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五十來歲的村民,這絕對是第一次見面,彼此之間應(yīng)該是非常陌生的,可是當(dāng)他慢騰騰的說出這句話之后,我感覺身上的雞皮疙瘩頓時掉了一地,因為我想起了流傳在束草村和封門村的傳說,詭異的吊鬼梁,姓劉的收尸人。
在當(dāng)?shù)氐膫髀勚?,姓劉的收尸人早已?jīng)離開了封門村,銷聲匿跡,正因為收尸人的消失,吊鬼梁才恢復(fù)平靜??墒撬趺从殖霈F(xiàn)了?而且是在我來到束草村的時候出現(xiàn)?我不由自主的再一次認(rèn)真審視面前這個陌生的劉姓人。他的年紀(jì)應(yīng)該不會錯,五十多歲,身子硬朗,微微有些駝背,看著跟當(dāng)?shù)氐拇迕窈孟駴]有區(qū)別,不過當(dāng)我完全靜下心觀察對方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他那雙看似漠然的眼睛里,有一種難以琢磨的光。
汪.....
在我全神審視這個姓劉的人的時候,旁邊那條早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的癩皮狗終于耐不住了,一聲嚎叫,后爪蹬起一片塵土,凌空朝我這邊撲來。癩皮狗身上死臭死臭的,那股味道足以把人活活熏暈,如果換成別的人,這時候估計已經(jīng)懵了。但我只是覺得緊張,意識卻極度的清醒,癩皮狗撲來,我只頓了一頓,隨后就舉起手里的甩棍。
如果力量足夠,一根高強度的甩棍足以把一把鐵扳手給打彎,在這樣驚心動魄的環(huán)境下,我不會手軟,甩棍帶著強烈的破空聲,迎頭砸過去。癩皮狗的身子還沒有落地,被一棍子敲到后腰上,狗身像一只爛麻袋,噗通砸落到地上,連著打了幾個滾,夾著尾巴狼狽逃到村民身后。
我喘了口氣,打走這只癩皮狗,我仍然很緊張,因為我看得出,那個沉默的劉姓村民雖然和一塊木頭一樣,可他必然要比癩皮狗可怕的多。
“我姓劉,叫劉大安,以前住在封門村......”這個叫劉大安的人抬腳把夾著尾巴逃到身后的癩皮狗踢開,依然用那種淡淡的,不緊不慢的語氣說道:“我不為難你,把他請出來見見,就沒你的事了......”
“我聽不懂你的話。”我在焦灼的考慮,是不是該冒死轉(zhuǎn)身狂奔下山。
“他......就是你身上的東西。請他出來見見......”
我的猜測果然是沒錯的,這個叫做劉大安的人肯定也是第一次見我,可他和當(dāng)初的萬鬼眼一樣,一眼就能看出我身上有什么東西。我不知道他說的會是什么,但他趁夜把我重新引到吊鬼梁,本身就沒安好心。
我的脾氣就是這樣,如果做了什么決定,一旦下定決心,就會果斷的去做。我感覺自己可能不是劉大安的對手,趁著對方說話的時候,轉(zhuǎn)身就朝身后的山路上一跳,打算順勢沖下去。
可是雙腳剛剛離地,后腰仿佛就被什么東西給抓住了,那股力量很大,硬把我給拖了回去。我頭也不回的用甩棍朝身后砸,可甩棍砸空了,沒等轉(zhuǎn)過身,后腰猛然一緊,那股看不見的力量就仿佛幾十只手同時發(fā)力,一起拖著我朝老柏樹的方向跑。我抵擋不住那么強大的力量,雙腳蹭著地面,身子歪歪斜斜的失去了平衡。
視線隨著身體在搖晃,手電甩丟了,但頭頂陰沉沉的云突然散了一片,月光透下來,我看到身前身后都是鞋子,各種各樣的鞋,它們原本都整整齊齊的擺在老柏樹下頭,不知道什么時候圍到了我這邊。一雙一雙鞋,在地面上雜亂的移動,仿佛有幾十個看不見身體的人,穿著這些鞋子把我拖向老柏樹。
我完全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身不由己的被拖到一棵老柏樹前,后背砰的撞在樹干上,那股力量還是沒有消失,我就像被繩子綁到了樹上,手腳難以動彈。劉大安慢悠悠的走了過來,他眼睛里的光一閃一閃,盯著我的眼睛,說道:“請他出來吧,我只見他,請他出來就沒你什么事了,我保你安穩(wěn)下山......”
