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那聲“依然”顯得邪惡無比，可我沒有辦法，只好跟他們走。
在車上我忍不住問道：“同志，不是已經很清楚么了？我他媽的不在場。”
坐在我旁邊那人，看了我一眼，說道：“小伙子，這事不是我倆說了算，我們按例規(guī)行事，你有什么話，一會兒說。”
這人說完緊抿嘴巴，再也不肯說話。
汽車把我?guī)У匠菂^(qū)一座低矮的小樓前。那人說了聲：“到了”，然后把我?guī)萝嚒?/p>
沒想到在南方省這個地區(qū)，竟還有如此低調的單位。別的單位都是把樓房卻起勁往天里整，有多漂亮弄多漂亮；這家單位卻是一棟只有兩層高的石灰樓，比我住的出租屋還要不起眼。如果不是看見樓房中間鑲嵌著國家權力的徽標，我還以為這兩個人是騙子。
審訊室里坐著兩個人，一個中年男人，一個女人。關上門才發(fā)現(xiàn)這屋子沒窗戶，昏暗一片，只有頭頂上吊著一盞小燈泡。
我也沒看清這兩人長什么樣子，只聽見那男的問道：“李半滿，張公子的事，你知道了吧？”
我說：“知道了。”
那人嗯了一聲，語氣聽不出什么情緒，淡淡說道：“你有很明顯的作案動機，你知道嗎？”
我比他更淡定，因為我早就證明了我不在場，我說：“同志，有動機不表示我就會去做啊。而且我也沒有在十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本事。”
那人冷笑了一聲，說道：“是么？我知道你不在場，我知道你也沒有這個本事。”
我接口道：“那為什么還要抓我？”
那人冷冷說道：“告訴我你同伙是誰？不然，少不了吃點苦頭！”
我咯噔一下，實在沒想到他會有如此理由。而現(xiàn)在看來這個理由竟然好像一點都不牽強！
“媽的。”我不由得罵了句粗口：“我覺得你們應該把精力放在真正的兇手身上，而不是用來詆毀一個好人。”
那人突然站起來，惡狠狠地說道：“不用你來教。你要知道你現(xiàn)在的身份。”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有這么沖動的反應，突然想起了大白兔曾經說過，這個單位基本就是以龍虎、武當、茅山三家為底子建立起來的，心念一動，冷笑道：“原來是個狗腿子，為了討好你們老大，你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來的？”
“抓到殺害張公子的兇手，在張?zhí)鞄熋媲翱隙ㄊ谴蠊σ患?，前途不可限量?。?rdquo;我未等他說話，繼續(xù)譏笑道。
那人一拍桌子，怒道：“不許你詆毀我?guī)煾浮?rdquo;
師父？我心中苦叫一聲，竟直直落到龍虎山手上來了，這次只怕無論如何，都會惹得一身騷。我心里開始發(fā)毛，畢竟沒有與這樣的強權機構打過交道。
深的不說，去過銀行辦事過吧，光排過隊就等暈你…機構，就是這么流弊——你又怎么的！
我啰嗦了一下，那人背著雙手踱了幾步，才對坐在椅子上一直埋頭記錄、并未出聲的女人說道：“剛才那幾句就不要寫上去了。”
那個女人明顯是他下屬，這時馬上貼服地應了一聲：“是。”
她說“是”就是了，可她媽的嘴真賤，“是”完了之后，又討好地對那男人說道：“劉處，這家伙這么嘴硬，要不要直接上點手段？”
手段？——我腦海中頓時出現(xiàn)一幅幅老虎凳、竹簽、烙鐵、拔指甲的恐怖畫面，渾身又是一陣啰嗦。我怨毒地盯著那個女人，說道：“你敢用私刑！”
那男人說道：“等會你最好配合一點，不然出了一點疏忽，你就不要怪我。”
男人剛說完，那女人接著說道：“我局根據條例，可以對事實明顯、證據確鑿、認罪態(tài)度極其惡劣的嫌疑人，使用除剝奪生命外的一切手段。”
我咬著牙說道：“算你狠。”
女人得意地道：“你要知道，本機構對付的是什么人？普通的手段對修者來說，沒什么用，我們…”
她話未說完，那男人突然走過來，右手按在我頭頂，口中說道：“你這么口硬，我就只有用特殊的手段了。”
那只大手像微微帶著電流一般，我只覺頭皮發(fā)麻，全身都僵直了，顫問：“什么手段？”
男人哼了一聲，說道：“說白了，就是修行界的測謊儀。你現(xiàn)在放開神識，讓我搜搜你的靈魂，就知道你有沒有說謊了。”
我大嚇一跳，大白兔當時要搜周凱旋的魂魄，不過那時周凱旋已經死去，而我現(xiàn)在是一個大活人。
對于一個人來說，肉體不過是皮囊，靈魂才是根本。觸動靈魂就是動根基的事兒，稍有不慎，輕則癡呆，重則喪命。
