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手中這柳笛,我能肯定絕對是出自于爺爺之手,可這四個字又作何解釋呢?爺爺是上個世紀三十年代出生的人,那時候時局動蕩,大多數(shù)人都是睜眼瞎,籮筐大的字都不識幾個。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了一陣腳步聲,應該是七爺回來了。我慌忙將紙條撕碎,扔在了旁邊的草垛之中。
我記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很紅,紅得像血浸過一般,讓人看著就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七爺從外面回來了,嘴里叼著煙斗,看到我手中的柳笛,凝視了數(shù)秒,問道:“這玩意兒是從哪里來的?”
我瞬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七爺?shù)脑挘踔劣悬c慌亂,不經(jīng)意間看了看蹲在一旁的皮皮。
“哦,原來是這樣,把這東西好好收起來,或許關鍵時候能夠救你的小命。”七爺語氣非常的平靜,我聽不出他對這莫名出現(xiàn)的柳笛任何的態(tài)度。
我抬起頭看著七爺,想到那紙條上的四個字,心中略有膽怯,弱弱的問道:“七爺,這柳笛能救我性命?”
七爺點了點頭,一屁股坐了下來,嘴里的煙斗吧唧吧唧抽個不停,眼睛一直放在這柳笛上面,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老朋友。
七爺說這我手中這柳笛不僅僅是一支簡單的柳笛,而是一支鬼笛,一支能夠驅鬼辟邪的鬼笛。
天地萬物,陰陽調和。柳樹,自古以來被視為陰樹,能夠鞭笞惡鬼,以保平安。古人自有送別贈柳,除了摘取“柳”與“留”諧音之外,更有祈福驅鬼佑平安一說。 而用柳樹做成的笛子,其聲清脆有加,孤魂惡鬼聽到就會避之千里,不敢靠近。
聽到這里,我似乎明白了一點什么,爺爺?shù)挠靡馐窍胱屛矣眠@鬼笛來辟邪嗎?難道爺爺已經(jīng)知道了我身邊有什么惡鬼臟東西不成?
我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已經(jīng)死去的丁三婆,不過三婆已經(jīng)入土了,這柳笛是不是有點多余了。但七爺之前告訴我說這柳笛能夠救我的性命,我也就把這東西掛在了脖子上面。
那一晚,七爺不再那么的沉默寡言,說了很多話,都是關于另外一個世界,都是一些鬼神之說。
那些話對我來說前所未聞,也徹底改變了我對七爺?shù)目捶?,如果說丁三婆是神婆,那七爺就是十足的神棍,因為他給我的感覺比丁三婆要專業(yè)得多。
這些話我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不敢明著給七爺說,因為七爺曾經(jīng)拿“死”來威脅于我。
我始終不敢問七爺關于那張黑白照的事情,以及發(fā)生在丁三婆身上種種怪異的事情,還有關于他那把古銅大刀的事情。
雖然當時我只有十歲,但我能感覺到藏在丁三婆背后的故事絕非如此簡單就結束了。與其去問七爺吃閉門羹,還不如慢慢的等待,時間也許就是解開謎團最好的鑰匙。
之后的十多天里,我?guī)缀跆焯靿舻蕉∪牛琅f是在龍村村頭磨盤那里,丁三婆依舊是急匆匆向爺爺家趕路的場景。我每次準備用刻著“卐”的食指去戳她的時候,就立馬從夢中醒了過來,額上冷汗連連,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我問七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七爺回答總是很含糊,說是丁三婆想我了,故意托夢給我。我當然不會相信,丁三婆家跟爺爺家八竿子打不著,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八月立秋之后,半夜迎來了第一場秋雨。那晚風聲雨聲都很大,我睡得很輕,一不小心被一陣吵鬧聲驚醒了,我仔細一聽,竟然是奶奶的聲音。
我心中猛然狂喜,奶奶終于給回來了。
但她為什么一回來就跟七爺大吵大鬧呢?我極力的抑制住心中的喜悅,側耳聽奶奶跟七爺之間的對話。
奶奶語氣很強硬,說道:“老七,收手吧,你看看你現(xiàn)在都什么模樣了,人不人,鬼不鬼的!”