我暗中掙扎,禁錮住身體的力量時大時小,如果掌握好機會,或許全力之下就能掙脫出來。
“聽人勸,吃飽飯,你要不想也吊在這里,就叫他出來......”
“我不知道你說的他是什么東西,要不,你來試試?”我只想跟劉大安磨蹭,盡力拖延時間,看看能不能出現(xiàn)轉(zhuǎn)機,而且,我的確不知道他說的“他”,究竟是什么玩意兒。
“是么?你真的不知道么?”劉大安的臉就像一塊橡皮泥被揉動,詭異的扭曲了一下,他站在離我很近的地方,慢慢的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粗糙的如同樹皮,指甲足有半寸長,指甲縫里全都是那種血糊糊的污垢。
一寸長的指甲,慢慢伸到了我的眼皮子下面,劉大安扭曲的臉龐上,擠出一絲很難看的笑,他的指甲只要再進一分,就要刺到我的眼眶里。極度的危險激發(fā)了身體潛在的潛能,我的胳膊迸發(fā)出強力,后背猛然一頂樹干,歪著頭躲過劉大安的手。
嘩啦......
就在這時,頭頂?shù)闹θ~一陣抖動,一條身影頭下腳上從枝葉中垂下來,抬手啪的朝下面一拍。這一巴掌原來是沖著劉大安去的,但劉大安的反應(yīng)出奇的快,枝葉抖動的時候他已經(jīng)警覺了,急匆匆的抽身一退。而我恰好從樹干上掙脫出來,身子一弓,腦袋朝前探了探,頭頂那道人影的手掌,正正的落在我頭上。
砰......
我就感覺頭頂好像有一個超大號的爆竹炸響了,一團銀光震的腦子一圈一圈的眩暈,根本沒有多余的反應(yīng),一屁股坐在地上,腦殼好像裂了縫,極度的眩暈里還夾雜著疼痛,眼睛被那團銀光給晃花了。
噗通......
緊跟著,頭頂?shù)娜擞奥湓诘厣?,原地打了個滾,滾到我跟前,心急火燎的用力拍著我的臉。我自己晃了晃頭,腦子還是暈的,視線也恍恍惚惚,可是我能看見一張皺巴巴的臉在眼前晃動。
穿黑布鞋的賊老頭兒!
“我是想幫你的!”賊老頭兒一手扶著我,轉(zhuǎn)頭看看被逼退的劉大安,急促說道:“誰知道失手了,你得信我,我真是想幫你......”
“我謝謝你了!”我的腦子還是暈的,但我知道現(xiàn)在絕對不是犯暈的時候,伸手把賊老頭兒推開,扶著樹干站起身。我不清楚賊老頭兒怎么也跟著重新跑到吊鬼梁來了,他手里不知道藏著什么東西,剛才那一下真把我打暈了,不過我能分辨的出,他的確是失手,那一下子本來是沖著劉大安去的。
劉大安沒有受到什么影響,只不過被逼退了幾步,讓賊老頭兒這么一攪合,劉大安的眼睛里,泛出了一絲兇光。
“你不知道我的來歷,那就算了,要是你知道,絕對不敢這么兇。”賊老頭兒一副賊樣,縮頭縮腦的躲在旁邊,之前被我一拳搗出鼻血的鼻子還沒完全復(fù)原,又紅又腫,掛著沒擦干凈的血跡,跟倒霉鬼似得,但口氣大的嚇人,遠(yuǎn)遠(yuǎn)的沖劉大安喊:“你現(xiàn)在離開,我就當(dāng)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
“一上吊鬼梁,黃泉歸故鄉(xiāng)......誰都走不掉......”
呼呼......
吊鬼梁上一瞬間就狂風(fēng)大作,那風(fēng)勢大的有點嚇人,風(fēng)好像吹動著頭頂?shù)脑?,月光若隱若現(xiàn),陰風(fēng)呼號,周圍開始飄動那種成百上千人一起發(fā)出的慘叫和嚎哭聲。吊鬼梁變成了一片修羅地獄,劉大安就站在呼嘯的陰風(fēng)里,像索命的無常。
風(fēng)吹的人睜不開眼睛,我暫時顧不上去束草村的事,轉(zhuǎn)身繞過老柏樹,朝封門村方向的那條山路跑去。我一動,幾十雙亂七八糟的鞋就從身后貼著地面追過來,我沒辦法,只能胡亂揮舞手里的甩棍。
“金鎖!金鎖!”賊老頭兒比兔子都精,在風(fēng)里蹦達(dá)的相當(dāng)快,一邊蹦一邊對我喊道:“把你脖子上的金鎖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