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知事有隱情,見徐道長不愿多說,也不便再問下去,于是轉頭對王文揚道:“王老板手下人才濟濟,又有徐道長這等世外高人相助,為什么不自己去找?”
王文揚道:“不瞞你說,頭些年我派了好幾撥人去探那墓,可不是失蹤了就是回來說見鬼了。我本想親自前往,苦于身邊沒有得力助手。如今有你倆和徐道長配合,我想成功的幾率會大很多。”
我一聽墓里有鬼,便好奇道:“他們碰上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
王文揚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東西,身子一顫,答道:“有些在墓道里看到了古人的鬼魂,還有些碰到了……碰到了龍。”
龍?
我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那人真的看清楚是龍了?”
王文揚搖頭道:“具體就不清楚啦!那人還沒到家就已經(jīng)瘋了。”
我心頭失望,敢情是個瘋子的胡言亂語。
詹姆斯挖苦道:“王老板你好歹也是倒斗界的前輩,怎么連句瘋話都分不出來。”
王文揚道:“起初我也不相信,不過徐道長向我保證那人說的話并非瘋話,而且還拿出了證據(jù)。”
我將目光投向徐道長,訝然道:“哦?證據(jù)呢?”
徐道長從沙發(fā)上緩緩立起,褪盡上衣,露出一副宛如年輕人般精壯結實的身軀。
不過,在他身上赫然有數(shù)十道醒目的傷疤。
詹姆斯挨了徐道長那一招,至今仍未能完全釋懷,當下打趣道:“唉呦,瞧您這身子骨,要是沒那幾根胡子,敢情看著二十歲都有富裕。再打扮打扮,比那島國動作片的男星可強多哩。”
我沒空理會這小子的胡扯,而是打量起那些傷疤來。
仔細一瞧,似乎是被野獸的利爪抓的,于是問道:“請問道長,這些傷都是怎么來的?”
徐道長聞言目中閃過一絲罕見的驚恐神色,半晌后表情復雜道:“被龍爪的。不……其實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東西。”
我回想起那日在山頂發(fā)現(xiàn)的那雙詭異獸眼,不禁陷入了沉思。
詹姆斯不以為意道:“原來道長您是給龍揍了?要真是條龍的話,估計也是條娃娃龍吧,否則您還能有命回來報信?”
徐道長看也不看詹姆斯一眼,穿好衣服后落回原座,閉目不語。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詹姆斯,干咱這一行見過的怪事還少么?可不能這么武斷啊。”我回首一瞥王文揚道:“既然王老板有意合作,那咱們什么時候出發(fā)?”
王文揚笑道:“怎么,你不怕那里面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么?”
我冷冷道:“還是人可怕點。”
王文揚道:“痛快!現(xiàn)在六點多,兩個小時后出發(fā),爭取速戰(zhàn)速決,免得夜長夢多,沒問題吧?”
我和詹姆斯雖然覺得急了點,可心中也想著快點解決這件事后好早點回杭州,當下齊齊點頭。
回到小李莊時剛過半夜十二點,除了村口傳來的幾聲犬吠,整個村子都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
為了避免引起村里人的注意,車子停在村外一處極為隱秘的地方。
除了徐道長,王文揚此番只帶了一個姓李的年輕馬仔。
我們五人就這么踏著茫茫月色朝屠蛟山進發(fā)了。
山路難行,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王文揚不失當年盜墓賊的本色,一路緊追慢趕在我身后,倒是那姓李的年輕馬仔已忍不住累趴在半山腰。
王文揚見了便氣不打一出來:“他奶奶的,平日里好吃好喝地養(yǎng)著你,現(xiàn)在要派用場了,倒跟老子尥起蹶子來了?老子數(shù)到十,你要是還不起來,就一個人留在這里給山鬼爺爺當女婿吧!”說完轉身就走。
山鬼爺爺是山東當?shù)孛耖g傳說中的山神,最喜歡在夜間出來掠奪過往山間的年輕男性旅客作女婿。
相傳在清末,有一隊北上販茶的江南商人在夜經(jīng)屠蛟山時忽然狂風大起。
半道里殺出三只山鬼,將其中最年輕漂亮的俞姓商人拖入一處山洞。
等其他商人領著縣太爺趕到那山洞時,赫然見到一只穿著新娘衣服,似人非人的長毛怪物正按著俞姓商人干那茍且之事,剩下兩只歪倒在一邊,手里還抱著大酒壇子。
縣太爺大怒之下當場拔劍斬殺了那只“母”山鬼,捕快們也將那兩只醉生夢死的山鬼亂刀分尸。
再看那全身赤條條的俞姓書生,已是下身腫脹潰爛,沒多久就一命嗚呼了。
那三具山鬼的尸體被帶回縣城后示眾十日,百姓人人稱頌。
這件事還被記載入當?shù)氐目h志里,只可惜當時沒有照相機,否則拍下那三只山鬼的照片來定能轟動世界。
小李是泰安人,自幼受這等民間靈異故事熏陶,當下嚇得一屁股從地上躍起,三步并作兩步地跟在隊伍身后。
來到山腳,我望著夜幕下起伏的山勢,想起一個疑問,便扭頭對王文揚道:“王老板是倒斗的行家,必定精通尋龍點穴之術吧。”
王文揚傲然道:“好說,略懂一二。”
“我聽說但凡尋龍點穴,必先登太祖山,然后經(jīng)少祖山、父母山;觀龍之出身、剝換、行走,而后經(jīng)反復開帳,穿帳過峽,束氣,行至河流湖泊之地,入首,突起穴星沙交水會陰陽交配,化氣結穴。這屠蛟山雖說‘土如柜廚或覆盤,是財星’,有利山下村民,可畢竟孤山一座,不靠水,對下葬者及其后人非但沒有多大幫助而且有害。這古墓的主人難道一點都不懂么?”
