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動手術(shù)

我張口說道：“你要是把我當(dāng)祖先，怎么也得先磕兩個頭吧。”

他直勾勾的盯著我，面帶微笑，完全察覺不到一絲恐懼。但是聽到我的話后，他的眼睛立刻瞪圓了，那瞳孔仿佛重現(xiàn)生機(jī)，雙唇顫抖地說不出話來。

我剛想讓他挪個地方，好讓我進(jìn)去，他就忽然道：“孤魂野鬼也會說話了？”

我猛然察覺到，原來他是因?yàn)槲夷[脹的嘴和雙頰，把我當(dāng)成鬼了，心里罵了聲去你媽的，嘴上道：“老子是人不是鬼。”因?yàn)樯囝^有些麻痹，這句話也念成了“襖子是人唔是鬼”，別提有多別扭了，他把我當(dāng)成鬼也是我活該，估計(jì)我一照鏡子，也得把自己當(dāng)成鬼。

他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氣得壓根兒都癢癢，指了指自己的嘴，道：“中毒了，腫的！”

他眨巴了兩下眼睛，也用一樣含糊的口氣說道：“中……中毒？”

我終于忍不住了，罵道：“去你媽的，趕緊挪個地兒！”

我一開始看到洞口流出的血跡實(shí)在太多，完全沒想到他還沒死，按理說那么多鮮血幾乎就是人體內(nèi)血液的一半了，活著不太可能，就算現(xiàn)在還有意識，也是早晚得死的。但是我沒想到他的眼睛竟然在慢慢煥發(fā)神采，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覺這個人還有救。雖然，我的理智告訴我他的眼睛就算多有神，流出那么多血也沒救了，這很可能是回光返照。我?guī)Я诵┽t(yī)療工具，只不過沒準(zhǔn)備血袋。

但我還是下意識地準(zhǔn)備試一試。

他往洞窟里縮了縮，雙腿伸直，后背靠在背簍上，那雙眼睛還是在盯著我，又對我道：“我沒見過你，你是什么人？”

我好不容易才擠進(jìn)來，一邊伸手掀他的褲腿，一邊道：“你可以叫我佛祖，也可以叫我耶穌，當(dāng)然你叫我祖宗我也不介意。”

他一開始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但也沒力氣反抗，更沒有心思反抗，這時(shí)看我掀他的褲腿，他的腿忽然抽動了一下。我以為他要踹我，這要是被踹下去，我不摔死都是奇跡，就立馬按住他的腿，他這才道：“抽筋了。”

我道：“都斷了你還抽什么……我操。”當(dāng)我看到他的腳踝處時(shí)，忍不住驚呼出聲，他的腳后跟雖然全都是鮮血，但并沒有露出外翻的傷口。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利刃切斷韌帶的傷口，他的腳是完好無損的。

但我卻摸到了一根塑料管。

我忍不住瞇起眼睛，看著眼前這個神色疲憊，仿佛回光返照的人，抓住塑料管往外一拽，沒拽動，倒是把他整個人拽出來不少。

他閉上了眼睛，那模樣似乎是在等死，但是卻讓我感覺很危險(xiǎn)，眼睛始終不敢離開他的臉，手又把褲腿往上翻了兩翻，順著小腿肚往上摸去，又摸到了一個軟塑料袋。

我抓住塑料袋，用力往外一扯，總扯下來了。估計(jì)把他弄疼了，他眉頭輕微的皺了一下，但還是沒有睜開眼睛。

這是一個血袋。

血袋連接著的塑料管被打開了，血已經(jīng)流光，另一只腿上，恐怕也綁著血袋。

這時(shí)，我忽然聽到劉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還有人活著？”

我猛地回頭，就見到劉命的老臉出現(xiàn)在洞口，嚇得我一個哆嗦。看他上來了，我總算松了一口氣，也沒回答他，低頭看這人的雙腳。他的兩條腿上，不止綁了兩個血袋，還有塑料管往上蔓延，估計(jì)是綁在大腿上了。

我道：“這是怎么回事？”

那人還是不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道：“我都不知道你問的是哪件事，怎么回答這是怎么回事？”

我剛想問你的腳是怎么回事，轉(zhuǎn)念一想，這個問法也不對勁兒，我根本不知道別人的腳是怎么回事，他跟其他活人死不同，沒有受傷，但就算他回答我，恐怕我也聽不明白。我索性道：“你們是怎么回事？”

他沉默著，跟睡著了一樣。我看不到他有任何外傷，所以也不知道他的這種瀕臨死境的疲憊是怎么引起的，心頭更加疑惑，又道：“我們發(fā)現(xiàn)你們被當(dāng)成了祭品，來救人的，可惜只看見你一個活著的。”

他這才緩緩睜開眼睛，那種疲憊又深了幾分，好像睜眼都是很困難的事情。該死的，我爺爺走的前一天也不至于像他這樣。

他道：“你們是外來人？”

“沒錯。”

他忽然笑了起來。那張臉其實(shí)很平凡，但是他一笑，卻很有魅力，讓人如沐春風(fēng)。他道：“太好了，我還以為我要死了。”

