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它!
曼妮再一次地重復說著,我沒有理會在我手中胡亂掙扎的那坨玩意,而是回過了頭來,盯著陡然間轉變“畫風”的曼妮,平靜地說道:“你什么意思?”
那女人笑了,槍口指著我的眉心,說你看不出來么,我讓你把它給放了,不然我就開槍了。
我平靜地說它的生死,不過就在我的一念之間,但是放了它,也是可以的,我只是想聽一下你的解釋。
女人慘笑,說好,你想知道原因,我可以告訴你。
曼妮又跟我講了一個故事。
其實她并沒有騙我,她的確是有一個初戀男友,在高中的時候談的,而且后面所有的事情也都是真實發(fā)生的,唯有一點她沒有跟我仔細講,那就是她畢業(yè)之后,回到渝城的第一天晚上,就做了一個夢。
夢里面,當年的那個青蔥少年從遠處翩翩走來,抱緊了她。
一切都如同當年一樣,初戀的感覺又重新回到了她的心頭,然而一切過后,少年告訴了她一件恐怖的事情。
當年的他,并沒有劈腿,也沒有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因為她父親的介入,使得少年不得不如同被操縱的木偶一般行事。
他所為的,不過是曼妮父親答應的一個工作職位。
少年的父親下崗了,一家人衣食無落,對于這份工作十分需要。
事情仿佛就這般結束了,然而后來卻出了變故。
為什么呢,因為曼妮把她跟著少年偷嘗禁果的事情給說漏了嘴,這事兒可把曼妮父親給氣壞了,在家里大發(fā)了幾次雷霆。
曼妮父親是個生意人,家大業(yè)大,自然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她四叔卻是個混社會的人,這些年來經(jīng)濟上一直得兄長照顧,就記在了心里去。
她四叔是個莽撞人,覺得要想給曼妮父親消氣,只有一個辦法。
把那小子給栽了荷花。
那么什么是栽荷花呢?這其實是一個典故,出自于以前西川袍哥會里,就是把那人用重物給綁著,然后沉到江里去,如同種荷花一般。
曼妮四叔是一個十分有執(zhí)行力的人,而且手下也有一票混江湖的小兄弟,頭天聽到消息,第二天就把那小子給綁著沉到了江水里,回頭把這事兒給她父親一說,曼妮父親沒有二話,立刻就給了一筆錢,然后讓辦事情的小兄弟到外面去躲風頭了。
當曼妮得知了真相,渾身冰冷,抱著跟前的小男人,說那你為什么又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呢?
初戀男友告訴她,說我不是人。
曼妮四叔把他沉入的地方,正好是江里的一個水眼。
所謂水眼,也就是水流匯集的時候,所產(chǎn)生的強力水渦,一般都有著強烈的吸力,而這種地方,是陰氣最為聚集之處,這種地方,是最容易誕生厲鬼的。
曼妮這初戀男友是名校高材生,如果照著這軌跡下去,妥妥的北大清華,然而卻憋屈地死在了這里,怎么可能咽得下這口氣,于是他的殘魂就不肯離去,留了下來。
他死前最大的執(zhí)念,就是曼妮。
所以就纏上了曼妮。
一纏就纏了好多年,一直到了曼妮回到渝城,他覺得不能夠再這樣下去了,于是就現(xiàn)身出來,想跟曼妮告別,然后前往幽府,從此兩無相欠。
聽到這里,我忍不住打斷她,說既然這樣子,那不是正合你意,為什么還要鬧成這個樣子?
不!
曼妮大叫,說不,我不能讓他走,我還愛著他,他走了,我在這個世間多寂寞???
我更郁悶了,說既然如此,你就和他好好待著唄,人鬼情未了,聽著多讓人感動啊,我都忍不住流出兩滴眼淚來了。
曼妮搖頭,說不行的,他是鬼,我是人,人鬼殊途,他如果跟我待在一起,我的陽壽就會被他給吸去,慢慢的,就只能折壽,最終還是會死去的。
我說啊,那怎么辦?
曼妮望著我,說他跟我講了一個方法,那就是如果能夠找到一個替死鬼,幫他去死的話,他就能夠還陽,和我一起,過著雙宿雙飛的生活了。
我一拍大腿,說這是個好辦法,你看呢,殺死他、拆散你們的人,是你爹,或者你四叔,你們隨便選一個都成。
曼妮搖了搖頭,說不,我們選中了你。
我一臉苦相,說為什么啊,我又沒招你們,又沒惹你們,憑什么找我麻煩???
