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婷說她當年輟學以后，因為長的漂亮，又會唱歌，被鄉(xiāng)藝術(shù)團的張團長看中，選入了藝術(shù)團。她本來以為那是翻身的機會，沒想到是噩夢的開始。

兩年前的那天晚上，有群省城的人來到黃莊廟旅游。黃莊廟是全國著名的自然保護區(qū)，之前還出土過很多恐龍蛋，當?shù)氐穆糜螛I(yè)還是挺發(fā)達的。那幫人和張團長很熟，張團長就喊了田婷作陪。

那晚發(fā)生的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不過從田婷嘴里說出來，還是讓我的心再次痛了一次。

我原本以為那群人是喝醉了，酒后亂性侮辱了田婷。田婷說他們是喝了點酒，不過那幫人后來還在房間里嗑藥。嗑藥之后，情欲高漲，就好像發(fā)情的野獸一樣，什么都不管不顧了。

她被侮辱之后，并沒有馬上去報警，因為當時被蹂躪的太厲害，都暈了過去，在醫(yī)院躺了半個月才蘇醒。在這期間，張團長多次派人來表達歉意，說當時嗨大了，希望她不要介意，并許諾一定會好好提拔她，之后團里的高層領導也說了，會讓她做大明星。

不過她沒有動搖，出院之后馬上去報警?？上В腔锶说膭萘Ρ人龔姶筇啵引R心協(xié)力，每個人都矢口否認，因為她報案的時間太晚，也沒有什么有價值的線索。再加上當?shù)睾趲偷耐{，鄰里的嘲笑，她本來就有心理疾病的媽撒手人寰，她喪失勞動能力的爹在威脅和金錢的雙重推動下執(zhí)意讓她撤訴，說自己是誣告。

“你當初跳河后，是怎么回事？”我最關心的是這個。為什么墳里的棺材會是空空蕩蕩的？

田婷的表情很哀傷。“我當時確實是抱著尋死的念頭。當時鄉(xiāng)里的那條河漲水了，我走到河邊就跳了下去，剛下去頭就磕到了石頭，后來我就沒知覺了?？赡苁抢咸觳幌胧樟粑?，等我醒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躺在棺材里。”

“既然天不收我，我也不想死了。幸虧那棺材釘?shù)囊膊粐缹崳矣媚_踢，用拳頭砸，用頭頂，在我快要憋死的時候，終于把棺材板弄開了。”

我忍不住問她。“那你為什么不回家？后來去了哪兒？”

她慘然一笑。“家？哪兒是家？那個住著我瘸腿爸爸的房子嗎？我不想看到他在床上數(shù)錢的樣子。”

我無言以對。

“而且，我跳河的時候，河底的石頭把我的臉刮壞了。我當時在水邊看見自己的臉，血淋淋的，像鬼一樣。”

“我在附近的山里躲了半年，傷口才漸漸長好。后來，我又去了很多地方。在那里，認識了個貴人，她幫了我很多，還出錢幫我整容，我才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

她沒有給我說實話。我感覺出來了。跳河之前的情況或許是真的，跳河之后的肯定不是真的。

我看著她吹彈可破的臉，美得驚心動魄?；蛟S是我孤陋寡聞，我不認為現(xiàn)在的整容技術(shù)能到這個地步，能把傷痕累累的臉復原不說，還能比原來的臉好看那么多。

不過既然她不愿說，我現(xiàn)在問她也沒用。我能確定的是，現(xiàn)在和我說話的，確實是田婷。

“休養(yǎng)好之后，我決定了，我要復仇。我不能讓那些傷害我的人還活得逍遙自在。他們必須死。”她的語氣逐漸變得森然。

開始說重點了。我想。

“這兩年，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我都會夢到當晚的情景。只有他們都死了，我的噩夢才能消失。”

“平時看起來很和藹可親的張團長，當眾羞辱我，讓我做那種下賤的事情。”

“你那個同學張林，當時還是個小孩，但在這種情況下也瘋了。他把我按倒，就壓在我身后……”

“停，停，打?。?rdquo;我聽不下去了，制止了她的話。“張林是你殺的？”

