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覆選的自然是太后?；实鄞┲鼽S的舊袍，端坐在太后一側(cè)。
依清宮的規(guī)矩，但凡有秀女入了太后的眼的，還需得皇帝點頭。太后看著一眾秀女魚貫而入，便對皇帝四兩撥千斤道：“皇帝。你的心里可都想好了么？”
載湉就道：“太后的旨意，兒臣是聽的。”
太后一聽，果然面色大悅。載湉嘴角掠過一絲苦笑，只是專心等待他他拉•長敘的女兒入場。他想：雖然未見其人，但能吹出那樣一首空曠清幽曲子的姑娘，總該有幾分出世的特別。
因為有了繾綣的等待，載湉的目光看著前方，更顯澄澈溫暖。太后扭頭看了看他，載湉只視而未見。
許多年后，寧馨仍然記得和載湉第一次的見面。那是怎樣的一番場景，她置身于一簇紅紅綠綠鮮艷嫵媚的花朵中。她聽著她們歡喜，看著她們難過嘆息。對許多姑娘來說，這一生最大的榮耀便是能親眼見一見皇帝了。
因為太過緊張，那一天從始至終，她都忽視了瑞雪的心情。當她和五名姑娘齊齊走到太后皇帝跟前，三呼萬歲時，她依著太后的命令，將臉抬起。不經(jīng)意地一瞥，她的眼睛就和皇帝對上了。仿佛觸了電，又覺得自己不恭敬，寧馨趕緊又將眼睛垂下了。
她的心里大為詫異。分明之前也未見過皇帝?？僧斂戳嘶实垡谎郏惆l(fā)覺皇帝的容貌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樣。一樣的清癯、恬淡、沉默憂郁。
當她自報家門說出父親的姓氏時，她分明感覺到了皇帝的眼睛掩飾不住地一亮。
“哦？你就是長敘的大女兒？”太后淡淡開了口。長敘為官有聲望，在世前很為老太后辦了一些實事。這些，老太后心里都記著。
今日寧馨穿了件茜色的褂子，旗頭上未戴珠釵，只是插了一朵小小的玉蘭。太后會看人，見了方才花枝招展的幾十個姑娘，倒是覺得素凈的寧馨入了眼。況又見她腳穿花盆底，但走路卻比別的姑娘好看生動。因此就笑：“這個不錯。行動只比站著還要好看?；实塾X得如何？”
午后過了儲秀宮，也見了十來個姑娘，因覺不入眼，載湉一直提不起精神。可當看見這五人中的寧馨，載湉還是多瞧了幾眼。聽了太后之言，載湉也就微微一笑。“太后覺得好，那就是好。”
寧馨聽了這話，心里就一熱。面上同時也一紅。
太后見皇帝附和自己，心里更是高興。因又問在旁協(xié)理的慶王：“長敘家不是兩個女兒么？還有一個呢？”
慶王就回：“回老佛爺，就在下一班。”
載湉聽了慶王這話，本想就多問一問的。但見面前的寧馨，從容優(yōu)雅行禮，叩拜退出。只令他看得忘了問。
寧馨等五人退出大殿，那廂瑞雪等另五個姑娘卻也依次入殿。這一進一出間，姐妹二人就互相對視了一下。
皇帝并未選完全部秀女，卻是中途走的。太后也就由他去。至于皇帝見了瑞雪是怎么個情景，寧馨也無從得知。只記得黃昏時分，從宮里回來。瑞雪坐在馬車里，一路興奮不已。
這年九月二十四日，太后做主覆選了三十一名秀女。凡三十一人，共分六排記。內(nèi)務府皆用黃云紋花綾面嵌底，紙上墨筆楷書入圍秀女的身世姓名。
第一排秀女皆為滿洲各旗，共四名女子。
第一名秀女：副都統(tǒng)桂祥之女，辰年，二十一歲。嵩昆佐領。葉赫那拉氏。（靜芬）
第二名秀女：頭等侍衛(wèi)佛佑之女，子年，十三歲。嵩昆佐領。葉赫那拉氏。
第三名秀女：副都統(tǒng)桂祥之女，亥年，十四歲。嵩昆佐領。富察氏。
第四名秀女：員外郎銘彝之女，午年，十九歲。柏臣佐領。葉赫那拉氏。
第二排為上三旗漢軍，共六名女子。
第一名秀女：道員紹榮之女，酉年，十六歲。崇清佐領，馬佳氏。
第二名秀女：侯爵英俊之女，午年，十九歲。奎昌佐領。馬佳氏。
第三名秀女：云騎尉阿爾繃阿之女，酉年，十六歲。柏通佐領。伊爾根覺羅氏。
第四名秀女：員外郎鐘英之女，未年，十八歲。瑞興佐領。烏雅氏。
第五名秀女：府尹裕長之女，酉年，十六歲，成福佐領。喜塔臘氏。
第六名秀女：原候補道蔭祿之女，申年，十七歲。錫齡佐領。瓜爾佳氏。
第三排：有正白、鑲白、鑲紅旗、蒙古、漢軍、滿洲六名秀女。
第一名秀女：原侍郎長敘之女。戌年，十五歲。惠昆佐領。（寧馨）。
第二名秀女：幫辦大臣?？冎?，亥年，十四歲。隆岳佐領。紐祜祿氏。
第三名秀女：巡撫德馨之女，申年，十七歲。富森布佐領。富察氏。
第四名秀女：巡撫德馨之女，未年，十八歲。富森布佐領。富察氏。
第五名秀女：印務章京定福之女，子年，十三歲。德廉佐領。巴林氏。
第四排，五名秀女，為蒙古、鑲紅旗滿洲秀女。
第一名秀女：參領桂芳之女，亥年，十四歲。富和佐領?；衾暨魇?。
第二名秀女：參領德山之女，子年，十三歲。鄭玉琛佐領。鄭氏。
第三名秀女：參領恩福之女，亥年，十四歲。吉恒佐領。徐佳氏。
第四名秀女：候選知府聯(lián)若之女，子年，十三歲。毓文佐領。胡氏。
第五名秀女：原任侍郎長敘之女，子年，十三歲?；堇プ纛I。他他拉氏。（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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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王極會做人。因靜芬是老太后的親侄女，所以將她掛了第一排的第一名。老太后見自己大致中意的，皆在名單內(nèi)，也就意興闌珊地收了場。
寧馨為第三排的第一名，瑞雪為第四排的第五名。姐妹二人雙雙入了初選。粉子胡同內(nèi)俱是一片喜慶。寧馨見自己和瑞雪不過入了初選，大伯和幾個哥哥就喜笑顏開，心里忽覺得幾絲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