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林涵是怎么看二舅的，又說了什么中傷他的話，至少我覺得她為了她娘的這件事是真誠的，所以，第二天晚上，我按照約定的時間，趕往前照湖去等她。
六點的時候，我就到了前照湖中心的白石島上，以為已經(jīng)是提前了一個小時了呢，但沒想到她已經(jīng)先到了，坐在島上的小碼頭上。
因為已經(jīng)到了深秋的季節(jié)，這個時候天已經(jīng)全黑了。她讓我背過身去，幫她注意四周有沒有人來。我問她要干什么。但卻不太肯說，就是把我硬扭過身去，說如果要看見有人來了，一定要提醒她。
我不知道她要搞什么名堂，就聽到身后傳來一陣衣服的響動聲，接著，她就告訴我可以轉(zhuǎn)過身去了。
等再回過身來，我就看到林涵的衣服都堆在地上，并且驚訝的發(fā)現(xiàn)長衣服里還半裹著內(nèi)衣跟內(nèi)褲，而她呢，正背對這我，坐在碼頭下面的一個臺階上，一半身子在水里，而另一半，光條條的后脊背，還有肩膀都露在水面上。
“你過來。”林涵淡淡的說道。
我走近一看，更吃了一驚，只見她在水里隱隱綽綽的下半截身子，不是人類一樣的兩條腿，而是金燦燦的一條又粗又長的蛇尾巴。
她抬起頭來，雙臂還護(hù)在胸前，看到我吃驚的樣子，說道：“怎么？覺得驚訝嗎？你應(yīng)該也不是第一看到這個了吧。”
林涵好像還為了故意讓我看清楚，把尾巴從水里抬出來一半，在水面上緩緩的滑動了兩下。
“你應(yīng)該還沒忘記吧，在老家時，是你把我娘蛻下來的皮給偷走了，當(dāng)時你應(yīng)該就都看見了吧。”
是的，雖然都快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但當(dāng)時我躲在樹后看到的那一幕，現(xiàn)在在腦中還十分清晰，林涵這幅樣子簡直就跟她娘一模一樣。
“好了，別光看了，過來幫幫我吧。”
我俯下身，到了她背后，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幫她。
“就是像那天我?guī)臀夷锏哪菢印?rdquo;林涵說道。
就是像那天她幫她娘的那樣？那天她就是幫她娘蛻皮來著，莫非她指的就是這個。
“好了，時間不多了，不用我教你了吧，就像那天我做的那樣就行了。”
我記得那天林涵應(yīng)該是從她娘的脖頸子處先下手，我極力想平復(fù)自己緊張的心情，還在褲子上擦了擦手心里的冷汗。
但是當(dāng)我伸出手的那一剎那，還是禁不住的抖個不停，尤其是在碰到她光滑如玉的脖子上的皮膚時，手更是明顯的哆嗦了一下，就好像被電擊到一樣，手不禁又縮回來半截。
“怎么？你害怕了嗎？”
“不……沒……沒有……”
“還說沒有，那你哆嗦什么。”
她見我不動手了，也什么話都沒有說，自個淡淡的說道：“不過這也怪不得你，誰讓我生了這幅怪樣子，人不人，蛇不蛇的，如果來世可以自己選擇的話，我寧可是只蚊子，是只蒼蠅，至少不會是這樣的怪物，至少不會到了哪一邊都把我當(dāng)個異類。”
我索性坐了下來，看著她尾巴在水里無精打采的擺動著，聽著她仿佛的無心之說。
“真不知道真正的人活著是個什么滋味。巧克力蛋糕，芒果沙拉，還有紅彤彤的火鍋，看著你們吃得那么開心，真是羨慕的不得了，因為我吃起來幾乎都是一個味道，一樣的難吃。還有可以跟同學(xué)朋友一起去游泳，一起去澡堂洗澡，可是我一進(jìn)到水里，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看不見她的正臉，但卻能感受到她話語中的孤單落寞，如果她現(xiàn)在在心里，在眼里默默流淚，仿佛我此刻也能感同身受。