曼妮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啊,我其實挺喜歡你這人的,不過他既然選到了你,自然就是有他的原因;而對于我來說,如果能夠讓他還陽,不管什么事情,我都愿意為他去做——這是我欠他的,就應該還給他。
我捂臉,說哎呀,你別說了,講得我好感動啊,你說吧,我能夠為你做些什么?
我這么的配合讓曼妮十分意外,她問我道:“你為什么會這樣?”
我說不這樣,還能怎么樣,你的槍口稍微一抖,我的小命就沒有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說吧,我看怎么能夠配合你。
曼妮說那你先把它給放了。
我搖頭,說不行,我一放手,你的槍就開了,我看得出來,你不常用槍,手抖,所以還是幫你拿著吧——你還別說,你男朋友挺烈的,又滑又有力。
曼妮說好,你跟我來。
她抬著槍,一直指著我,讓我跟著她一路走到了臥室里面的衛(wèi)生間,當她將簾子拉開來的時候,我瞧見那浴缸里面,躺著一具灰白色的骸骨。
骸骨之上布滿了水草和淤泥,里面甚至還有蟲子爬來爬去……
好吧,我恨透了浴缸!
瞧見浴缸里面躺著的那玩意,我汗顏,說這不會是你從那水眼里面挖出來的吧?
曼妮點頭,說是,為了把這骸骨完整的撈起來,我花了三個月學習潛水,然后又部署了一個多月,才將它給弄出來,甚至為了它特意在這里買了一套房子來安置……
我聽在耳里,只有在心中狂呼:“尼瑪,有錢人怎么都這么任性啊?”
啊、啊、啊、啊……
曼妮沒有理會我的情緒,而是平靜地指著我的額頭,說既然你愿意配合,那你就躺進浴缸里面去吧。
躺進浴缸,然后骸骨附靈,將我給掐死,把我填入水眼里,這樣子它就可以解脫了,再然后找到那種剛死不久的身體,便可以還陽……
這一套流程,我又不是不知道。
畢竟,現(xiàn)在的我,比他們這幫半調(diào)子要專業(yè)的多。
我點了點頭,不過還是勸了一句,說姑娘,有句話我不知道當不當說,其實還陽的話呢,未必需要用人來替死,我有很多方法,你愿不愿意試一試?
曼妮漫無表情地動了動手槍,說過去,躺下來吧。
我沒有再說話了。
看得出來,一個女人一旦陷入了愛情的漩渦里,當真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來的,而且她似乎還把自己給感動了,渾然不覺得自己在做什么違法的事情。
我微笑,說好。
我在曼妮手槍的指著下,朝著浴缸那里走了過去,因為衛(wèi)生間到底還是有些狹窄的緣故,我們兩人正好錯肩而過。
就在那一瞬間,籌謀許久的我身子微微一晃,然后驟然發(fā)力,使勁兒一拍。
曼妮握得緊緊的手槍給我一下子就拍到了浴缸里去,她驚慌失措地尖叫了一聲,想要撲過去撿起,結果被我一把給按在了馬桶上面。
曼妮發(fā)瘋一眼地掙扎,好像要張嘴來咬我,結果還是被我給穩(wěn)穩(wěn)按住了。
過來好一會兒,她才放棄了掙扎,抬起頭來,問我到底想要怎么樣,我望著她的眼睛,說你剛剛想讓我去死,現(xiàn)在又來問我想要對你怎么樣,說得好奇怪哦。
曼妮一下子轉變了態(tài)度,哭了,說求求你,不要傷害他……
我知道她在指什么,將右手上不斷掙扎的那玩意給拿到她的面前來,瞧見這像蟲子一樣不斷游動的家伙扭動著,輕拂著曼妮的臉,忍不住說道:“我剛才說過,我其實有很多辦法可以幫助你們的。”
曼妮眼睛一亮,說好啊,你有什么辦法,快說出來,你放心,錢不是問題。
我右手猛然一捏,十三層大散手的奪陰手猛然發(fā)作,那一團鼻涕蟲般的玩意拼命掙扎了一番,最終灰飛煙滅。
我站了起來,拍了拍手,淡淡地說道:“可是,如你一樣,我也不想給你們機會——好了,這不是一個愉快的夜晚,但還是祝你晚安。”
說完這句話,我不顧失魂落魄的曼妮,瀟灑地轉身離去。
當我走出房門兒的時候,聽到浴室里傳來一道聲嘶力竭地尖叫聲,響徹了整個樓層。
那天我覺得自己瀟灑無比,將小人物的逆襲展現(xiàn)得痛快淋漓,然而到了第二天,我方才感覺到后悔,因為天還沒有亮,我就接到呆呆電話,他問我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情,怎么會有警察找到他,詢問我租房的地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