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我又做起了噩夢。
不知道是因為最近怪事連連的關(guān)系,還是老神棍半夜來敲門嚇人的關(guān)系,這個夢更加詭異恐怖。
我夢到自己出現(xiàn)在一個寂靜陰森的地方。
夜空中漆黑一片,既沒有星辰也沒有月光,抬頭看去深邃如墨。
四周到處都是古怪的建筑,它們非常高大,多數(shù)是四方造型,而且只有一層。
這些籠罩在黑暗中的陰森方形建筑,既沒有門戶也沒有屋頂,只在四個角上裝飾有朝前掠出的飛檐,一眼看去,尖尖的檐鉤和嶙峋的瓦脊就像惡魔的犄角,令人不寒而栗。
每座建筑的灰白墻壁上,都刻畫著恐怖的圖案,而其中一面墻的中間位置,則刻著晦澀難明的古怪文字。
就像一塊塊墓碑。
有些墓碑前面,擺著巨大的燭架。
燭架上的鐵制燭釘上,插滿了密密麻麻的正在燃燒的的巨型紅燭,慘白的燭光時不時的跳躍抽動,仿佛有什么詭異的東西正在蠟燭里掙扎與哀嚎。
紅色的燭淚,像粘稠的鮮血般流淌到燭架上,又緩緩的滴落到地面,滲入到黑色的地面之中。
有些建筑前面的燭架已經(jīng)倒塌,只剩下一堆黑色磣人的殘骸。
四周里沒有一絲聲響,燃燒的紅燭不但沒有帶來絲毫溫暖與光明,反而配合上詭異的靜謐和漆黑的背景,給人一種無限陰森的恐怖感覺。
我孤伶伶的站在寂靜無聲的街道上,眼睛盯著不遠那座建筑前正在燃燒的紅燭,渾身冰涼。
一種發(fā)自心底的恐懼緊緊的抓著我,我想逃,可是卻又不敢邁步,因為各個方向都是這些詭異的建筑,它們一直朝視野的盡頭延伸,無邊無際,無窮無盡!
我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但理智卻告訴我,這是一座可怕的鬼城!
一座無比兇險的可怕鬼城!
我驚恐的站在黑色礫土鋪成的街道上,根本不敢動彈。
我似乎知道自己是在噩夢中,但是不管心中怎么掙扎,卻都無法從噩夢中醒來!
絕望,恐懼,無助,席卷了我的全身……
但隨著時間的慢慢的推移,一股奇異的感覺忽然從心底涌向全身,慢慢把我身上的恐懼排擠了出去。
就好像有個無比熟悉這里的靈魂,正在接管我的肉體。
我的眼前,忽然蒙上了一層紅霧。
那些陰森的建筑在我眼里就像披了一層紅紗,忽然變得不再可怕。
我不由自主的邁開腳步,在這個靜謐的鬼城里游蕩起來。
慢慢的走著,看著,心中像充塞了無數(shù)不甘與悔恨,感覺極度壓抑。
我走過一個燃燒的燭架,看到有支巨大的紅燭已經(jīng)傾斜,就走上前扶起,鮮紅的燭淚從我指尖淌過,沒有一絲熱度,冰冷,粘稠,就像死人的血液……
我在一個倒塌的燭架殘骸前駐足,在黑暗中默默注視墻上那方晦澀的文字,一股怨恨突然在心中騰起……
我在無邊無際的空間里游蕩,聽不見聲音,看不到光明,感覺不到時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直到一座巨大的石砌禮堂,突兀的出現(xiàn)在眼前。
萬 鬼 血 祠!
仰望高處,四個艷紅如血的大字,突然刺人我眼臉,在頃刻間讓我血液沸騰!
沒有猶豫,我走上前去,伸手推開那扇山岳般厚重的黑紅色大門!
濃郁如漿的血霧從門內(nèi)涌出,瞬間把我包圍,眼前那層淡淡的紅霧,在頃刻間被染成了滔天血海……
……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時候醒的,反正在我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徹底記不起那個恐怖的夢。
洗簌完畢,早早的趕到了公司。
因為論文答辯的關(guān)系,我在實習期滿六個月之后就跟公司請了假,當時一直負責帶我的部門劉經(jīng)理,二話不說直接給我半個月假,叫我安排論文答辯和同學聚會的事情。
說到部門經(jīng)理劉度,也是我少數(shù)佩服的人之一。
作為公司老板的小舅子,他是我們公司唯一和老板有親戚關(guān)系的員工。
不過,他坐上營銷部主管的位置,靠的不是什么裙帶關(guān)系,而是靠自身過硬的業(yè)務素質(zhì),硬生生的讓對‘任人唯親’深惡痛絕的老板轉(zhuǎn)變思想,來了個‘聚賢不避親’。
我在進入公司以后,就是在他手下接受培訓和實習的,所以他不但是我的領(lǐng)導,也是我的師傅。
可今天一到公司,我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大對勁。
雖然半個月沒來,公司有些東西確實會改變,但是這種改變肯定是在正常范圍之內(nèi)的。
可今天我卻發(fā)現(xiàn)在辦公室里出現(xiàn)了許多新面孔,而且這些新面孔也不像實習生,不但都安排了辦公桌,而且他們的臉上好像還帶著某種高人一等的自戀神情。
這是怎么回事?