以前我只覺得她是妖，是個怪物，而我是人，是勢同水火的兩道。但是，卻從來沒想過她的感受。
看她上半身，后背跟肩膀都瘦瘦的，看得見有跟人類一樣的鎖骨和脊椎，一直到腰際逐漸收攏，形成一條美妙的曲線，雙臂環(huán)抱的前胸，跟同齡的女孩一樣微微隆起，剛有點大姑娘的模樣。這分明就是一個二八年紀(jì)，正當(dāng)時的少女嘛。
但是，再下面，卻是蛇一般的下半身，跟她母親一樣，長得已經(jīng)有四五米長，上面全是黃燦燦的鱗片。
如果我是她的話，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生活，實在是無法想象。
林涵又接著說道：“我說我吃過人，其實我是故意嚇唬你的。我只有在實在餓得不行了，我才會去找一下死人來吃。包括那晚也是，如果不是她把孩子扔到湖里，我肯定也不會那樣。我想過正常人的生活，我從來沒想過要像我母親那樣去害人。這個你相信嗎？”
我看到她好像是偷偷抹了一下眼淚，不管我此時是否相信她說的話，至少讓我有勇氣從新伸出了雙手，伏在了她后脖子上。
這時候，她脖子上的皮膚突然龜裂出許多像鱗片一樣的東西，接著就出現(xiàn)了一道裂縫，我就把手扣了進(jìn)去，接著就跟幫她脫衣服一樣，想幫她把皮蛻下來。
她疼得呻吟了一聲，我以為是我用力太大了呢，馬上就停下了手。
“沒關(guān)系，我就是太久沒蛻過皮了，所以有點難弄，你就放心用力就行了。”
既然她這樣說了，我就從新把裂口撕扯的更大一些，只見她下面的皮膚就跟新生的嬰兒一樣光滑柔嫩，當(dāng)我?guī)退焉习肷淼钠ざ济撓聛砗螅麄€就跟一個去了皮的煮雞蛋一樣閃著細(xì)嫩的光澤，好像還帶著點初生的體液。
這時候，她突然轉(zhuǎn)過臉來，也許是剛蛻了皮的緣故，整個面孔柔軟的好像要融化的冰淇淋一樣。我手中還那種她臉上的那層皮，就跟臉部的形狀一模一樣。她的皮有些厚實感，但卻格外的順滑，拿在手里就跟一段絲綢被面一樣。
“你看到我現(xiàn)在的樣子了吧，這是我最脆弱的時候，幾乎沒有什么抵抗能力，你一把就可以掐死我。”
她的樣子看上去的確很憔悴，活生生蛻去這么一層皮，我能感受到她有些痛苦，也十分的疲勞，也許真的是她最脆弱的時候，就跟真正的蛇剛蛻過皮時一樣。
“我之所以會以這種面貌出現(xiàn)在你面前，其實就是想告訴你，我無意傷害任何人，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包括我母親跟妹妹也是，如果人類社會容得下我們，我們就在這里生活，如果容不下，那我們就會回到大山里去。”
將自己最致命的弱點告訴自己原來的敵人，我想不出還有什么，比這個還能表達(dá)她希望過正常人生活的勇氣跟決心。所以，也許是為了緩和這有些緊張，還有些小尷尬的氣氛吧，我笑著說道：“你想過正常人的生活嗎？有你想的那么簡單嗎？”
“那你還想我怎么樣？莫非你跟那個姓洪的老板一樣，你休想我會……”說著，她把胸口捂得更嚴(yán)實了，一副十分警惕我這個色狼的樣子。
哈哈，也許是我剛才裝得太像了，也許是她還存在這某種偏見，覺得所有的人，尤其是所有的男人，不是為財，就是為色，都是無利不起早的，
“我那個同寢室的宋小樂，你還記得吧，就是昨天偷拍你的那個猥瑣男，他電腦里還有照片的備份。他決定把你們的資料跟照片都傳到網(wǎng)上，來個票選，選出我們這一屆的十大?；ǎ愫苡锌赡懿皇堑谝晃?，就是第二位，所以，那時候你可是名人了，會有很多男同學(xué)會追你的，恐怕那時候我想讓你過正常人的生活，你的粉絲團(tuán)也不會答應(yīng)。”
