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像現(xiàn)在這樣渴望盡快入睡,哪知道,越想老威的事兒,越睡不著了。不能睡就沒法做夢,如果老威真的要托夢也沒戲了。突然我想到了民間的一個說法,能給別人托夢的,多數(shù)都是已經(jīng)死了的人,難道……我越想越擔(dān)心老威的情況。
正輾轉(zhuǎn)反側(cè)時,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在說話,聲音很像老威。
我一陣激動:老威回來了!想到這里,我直接從床上跳了下來,衣服也沒穿,就沖出房間門。等出了門我才發(fā)現(xiàn),只有二樓走廊亮著幾盞慘白的吸頂燈,大堂里黑乎乎的沒開燈。
說話的聲音正是從下面大堂的方向傳來的。我扶著走廊護(hù)欄探身往下看。借著外面的街燈光亮,發(fā)現(xiàn)大堂門口背對著我蹲著一個人,正小幅度的晃來晃去的不知道在做什么??瓷硇危瑧?yīng)該是老威。
我在樓上喊了兩聲,對方?jīng)]反應(yīng),還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說著什么。這家伙,估計是跑哪兒鬼混喝醉了,在那說醉話呢。我忽然冒出想惡作劇的念頭,躡手躡腳走下樓,準(zhǔn)備到他后邊嚇唬他一下。等我走近才發(fā)現(xiàn),老威耳朵旁泛著藍(lán)幽幽的光,這家伙正蹲在那里不知給誰打電話呢。
真夠奇葩的,打個電話還連蹲帶晃悠。我忍著笑,慢慢走到他身后,想聽聽他到底在給誰打電話。等我聽清楚后,愣住了……老威說的話我竟然一句都聽不懂。
那是一種語速非??斓恼Z言,發(fā)音上有些像老威老家廣西那邊的方言,細(xì)聽之下又不是,因為其中夾雜著非常多的爆音和音調(diào)古怪的尾音。從不知道老威還會這么一種語言,一年不見,這家伙長本事了。
我上前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喊道:“逮住你了!”老威渾身一哆嗦,騰地站了起來。我幸災(zāi)樂禍的嘿嘿笑著,準(zhǔn)備好好笑話他一下。
萬萬沒想到,當(dāng)他閃電般轉(zhuǎn)過身后,一張恐怖的臉赫然出現(xiàn)在我眼前。滿臉細(xì)密的白毛,眼睛在街燈的映射下,發(fā)出一種詭異的淡綠色光芒,微微張開的嘴中流出某種暗色的液體。
我頭皮一炸,渾身發(fā)軟,從嗓子眼兒里擠出一聲驚恐的呻吟,下意識地后退幾步,差點坐到地上。這不是老威!
我順手抄起了身邊的一張椅子就要砸過去。可是,再看時,發(fā)現(xiàn)眼前確實是老威沒錯。只是他的神情很奇怪,那是一種木然的表情,似乎并沒有看到我在他面前。
這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剛才看到的白毛怪物是幻覺嗎?我扔下椅子,罵道:“你他娘的半夜三更跑出來裝神弄鬼要嚇誰?”
老威竟然像沒聽到一樣,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突然,他詭異地咧嘴嘿嘿笑起來,聲音尖細(xì)刺耳,根本就不像是他平時的笑聲??吹梦移鹆艘簧黼u皮疙瘩,頭發(fā)根都要豎起來。
我重新抄起椅子,大罵:“我操!再鬧,信不信我打死你。”
他根本就沒搭理我,還在那兒嘿嘿的笑著,聲音陰森滲人。笑得我全身汗毛直豎。你娘的,大半夜出來嚇人,先揍了再說。
恐懼變成了憤怒,我掄起椅子就砸了過去。“咔嚓”一聲巨響,竟然砸空了,椅子摔裂在地上。眼前的老威卻不見了。與此同時,身后傳來急促的“咚咚”聲。
我急忙轉(zhuǎn)身,看到老威正飛快地往樓上跑,邊跑邊笑。這詭異的一幕讓我心里直發(fā)毛,乾坤大挪移?難道老威瘋了?
顧不上多想,我大喊一聲:“小四!來幫忙!”拔腿就追。
想不到,小四出來的比我預(yù)想的要快,我剛喊一聲,他就提著一根鋼管站在了門口。倒霉的是,鄭小四的房間恰好就在樓梯口,我們兩個毫無懸念地撞了個滿懷,一起摔到地上。
我怒道:“你他娘的出門也不說一聲嗎?”
這時,老威的聲音從樓上傳來:“你們兩個半夜三更的折騰什么呢?”一見是老威,我條件反射般地從鄭小四手里抓過鋼管,飛快跑上樓。
等跑到近前我才意識到,這個老威似乎并不是剛才看到的那個白毛怪物。
老威被我氣勢洶洶的樣子嚇了一跳,后退一步驚道:“你干什么?。?rdquo;
見他完全不同于剛才的反應(yīng),我也愣了,提著鋼管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大……大老板?。?rdquo;身后傳來鄭小四結(jié)結(jié)巴巴的聲音。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是老威沒錯。我又驚又喜,上前沖他肩膀猛錘了一下,笑道:“我操!你回來了?這倆月跑哪兒鬼混去了?”