王文揚道:“云先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屠蛟山的確像是孤山一座,可這小李莊本就是建在山脈之上。這方圓千百里都是連綿山脈,如何是孤山一座?”
我又道:“可這方圓數(shù)十里內沒有湖泊河流,怎樣化氣結穴?”
王文揚道:“大約在明代,這小李莊附近原本有一條河流匯入泗水,到后來才斷流消失的。時間不早了,有什么問題,咱們邊走邊說。”
來到山頂時,子時已過。
詹姆斯氣喘吁吁道:“聽說當年考古隊找到的古墓入口并不在山頂,我們來這里干嗎?”
我解釋道:“那古墓入口早已坍塌,也算是廢了。咱們只能另找入口。”
王文揚卻道:“根據(jù)前幾次失敗的經(jīng)驗來看,那里根本不是什么入口,而是建墓者故布疑陣擺下的機關道。進不去了不出事情才怪!所以說咱倒斗的也得腳踏實地自己挖出個口子來,不能隨意揀現(xiàn)成的。云先生你來斷斷看,這穴點在了哪里?”
我心想這都什么時候,你丫的還有心思考我,不過我也不愿意在這胖子面前示弱,當下邁步觀察起地形來。
點穴包括兩大部分,一個是穴場,還有一個是穴位。
“穴”的古意是指土室,是人類防風避雨的地方,所以點穴的核心就是尋找藏風聚氣的地方。
我借著月色極目四顧,只見山勢生動活潑,峰腰鶴膝,穴星秀美,四下里好像城堡一座,層層護衛(wèi),固若金湯,心中一動,道:“應該就在腳下。”
王文揚贊揚道:“不錯,我和你的判斷完全一致。”
我沉吟道:“不瞞你說,前兩天我也來過山頂,為什么在那時看到的景物和現(xiàn)在完全不一樣?”
王文揚問道:“你是什么時候來的?”
“上午。”
“那就是哩。所謂尋龍點穴,無非望山觀氣而已。古墓是陰宅,而白天陽氣太旺,壓制了從墓里透出來的陰氣,令你無法觀測到真正的風水布局。所以我們一般選擇在月光皎好的夜晚尋龍點穴。”
我聞言恍然,這王文揚不愧是倒斗老手,看來自己今天又學了一招。
大家從背包內掏出幾截螺紋鋼管與洛陽鏟的鏟頭套在一起,在平臺處往下鏟了起來。
王文揚吩咐小李以網(wǎng)格式的推進方式在地上打了一群洞眼,而后鏟起一小戳土,拿到眼前一看,再拿至鼻尖一嗅,笑道:“我們沒有看錯,古墓果然在下面!”
不過,片刻后他驀地皺眉道:“不好,這墓道已經(jīng)有人進去過了。”
眾人愕然。
我沉聲道:“你為何如此肯定?”
王文揚正色道:“直覺。不過,不管有沒有人來過,咱們都得下去瞧瞧。希望咱們沒來晚吧!”
大家齊心協(xié)力,沒多久就挖出了一個窨井蓋大小的盜洞來。
我和詹姆斯聽了心中冷笑,齊齊暗罵一聲“老賊”。
要知道,倒斗之人一般都是兩人以上合伙,而且大多是有親緣關系的,這樣才能避免在洞口放風的人圖財害命。
我嘿嘿笑道:“要不我也留在上面,讓小詹陪你們進去。”
王文揚搖頭道:“這墓里古怪的緊,就咱們仨是不夠的,多了云先生這么一把好手,咱們也多一成希望不是?嘿嘿,你不會是信不過我吧。”
我開門見山道:“是有些信不過。”
王文揚無奈之下只得讓我也留在上面。
我在詹姆斯耳邊吩咐了幾句,讓他時刻小心王文揚這只老狐貍。
等三人下去后,山頂越發(fā)顯得無聊。
正想和小李扯幾句,忽聽夜空中飄渺傳來一陣似有似無,暗合某種韻律的聲音。
我趕緊朝小李做個了“噓”的手勢,小聲問道:“聽,那是什么聲音?”
小李聞言一震,半晌后愣然道:“好像有個女人在唱歌,年紀應該不大。”
我聽出那聲音尚遠,心頭一松,朝小李打趣道:“瞧兄弟你這耳朵靈的,連年紀都聽出來了。那你聽聽她唱的是啥歌?”
小李正依言聽著,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小嘴一哆嗦,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不出話來。
我疑惑道:“咋啦?”
小李勉強咽下一口唾沫,顫聲道:“鬼……八成是那山鬼!她們最喜歡學女人唱歌了!”
夜風凄涼,送來陣陣哀怨歌聲,配以小李那張慘白如死的面容,連素來膽大的我也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我正想說他幾句,突然見他指著我,顫聲道:“你身后有……有……”
我猛然回頭,發(fā)現(xiàn)身后并沒有人。
然而,當我剛要轉身時,一股大力倏的襲至后背,將我推入了前面的盜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