她先是吃了一驚，轉(zhuǎn)而有些羞澀的就笑了，這才明白我指的原來是這個。
“哈哈，是呀，你不笑已經(jīng)夠漂亮了，這一笑估計對那些宅男來說，就是秒殺的節(jié)奏呀。”
林涵地頭不語，應(yīng)該還是在偷笑，突然捧起一捧水就朝我灑來，趁著我躲閃的功夫，就鉆到了水里。
她在水里歡快的游起來，水性應(yīng)該比我好的不止十倍，速度很快，比在陸地上走路顯得還自在。游的高興了，還把尾巴從水里揚起來，又騰空躍起，在水面上飛起有兩三米高。讓我都有點想脫了衣服，到湖里也去暢游一番。
這時候，我也看清了她整個的全貌，不管別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覺得就算是傳說中的美人魚無非也就如此。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突然意識到她這樣太大膽了，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可怎么好，就招呼她安靜老實一點。但也許是她很久沒有這么自在的游泳了，又游了好一會兒才上岸來。
其實我是還想欣賞一下出水芙蓉呢，但是離開了湖水的保護(hù)，她還是讓我背過身去。
林涵穿好衣服后，呈現(xiàn)在我眼前的，分明就是一個干凈利落的大學(xué)女生，要不是親眼看到剛才的景象，任誰也不會懷疑她竟然是個蛇女。
我見她把蛇皮裝進(jìn)了一個雙肩背包里，我就問她，身體是否恢復(fù)了，用不用休息一天，明天再去小石虎胡同33號，找胡老太太。
她說她的蛻皮時才有的脆弱期就是那么一會兒，在水里游一下很快就恢復(fù)了，而且現(xiàn)在蛻去了一層負(fù)擔(dān)，正是精神最好的時候。
“今天還是要謝謝你能來幫我蛻皮，幫我在一邊看著，雖然身體很快就能恢復(fù)，但要是我自己的時候，可不敢這么大膽。”她好像心情極好的樣子，還從包里取出毛巾，把頭發(fā)擦干。
“應(yīng)該也不至于吧，我看你那天大戰(zhàn)水猴子的時候，還是很厲害的呀。”我笑著說道。
“那么幾個小妖小怪算什么，但我要是一個人蛻皮的時候確實害怕?，F(xiàn)在剛蛻了皮，真舒服呀。”說著，她還伸起了懶腰，活動著四肢。
“真的嗎？其實也就是三五分鐘的時間，不要緊的吧。”
“不是的呀，我在剛新生軍訓(xùn)的時候，身上實在受不了了，也是到前照湖這里來蛻皮，但我就感到背后有什么東西在跟蹤我。我于是就沒敢像今天這樣，而是躲到了最深的水底，但在水里，又是一個人極不好蛻，弄了大半天，都快把我累死了，又在水底躲了半個多小時才敢出來。”
“會不會是被色狼跟蹤了，如果是普通人的話，你應(yīng)該對付的了吧。”
我半開玩笑的說著，但是林涵卻極為認(rèn)真的說道：“絕對不是人，我的感覺很準(zhǔn)的，絕對不是普通的人類，況且我還能聞出活人的味道。他行動十分詭秘小心，我曾試圖好幾次想擺脫他，但都沒有成功，感覺還是被他跟蹤著。所以，如果以后我還要蛻皮的話，還來找你幫忙吧？”
“好的，沒問題。如果發(fā)現(xiàn)是宋小樂在跟蹤你的話，看我怎么收拾他。”
我伸了下大拇指，干脆的答應(yīng)道，林涵聽了也不禁微微一笑。
說實話，跟她平時高冷的模樣，我還是更喜歡看她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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