“是。我當時去過你們宿舍?？尚Φ氖?，他已經(jīng)完全認不出來我了。看到我，他兩眼放光，殷勤的給我端茶倒水，又邀請我出去吃飯。人渣果然是人渣，年紀小的時候是小人渣，長大了就變成大人渣。尤其是他女朋友來到宿舍把他揍了頓之后，他還舔著臉說現(xiàn)在他是單身了，希望和我約會。我覺得這種人真是不可救藥了，早死早投胎比較好。”

“我同意了，說我喜歡刺激，想在公園來。他高興的跟什么似的，顛顛兒的跟我到了公園的湖邊。我趁他不注意，拿石頭把他砸死。想到當初他對我做的事，我就在湖邊撿了根樹枝，捅到他身體里，然后把他推下了湖。”

“你！”聽到她這么詳細的說殺害大林的經(jīng)過，我的拳頭忍不住掄了起來。

我曾經(jīng)對著大林的尸體發(fā)過誓，要為他報仇?，F(xiàn)在，這個兇手就站在我面前，還侃侃而談，我要不要上去把她掐死？

“我知道，他是你好哥們。那么，現(xiàn)在你要替哥們報仇？”她眼睛眨也不眨的死死盯著我。“小沖哥哥，你是我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小時候我每次不開心的時候，都是看到你的信才開心起來。我每次想到，自己一個鄉(xiāng)下丫頭，能有個省城的好朋友，就覺得自己好像高貴了起來。可以說，你曾經(jīng)是我的精神支柱。”

“你要替朋友報仇的話，那就來吧！”她閉上了眼睛。

我看著站在我面前一動不動的她，拳頭不受控制的顫抖。

為什么要讓我做這樣的抉擇？

劇烈掙扎了半分鐘，我終于放下了拳頭。

大林，你丫真不是個東西，糟蹋人家小姑娘，人家找你報仇，你死的也活該。你如果有怨氣，等幾十年后我也下去了，你再把我揍一頓吧。

張爸爸，張媽媽，對不起你們了，沒有完成對你們的保證。

“你繼續(xù)說吧，其他人也真是你殺的？”我重重嘆了口氣。她睜開了眼睛，點點頭。

“對于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引誘他們真的是不難。他叔叔張華，是我用微信約上的。他不帶絲毫懷疑的把我?guī)チ怂?。在床上，我告訴他，我就是田婷。這個齷齪的老男人，竟然就犯心臟病死了。”

“俞超和鄧元呢？也是你殺的？”她沒有否認，并且把手法也說了下，和楊茂推理的基本上不差。

“你為什么要在論壇上大張旗鼓的發(fā)帖子？靜悄悄的殺不行嗎？”這是我的最后一個疑問。

她搖搖頭。“我不僅要讓他們死，還要讓他們身敗名裂。當初的強奸案，到最后很多人都不信我，說我是想訛詐人家。我發(fā)的那個復仇貼，就是要把他們的罪行都公諸于世，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嘴臉，讓他們的親朋好友都抬不起頭來。”

我想到了在大林家守靈時候的情況。“如果是這樣，你的目的達到了。”

“還差最后一個。”她忽然走上前，握住了我的手。“那個人也是當年直接派黑社會騷擾我家的人，他不死，我的報仇就不算完成。我做的所有鋪墊，也都是為了他。”

“他在社會上有頭有臉，如果是平常的兇殺案，開追悼會的時候肯定還有無數(shù)人給他歌功頌德。我故意把這幾起殺人案弄的像是女鬼復仇，手法也一脈相承，就是要讓他沒法洗地，讓人們知道，他之所以死，就是因為兩年前強奸了個山區(qū)的女孩。”

“但現(xiàn)在警察盯的我很緊。所以你要幫我。”她死死抓緊我的手。“小沖哥哥，現(xiàn)在也只有你能幫我了。”

半個小時后，我給楊茂撥通了電話。

“喂，楊哥嗎？是我，沖。”

“你是又看到了什么嗎？”他的聲音有些興奮。

“是的，我這次看的很清楚，而且是提前預知。我看到了第五個受害者了。我們要提前去保護他。”

掛了電話，我和田婷說要去警局當面給楊茂說，她看向我的目光很意味深長。

走出大門后，我長吁了口氣，心里暗道，婷婷，對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