“路是我自己選擇的,我會承擔這一切的后果!”七爺怒吼道。
“你!你就是一個瘋子,要是你大哥還活著的話,他也不希望你走這條路??!”
“夠了,說完了沒有,說完了就離開吧,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要是被小子發(fā)現(xiàn)了你,你就走不掉了!”七爺似乎開始喪失掉最后一絲耐心,朝我這邊看了看。
我?guī)缀跏瞧磷×撕粑?,雙拳緊握,生怕七爺發(fā)現(xiàn)了我正在偷聽他們的談話。
此時,我心中更是百味難調,從奶奶的話不難聽出爺爺已經(jīng)去世無疑,可她和七爺?shù)膶υ捵屛腋械椒浅5睦Щ螅犐先ズ孟袷悄棠淘趧衿郀斒帐?,七爺又在說堅持自己的選擇什么的,反正我腦海中如同漿糊一般理不出絲毫的頭緒。
“對了,你把這個東西拿走吧,放在這里遲早會被那小子給發(fā)現(xiàn)!”七爺將聲音壓得很低。
我聽到七爺把什么東西遞到了奶奶手里,奶奶沒有言語,我唯一能夠想到的便是那張詭異的照片。
“老七,眼下就要開學了,這里有點錢,除去學費,你可別虧了我孫子,他現(xiàn)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聽到這里,熱淚奪眶而出,我一咕嚕從床上爬了起來,連哭帶喊,“奶奶,奶奶……”
我看到一個人影披著斗笠急沖沖的扎進了夜雨之中,定是奶奶無疑。
昏暗的燈光下,七爺鐵青著臉,皺著眉頭,煙斗青煙屢屢,我看到桌子上擺著一小沓百元大鈔。
“奶奶!奶奶!”我拼了命朝著黑夜大聲的喊著,卻被七爺?shù)囊浑p大手給硬生的拽了回來,“你這臭小子,誰叫你跑出來的,真是該打!”七爺有點憤怒,揚起右手,卻遲遲沒有打下來。
數(shù)秒鐘過后,七爺把我放下,輕聲的嘆了一口氣,道:“去睡覺吧,有什么問題明天再問。”
我識趣的鉆進了自己的房間,內心卻怎么也平復不下來,奶奶為什么突然半夜回來,她怎么連見我一面都不肯呢?還有七爺為什么說了那些怪異的話語。對于這個世界,我愈發(fā)的感到陌生,就連平時慈祥有愛的奶奶都變得異乎尋常。
后半夜,我一直沒有睡著,七爺好像一直坐在屋堂之中,時不時發(fā)出輕微的嘆息聲,他每嘆息一次,我的心都跟著緊了一下,再加上屋頂急促的暴雨聲,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對我說謊,何種委屈跟心酸都化作泛濫的淚水。
翌日清晨,天沒亮我就從床上爬了起來,有太多的疑問需要七爺來給予回答。
可我尋便了屋堂,都沒有找到七爺?shù)纳碛?,我無意間看到了爺爺?shù)姆块g,之前加在門框上的那些木條被拆去,房門虛掩著,“七爺!七爺?”我輕聲的叫著,貓著身子,強大的好奇心促使我再一次走向爺爺?shù)姆块g。
這一次爺爺?shù)姆块g沒有上幾次那么陰暗,我也沒有感到那股涼意,但我一眼就瞧出了端倪,那大衣柜竟然消失不見了!
我立馬聯(lián)想到了七爺,一大清早七爺就不見了蹤影,肯定是把這個衣柜給弄走了。
那衣柜肯定不簡單!不過,七爺會把那東西挪到哪里去了呢?
我打開房門跑了出去,昨晚下了一夜的雨,空氣清新,但此刻的我完全沒有心情享受這一切,因為在不遠處,我看到一團燃得正旺的柴木,青煙不斷的向這邊飄了過來。
而在火堆旁邊,我看到七爺,雙腿匍匐在地上,不斷的朝火堆磕長頭,額頭上已經(jīng)血跡斑斑,一副非常虔誠的樣子。
在七爺?shù)呐赃?,是爺爺家的皮皮狗,這家伙不知怎么的也躺在地上,嘴里發(fā)嗚嗚的叫聲,我看到兩行清澈的淚水從皮皮的眼角流了出來。
狗哭了!狗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