老威被我打得一愣,眼神中竟閃過些許迷惑,隨即淡淡地說:“我出去辦了點事情,一點半回來的,剛睡著就讓你吵醒了。”
我被他的冷淡噎住了,不知怎么往下接話??粗矍斑@個認(rèn)識了二十幾年的發(fā)小,我忽然覺得他那么不真實,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
認(rèn)識他這么多年,還從未見過他用這樣的口氣對我說話。我警惕地又仔細(xì)打量了他一遍,確實是老威沒錯,可他為什么讓我感覺這么陌生?
老威不再說話,站在房門口一臉奇怪地看著我。氣氛瞬間冷了下來,我把鋼管扔給小四,干笑兩聲,說:“啊,呵呵,那你接著休息吧,明天再聊。”說完,自顧自回房去了。
回到房間,我躺在床上越想越覺得奇怪。今天來的時候并沒有看到老威。他見到我的時候至少也該問問我什么時候來的。而看他的樣子,好像早就知道我在這里。如果老威知道我來了,為什么不出來見我?最重要的是,為什么老威給我的感覺會那樣陌生?
還有,鄭小四很明顯也不知道老威回來,那么,老威回來的時候是自己開的門?除非他們大堂的門從外面也能開,這又有點不合常理,通常飯店里有人住的時候,門都是只能從里面開的。難道老威一直藏在飯店里?
忽然,我發(fā)現(xiàn)床頭柜上手機(jī)的指示燈一明一滅的閃動,拿過來一看發(fā)現(xiàn)有一條未讀短信。我趕緊打開,短信的內(nèi)容讓我愣在當(dāng)場:“危險,快跑。”再看接收時間,竟然是半小時前,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收到短信的時候,是我差不多剛剛下樓,正往蹲在門口的老威那里走。
是老威蹲在那里的時候給我發(fā)了這條短信?很快我就否定了這個可能,老威不是那么無聊的人。他喜歡惡作劇不假,但是這么容易就被戳破的惡作劇他是不屑去做的,因為他當(dāng)時并不能確定我?guī)]帶手機(jī)。那么,只剩了一種可能……在大堂看到的那個老威不是老威。
這么說,這飯店里有個怪物?可是,看到那白毛怪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后來我看到的就是老威的樣子了。會不會是幻覺?我把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從頭到尾仔細(xì)回憶了一遍。忽然,我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印證白毛怪是不是幻覺的辦法。
于是,我穿上衣服,再次出門來到大堂,找到電燈開關(guān),把大堂里的燈全都打開,然后,走到我看到白毛怪的地方。
我砸向白毛怪的椅子還在地上躺著,已經(jīng)四分五裂了。我蹲下身,在破椅子附近的地面上仔細(xì)檢查。果然,被我在地上找到一小灘暗紅色的液體。我從旁邊餐桌上拿了幾張紙巾,抹了一下地上的紅色液體,非常粘稠,像是液體膠水那種狀態(tài)。
很快我又在旁邊找到了很多滴這種液體,這應(yīng)該就是從那白毛怪的嘴里滴下來的。白毛怪不是幻覺,想到這飯店里有一個如此恐怖的怪物,而且還能變化成老威樣子,我感覺周圍的溫度瞬間下降,渾身都不舒服。
這時,一聲公雞的啼叫傳來。我這才發(fā)覺窗外的天已經(jīng)泛起了蛋青色。
剛才那一通折騰,我睡意全無。索性在窗邊找了個座位坐下,點上一支煙想事情。猛然間,我發(fā)覺今晚有一個地方不對勁兒。因為發(fā)生的離奇事情太多,我一時忽略了那個問題。
問題就是,我這么折騰,汪龍麟呢?我還沒見過一個人能睡這么死的,樓下樓上這么大動靜,怎么就沒見他出來?
這時窗外大街上漸漸有了人聲,天色已大亮。鄭小四一臉疲倦地從房間走出了,看到我在大堂坐著,沖我打個招呼,走到門口,開門讓已經(jīng)在外面等候的服務(wù)員進(jìn)來。
無意中,我抬頭望了眼進(jìn)來的人群,忽然看到一張非常熟悉的臉,正笑嘻嘻地看著我。娘的,是汪龍麟,我說昨晚怎么沒看到他,原來這小子壓根兒就沒在店里。
他一身黑衣服,身后背著個小包,一臉興奮地從外面走進(jìn)來,徑直來到我跟前說:“ 古大哥,你起得夠早的。”
我見他這一身夜行打扮,不解地問:“還行吧,昨晚基本沒睡。我說,汪兄弟,你大半夜的去哪兒遛彎兒了?”
汪龍麟彎腰到我耳朵旁小聲說:“那個杜老板有問題,一會兒聊。”聽到他這話,我大吃一驚,這小子半夜摸到杜老板家里偷窺去了?正要繼續(xù)問,汪龍麟已經(jīng)起身快步上樓了。
老威的事兒還沒完,又來了個杜老板。我腦子里更亂了,這杜老板又有什么問題?汪龍麟到底是什么人?真的只是一個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嗎?
自從來了神農(nóng)架后,我發(fā)現(xiàn)這小子越來越神叨,像完全變了一個人,從昨晚他和杜老板之間啞謎般的交流來看,汪龍麟似乎還是個江湖人士。我越來越看不懂最近接觸的這些人了。一個會預(yù)測會托夢的發(fā)小,一個神神秘秘的大學(xué)畢業(yè)生,現(xiàn)在又多出一個有問題的杜老板。唯一正常點的大概就是鄭小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