所謂靈魂，其實就是三魂七魄，魂者有三，一為天魂，二為地魂，三為命魂。魄者有七，一魄天沖，二魄靈慧，三魄為氣，四魄為力，五魄中樞，六魄為精，七魄為英。
有的人被過度驚嚇，魂魄就會驚走一二，這時就要有那些會喊魂的術士，把丟失的魂魄找回來，那個人才能變回正常。
聽聞竟是如此恐怖的手段，我冷汗直冒，拼命掙扎?？墒俏覓暝粍?，除了手被反銬外，我胸口處還貼有一張符紙。
那男人叱道：“再掙扎后果自負。”
我渾身一個激靈，知道這后果是什么，只好放棄掙扎。
那男人又叱道：“放開神識。”
我一直都不知道神識是什么，現(xiàn)在只好什么都不去想，腦海中一片空白。就在這時，貼在我腦袋的那個手掌，傳來一股柔和的力道。
然后我感覺到，這股力道正從天靈蓋向我身體內，一個說不清具體在哪里的地方奔赴而去。
慢慢地，這股力量由開始的徐徐而入，逐漸變得強橫起來，最后竟似波濤一樣狂瀉而下?？墒俏乙稽c不舒服的感覺都沒有。如果這道力量是一條江河，我就覺得我的身體就像大海。
而那個不知具體在哪里的地方，得到這股力量送入后，慢慢發(fā)起熱來。我四肢八骸頓時說不盡的歡暢，只想跳起舞來一般。
我胸口的符紙，卻就在這個時候“呼”的一聲燃燒起來。
我不知所以，忍不住開聲問道：“好了嗎？”
男人沒回答，倒是那個女人驚道：“你可以說話？”
我說：“說話有什么奇怪的。”
女人不理我，叫道：“劉處，這小子邪門呢！你停下來看看？”
男人沒有回答。
“劉處，劉處…”女人叫了兩聲，忍不住走過來叫道。
那個劉處依然沒有回答，女人忍不住伸手去拍了他一下，然后我聽到“轟隆”一聲。那個放在我頭上的手掌，這時候離開了我的頭。
我起身一看，大吃一驚。原本站在我背后的劉處，已經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那個女人反應過來后，一下尖叫，外面瞬間沖入來四五條大漢。其中一人把手按在劉處太陽穴上探了探，說道：“死了。”
死去的這個男人叫劉榮，省局行動一處處長，龍虎山張?zhí)鞄煹耐降堋?/p>
我在后面的審訊中才知道這些信息。
這次審我的是省局里一個更高級別的人物，他姓陳，旁邊的人叫他陳局。依然還是這間審訊室。
對于劉榮的死，他倒像不太在意，他一邊抽著煙一邊說道：“在兩年前某區(qū)街頭，有個人的死亡和劉榮現(xiàn)在很相似，肉體沒有受傷的痕跡，只是魂魄連顆渣兒也沒留下。”
他那模樣就像在拉家常一樣。
我的心卻一跳，忍不住問道：“死的是誰？”
陳局說道：“一個算命先生。”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問道：“在什么情況下，才會出現(xiàn)這樣的現(xiàn)象？”
陳局搖搖頭，說道：“當時現(xiàn)場還有一個暈倒的年輕人，恐怕與這個事情有關。”
我的心為之一震，繼續(xù)聽下去。
“不過奇怪得很，正當我們準備對這個年輕人進行搶救的時候，上頭發(fā)下消息，徹底消除這一單檔案。永遠不許我們過問。”
我鎮(zhèn)定了一下，才問道：“那個年輕人呢？難道你們就眼睜睜看著他暈倒不管？”
是的，當時那一段的情況，大伯并沒有告訴我，對我來說是一片空白。
陳局自顧說道：“雖然我很奇怪，但是我也不能違背命令。后來忍不住好奇，才了解到那個年輕人，他姓李。”
“姓李？”我強作驚疑。
陳局熄滅煙，目光頗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說道：“如果我沒猜錯，那個年輕人正是你吧。”
我低下頭，沒有回答。——他說這些給我聽，有什么用。我只能說，成人的世界我不懂。
這時陳局輕輕拍了拍桌子道：“好了。說回現(xiàn)在這事。按條例規(guī)定，你還只是嫌疑，在沒有確鑿證據前，你可以找人保釋的。”
“怎么保釋？”我問道。
陳局笑道：“簡單地說就是找一個人來擔保你，保證你在傳訊的時候會回來，不會借機逃跑就行了。”
我松了口氣，這兩年我別的沒有，認識的老板可不少。陳局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說道：“那些人不夠分量，要找夠分量的。”
可是如果連那些土豪財主都不夠分量的話，我去哪里能找到夠分量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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