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滴的鮮血落在我的臉上,有點腥,有點溫熱。
往上看,那根被二叔爺攥在手里的東西,還在輕輕地扭動著,那情狀像極了從地里挖出來的新鮮蚯蚓,只是與蚯蚓不同的是,這東西是從我肚子里拽出來的。
我完全無法想象這東西到底是什么,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肚子里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不過,就在我正一片愕然,神情有些呆滯的當口,二叔爺卻是已經迅速地行動了起來。
只見老人家出手如電,先是將手里那東西往桌上一放,揉成了一小團,爾后則是用黑色的小瓷碗一下子反扣住,然后又在那瓷碗的碗底上貼了一張紙符,這才放松下來,回身一邊查看我肚子上的傷口,一邊從衣兜里取出一個小瓶子。
二叔爺從小瓶子里倒出來一些粉末撒在那傷口上,然后輕輕按摩我的傷口,口中卻是低聲念叨著道:“好孩子,乖乖的,別怕,別怕,有爺爺在,沒事的,睡吧,睡吧……”
當時,二叔爺在我肚子上倒藥粉之前,那傷口的確是很疼的,火辣辣的疼,有點讓人忍不了,但是,待到二叔爺在那傷口上倒上藥粉,然后又進行了按摩之后,卻不知道為什么,傷口居然不是很疼了。
我的呼吸也順暢了不少,精神也漸漸地放松了下來,然后我低頭看看自己的肚皮,發(fā)現上面的那顆青紫色的大肉球已經消了,只剩下一道指頭大的血口子,而且那血口被藥粉迷糊了之后,也有點愈合的跡象,再加上二叔爺非常細膩的手法,指肚在那傷口周圍緩緩畫著圈子,有點癢癢的,這就更加減輕了傷口疼痛感,然后我喘著氣,放心地平躺了下來,感覺好了很多。
只是,這個時候,讓我有些奇怪的是,二叔爺給那傷口按摩的時候,嘴里一直念叨著一些話語,那話語乍聽著似乎是在哄我,但是只要仔細注意一下二叔爺的神情,就會發(fā)現他老人家說話的時候壓根就沒看著我,他一直盯著那傷口呢,那情狀就好像他是在哄那傷口,而不是在哄我。
這可就讓我有些好奇了,莫非我的肚子也是有靈性的,可以聽懂老人家的話?
不過,我已經沒心情去管這些細節(jié)了,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結果,讓我沒想到的是,我一問之下,二叔爺卻是一臉諱莫如深的神情,立時低聲對我道:“你先好生休息一下,不要多問,以后會告訴你的。”
二叔爺說完話,把我的衣服拉好,又把我拽起來,讓我在椅子上坐好,這才轉身向那個嚇得渾身哆嗦著,一直縮身躲在角落里的老太太看了過去。
這個時候,可以想象的是,那個老太太真的是有點被嚇壞了。她怔怔地看著我和二叔爺,特別是看著我的眼神,很有一點看著怪物的意思,然后好半天的時間,方才下意識地問道:“徐,徐先生,這孩子,到底是,是怎么了?他那肚子——”
聽到老太太的話,二叔爺就微笑了一下道:“對不住哈,白大嫂,讓您受驚了。事情是這樣的,主要是您這房子的陰氣太重,之前我也說過了。而我這孫子呢,天生體質有點異常,比較容易被陰氣侵染,方才就是一個不小心,著了道了。不過現在好了,已經沒事了,您不用太擔心的。”
“真的沒事了嗎?”老太太依舊不太放心,隨即又問道:“我這屋子的陰氣真的很重嗎?”
“嗨,這些都是小事,有空再說吧,咱們還是先辦正事吧,我?guī)湍钢改呛⒆拥姆较颍?rdquo;二叔爺岔開了話題。
果不其然,聽到這話,老太太立刻就丟開那些疑問,連忙讓二叔爺幫忙給算算孩子的位置。
聽到老太太的話,二叔爺點點頭,走到桌子邊上,隨手捏了一根筷子,然后一邊在那扣著怪東西的小瓷碗上敲著,一邊瞇著眼睛念道:“天沉沉,地荒荒,一條白水浪打浪,一絲青發(fā)也帶血,兒行千里有方向……”
二叔爺說話的同時,伸出左手把那反扣的瓷碗給拿了起來,然后用筷子把里面的那個怪東西給挑了起來。
這個時候,我再一看那東西,立時心里一動,認出來了。
那東西不是別的,正是那個老太太的孫女子,也就是那個失蹤的女孩白小園的頭發(fā)。
這是怎么回事?