我道：“外來人也是有可能殺人的。況且你現(xiàn)在就算沒死，也差不多了。”此刻，我的手正放在他手腕的脈搏上，發(fā)現(xiàn)他脈搏跳動的格外虛弱，他不止表面上瀕臨死境，身體也著著實(shí)實(shí)處在崩潰的邊緣。

他的臉終于垮了，眼睛鼻子擰在一起，似乎是用喊的：“殺我前先救救我行不行？”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喊，因?yàn)樗穆曇暨€是太小，可那表情，的確有種聲嘶力竭的味道。

我道：“我他媽啥都不知道，怎么救你？”

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我肚臍下，有一條蠱。我把它封在這了，幫我取出來，我就能活。”

我猛然想到仙彌生所說的蠱術(shù)，心說他操控這些活死人都用蠱蟲是最有可行性的了，我皺著眉頭把他的衣服翻開，就看見他的肚臍周圍已經(jīng)腫起來了，就好像正好在肚臍中間皮下位置長了個之腫瘤，看起來格外滲人，仿佛一捏就能破。

他凸起的肚臍里全是黑色的粉末狀東西，乍一看也無法分辨是什么物質(zhì)，但絕對不是人體排泄物。

我伸手捏了捏他肚子凸起的部分，發(fā)現(xiàn)里面很硬，而且似乎有東西在蠕動，腦子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枯木里的白色蟲子，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道：“這些黑粉就能封住蠱蟲？”

他默默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里面這只蟲子不是很大，但絕對不能說是小，更何況是在人體里面。我能確定的是它不是在腸子里，但也不在皮下，應(yīng)該是在脂肪和腸子中間擠壓著，動彈不得。

下面的那些活死人……不對，應(yīng)該說已經(jīng)死了的人，他們的肚子上就沒有這樣的凸起。

我道：“它是怎么爬進(jìn)去的？吃進(jìn)去的嗎？”如果是這樣，他的胃或者腸子估計(jì)已經(jīng)穿孔了，還得是不小的孔，就算取出來他也活不下去。

他搖了搖頭，道：“就是從肚臍里放進(jìn)去的，喝我的血長大了。”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老天爺照顧你，讓你遇見了我，這要是別人在這，就算取出來你也活不成。老劉，把他的腿拽出去。”

這里的洞都不深，平躺下去是不可能的，除非把腿拽出去，才能平躺下來。老劉聽到后嘿嘿一樂，一邊拽一邊道：“難得難得，我也能近距離觀摩觀摩咱們小放的手藝。”

我取出手術(shù)刀和止血紗布，又道：“我沒帶麻醉藥，這點(diǎn)疼你就忍著吧。”事實(shí)上，我根本就沒想過會在這種極限環(huán)境中動手術(shù)，這些工具只是隨身帶著。雖然這是個不大的手術(shù)，但醫(yī)療條件實(shí)在太差，要是一般人來，就算手法多好，他能把蠱蟲弄出來再縫合，這個人也得因?yàn)楦腥径赖?，畢竟我們距離城市太遠(yuǎn)，沒有辦法進(jìn)行消毒。

這也是我不把他抬出去，在空曠的山崖底部做手術(shù)的原因。

我本來想把襪子脫了塞他嘴里，但想想太不人道，就把他的袖子撕下來，卷成一團(tuán)讓他咬著，帶上消毒過的手套，在他肚子上抹上酒精消毒，就開始開刀。

這一刀下去，頓時(shí)就冒出了一股黑血，我流著冷汗在他肚子上劃開一道口子，這口子因?yàn)槔锩娴臇|西瞬間就撐開了。沒想到，手術(shù)進(jìn)行的還挺順利，我本來還想著用手把那東西從他肚子里撈出來，但沒等動手，囊腫的地方忽然鉆出來一個頭，我心頭恐懼的記憶立刻被勾了出來，差點(diǎn)一巴掌把它拍進(jìn)去。

冒出來的是一只蜈蚣的頭，讓我猛地想起了豐碑林墳里的青火蜈蚣，我被那東西害的太慘了，差點(diǎn)被弄死，因此也印象深刻，都形成了心理陰影。

好在我忍住了，可也汗如雨下，眼見著蜈蚣一點(diǎn)點(diǎn)把身體從他的肚子里拽出來，我挑準(zhǔn)了時(shí)機(jī)，猛地伸手抓住蜈蚣的頭部，往外撇去。劉命正給我照著，這一晃差點(diǎn)撇他臉上，好在他反應(yīng)挺快，但也氣得罵了我一聲。

蜈蚣爬出來之后，一截腸子就從他肚子上的口子里擠了出來，我皺著眉頭，辨認(rèn)出是哪截腸子，硬生生給他塞了回去，然后縫合他的傷口。

這個手術(shù)做完后，我就跟虛脫了一樣，渾身說不出的疲憊和緊張。

他娘的，刀口切大了，多縫了五針。

結(jié)束之后，我才有心情看他的臉，只見這小子臉上跟淋雨了似得，全是汗水，衣服差不多都要濕透了。

劉命道：“十三分鐘，速度不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