我急匆匆的敲開劉經(jīng)理的辦公室門。
沒想到進去之后,他一見是我,馬上就迎上來把我拉到沙發(fā)上坐下,熱切的問長問短,其熱情程度讓我有點吃驚。
雖然我和劉度這位師傅兼領(lǐng)導相處挺歡,一起吃飯喝酒聊天打屁,但那基本都是出差談業(yè)務時的內(nèi)容,在公司里,還是要保持上下級之間禮儀的。
可是現(xiàn)在,他的熱情完全顛覆了這一規(guī)則。
一種不祥的預感,忽然在我心中涌起。
我突然想到,他這么熱情,是不是想反悔給我轉(zhuǎn)正的事?
事實證明,我猜對了一半。
劉度跟我說了一陣,最后才透露出來,原來這家公司被老板轉(zhuǎn)讓給了別人!
正在蒸蒸日上的公司,轉(zhuǎn)讓給別人了?
這怎么可能!
我心里大驚,急忙追問緣由。
劉度苦笑著不肯解釋,只說老板遇到了一些難題,轉(zhuǎn)讓公司是不得已的選擇,而且現(xiàn)在轉(zhuǎn)讓協(xié)議已經(jīng)簽定,接盤公司空降的人基本都已經(jīng)過來……
聽到這里,我心中涼了半截。
因為企業(yè)兼并這種事情,完成之后第一步就是理清人員關(guān)系,該走的該留的,該拉攏的該取代的,都有一套流程。
像我這種還沒轉(zhuǎn)正,而且自己手上還沒有業(yè)務維系的營銷人員,基本上就是最早被清理的人員之一。
“劉總,那你怎么辦?走還是留?”抱著最后一絲希望,我問劉度。
“我肯定是要走的,我這個位置牽扯太大,不讓出來不行??!小郭啊,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你也是我最看好的人之一??墒枪景l(fā)生這種事,已經(jīng)不是我能左右的。這一點,你一定要理解。”他點了根煙,神情凝重的說。
“我懂。”我渾身一軟,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看樣子,之前六個月時間,算是白扔了!
“你也不要有壓力,就算這里不留你,劉哥我也絕對不會扔下你不管!我準備出去后就自己干,到時候只要資金到位,你就到我公司來,我直接給你轉(zhuǎn)正!你看怎么樣?”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失望之情,劉度拍拍我的肩膀,突然滿眼熱切的說道。
“既然劉總怎么看得起我,那我還有什么話說!一切就看劉總你的了。”我苦笑一聲,點點頭。
事情到了這份上,我還能說什么呢?
“有你這句話就行!等下我給掛幾個單子到你名下,過幾天你就去財務領(lǐng)業(yè)務提成。”見我點頭,劉度忽然冷冷一笑,壓低聲音繼續(xù)說道。
“劉總,這樣不好吧?”我心中一驚,他這是要轉(zhuǎn)移資源啊!
“有什么不好的!我現(xiàn)在還是銷售主管,這個主我能做!他們誰不服就來跟我理論好了!”劉度冷笑一聲,表情不善的回答。
見他這么說,我只能保持沉默。
劉度的手段我懂,給我掛單子發(fā)提成這件事,他不過是借花獻佛而已,既然他要離開,手上的業(yè)務按照規(guī)則都要轉(zhuǎn)交給接盤的公司,而且他該拿多少補償,應該早就談好的,跟交出去多少業(yè)務已經(jīng)關(guān)系不大。
此刻他弄幾個單子掛我名下,那這些單子的提成,我都是白拿的。
而且對他來說,這一點也很重要。
因為他說他要出去自己單干!
所以他算準我也不可能在公司留下,這幾筆單子掛到我名下之后,那些對應的客戶就屬于我的客戶,他和我都沒義務把這些客戶轉(zhuǎn)交給接手的公司。
等他離職之后一段時間,自己的事業(yè)搞起來,他肯定又會跟這些客戶重新建立聯(lián)系,到那時候,因為這些客戶原本就不在他的名下,所以根本不違反他跟接盤公司之間的協(xié)議。
而我,只是他安排的諸多后手中的其中一手而已。
和劉度聊了一陣,我就告辭了。
公司辦公室并沒有多少東西,隨便收拾一下,一個紙箱就搬走了。
那些新來的人看我在收拾東西,也沒人過來說話,應該是最近看習慣了,也不好意思過來自討沒趣。
畢竟在他們眼里,我就是個剛被裁員的失業(yè)者,能不惹還是不惹的好。
回到公寓,我忽然覺得空落落的。
幸苦努力了半年,本來以為一切都上了正軌,可以有個幸福的盼頭,沒想到到頭來功虧一簣。
這真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人算不如天算!
雖然劉度給我掛的單子提成大概有五六千,也不算少,勉強可以看成失業(yè)補償,但是將來呢?
他雖然說的很好聽,但是我知道,就算他的計劃順風順水,拿到資金注冊公司然后找地皮買設(shè)備等等,可是要真開動起來,至少也要半年以后了。
可我偏偏又個銷售人員,在企業(yè)正式投產(chǎn)前,根本就是可有可無!
所以,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想要安身立命,我必須重新找一份工作,先度過眼前的難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