巧奪目，但榮芳難得出門，也逛的饒有興致。
見著了竹編的螞蚱也要駐足看上一會，蘇景英做派豪爽，什么東西感興趣便要出錢買下什么。榮芳汗顏攔了幾次，眼睛再不敢隨意亂飄。蘇景英滿不在乎，“這才幾個小錢，喜歡就買。”
兩人逛了一圈，仆從的手上便提滿了琳瑯滿目的小玩意，什么竹螞蚱、小糖人、皮影畫、面人、撥浪鼓、糖葫蘆等等。榮芳逛的有些累了，蘇景英看了看仆從手上的東西，似乎也滿意了，便同意打道回府。
街尾圍了一圈人，二人自是不會湊這個熱鬧，那人群中卻忽然爆發(fā)了一聲凄厲的喊聲：“爹！不孝女這就來陪你！”
聽見這話卻是再不能走開，榮芳徑直往前走，蘇景英“哎”了一聲，叫道：“快去護(hù)著和碩公主。”
仆從沖到榮芳跟前，為她從圍觀的人群中攔出了一條通道，榮芳走上前，只看見正中跪著一個身穿粗布麻衣的姑娘，她的下顎正被一個仆從捏在手里，許是幾日沒洗臉了，淚痕在臉上劃出了一條黑色的溝。
榮芳哪里見得了這場面，沉著臉喝道：“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