當時明白了這個情況之后,我立刻伸手到衣兜里,把那個包著頭發(fā)的小紙包拿了出來,再一看那紙包里面,卻才發(fā)現里面早就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了。
這下我就更加好奇了,我記得,之前二叔爺好像是把那頭發(fā)交給我拿著的,然后我把它裝到了衣兜里,然后我就肚子疼了——
對了,就是這樣的,就是我把那頭發(fā)裝起來之后,肚子才疼的,那么,現在看來,之前我出現那種奇怪的狀況,很顯然就是那頭發(fā)在做怪了,可是,那頭發(fā)為什么會出現這樣奇怪的情況呢?它莫不是鉆到了我肚子里,想要吸我的血,想要把我弄死?
這到底是頭發(fā),還是吸血蟲?
此時我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想要跟二叔爺問清楚,但是卻因為二叔爺正在做法事,不方便問,所以最后只好先忍了下來。
當然了,這個時候,那老太太似乎也看出來那頭發(fā)的異常,于是她的神情就有些驚愕,站在二叔爺旁邊,好幾次都張嘴想要說點什么,但是卻都被二叔爺打斷了。
“現在先不要問太多,先找出孩子的位置,一切自有分曉,”二叔爺說話間,用筷子挑著那縷血跡未干的頭發(fā),緩緩地在桌子上拖動著,片刻之后,卻只見那桌上點著的蠟燭火光猛然一陣跳躍,發(fā)出了呼呼的響聲,然后屋門外突然刮進來一陣莫名的冷風,吹得人冷颼颼的,然后,這個當口,二叔爺一下子把那縷頭發(fā)放到蠟燭的火焰上燒了起來。
一瞬間,隨著那頭發(fā)燃燒起來,一陣黑煙冒了起來,同時散發(fā)出了極為怪異的焦糊腥臭味道,冥冥之中,甚至能夠聽到一絲絲類似女人尖叫聲傳出。
也就在這個時候,二叔爺猛然伸手將那正在嘶嘶燃燒的頭發(fā)一把攥住了,然后卻是突然全身一僵,翻著白眼就嘰里咕嚕道:“奶奶,我好冷啊——”
當時,二叔爺說話的時候,我也正看著他,結果,我這么一看之下,卻是隱約看到了一個極為怪異的景狀,那就是二叔爺手里似乎并不是攥著一縷頭發(fā),而是攥著一個人頭,那人頭甚至還在左右搖擺地晃動著。
這個情狀一閃而逝,我還沒來及去細想,就感覺肚子猛然一抽,無形中似乎有一只手抓著我的腸子在扭動,然后我驚愕之下,以為自己的肚皮上又要長出肉包來了,連忙翻開衣服看過去,一看之下,發(fā)現沒什么異常,只是傷口有些出血,這才放心下來,連忙摸起兩邊草紙把血跡擦了擦,把衣服放好,也就沒再多想了。
然后,當我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卻才發(fā)現二叔爺已經是恢復了正常,也在拿著草紙擦著手,似乎已經是完成了法事。
見到這個狀況,那個老太太就走上前,有些下意識地問道:“徐先生,有消息了么?”
“嗯啊,不過具體是什么意思,還要您自己看看才行,”二叔爺說話間,就讓到了一邊,讓那老太太去看桌上的痕跡,我因為比較好奇,也走過去看了一下,一看之下,才發(fā)現那桌上竟是隱約有一副類似地圖一樣的痕跡,似乎是那染血的頭發(fā)拖曳出來的,最重要的是,在那些痕跡的邊角位置,則是一團蓬松的,燃燒了一半的碎頭發(fā),那頭發(fā)豎直著黏在那兒,正好呈現一個奇怪的形狀,似乎是兩座山峰。
當時看著那痕跡,我倒是沒啥感覺,因為壓根就看不出來什么,倒是那個老太太看了之后,神情竟是有些激動地指著那團碎頭發(fā)說道:“是這里,在這里,是了,就在這里,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