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帶著我這個小徒弟,去拜會陰陽風水行會里的大幫頭兒:太乙殿,但誰想到了地方,卻發(fā)現(xiàn)是一家叫做天上天下的夜總會,“殿主”還是個不男不女的變態(tài)。
一下子讓我之前還頗有點“仰慕”的太乙殿,頓時更無好感。而且他們跟娘“神秘莫測”的行蹤還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不過二舅告訴我千萬不可小看太乙殿,就連那個變態(tài)都不能等閑視之,雖然他沒有什么大本事,加入太乙殿也才兩三年的光景,但不知道為什么,殿主對他卻格外信任,幾乎把殿中大小諸事都交給他做主。
他仰仗著殿主的勢力作威作福,把殿里攪得烏煙瘴氣,這家天上天下雖然不是太乙殿總部所在,但也是原來是殿眾的重要聚會場所,現(xiàn)在則幾乎變成了他的私人財產(chǎn),這家夜總會也是他接手主事后,一手開辦的
但更奇怪的是,殿主把殿里的事都交給他后,不但不管不問,幾乎就在人間消失了一般,只有在有人膽敢違抗他這位代理人的情況下,殿主才會短暫露面,將一桿膽敢犯上的人處置一遍,然后就又消失不見了。
而且從不問青紅皂白,手段也極其殘酷,不是斷手斷腳,就是摘耳挖眼,輕則也是趕出太乙殿,從此不能再干陰陽風水這一行。也就是為此,二舅才這么長時間都沒敢“露頭”。而不是因為他是有重瞳子血脈的薛家人,因為沒有重瞳子的人比普通人也沒多什么特別的價值。
我又問二舅,他們提到的胡老太太又是怎么回事,好像太乙殿對其都頗為忌憚,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二舅說,這位胡老太太本來是太乙殿的二號人物,殿主之位,除了現(xiàn)在的殿主,然后有資格的繼任者就是她了,跟那個變態(tài)自然有很多利益糾葛,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而是這位胡老太太,不但生性古怪,為人險毒,人人都懼怕她三分,而且干的那營生連同行內(nèi)的人都覺得太邪乎。
因為普通的風水先生,會看個地勢風水,推個八卦,為人布局辟邪轉運,有點道行的陰陽師可以捉鬼送鬼,而這位胡老太太卻都不同,她是專門做鬼賣鬼。
從天上天下的太乙殿回來后,又過了有一個來星期,二舅帶著我就要正式拜會那位胡老太太了。
這地方離二舅的易元閣竟然也沒多遠,坐了有十幾分種的車就到了,這里也本該是很繁華的鬧市,但是,眼前的一切,卻讓我感到是不是到了偏遠的郊縣。
一座明清時期,大戶人家的門樓,青磚紅瓦,一邊一個莊嚴威武的石獅子,油漆的大門樓柱子,寬廣的屋檐下還掛著兩個大紅燈籠,高高的圍墻一直通向兩邊,不難看出里面的院落肯定也小不了。
雖然氣派非常,但卻透著那么一股老舊破敗的味道。門上拳頭大小的鐵門釘生滿了鐵銹,很多都掉沒了,門樓柱子上漆皮就跟枯老的樹皮一樣暴著皮。
兩個大紅燈籠也不知道有多久沒人清理了,落滿了灰塵,幾乎都變成灰的了,有一個燈籠皮差不多都掉光了,就剩下一副骨架,另一個還完整些,隱約看到上面有一個“曹”字。
我記得中午出來時還是艷陽高照的,但現(xiàn)在天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總感覺有一層灰蒙蒙的東西。這條街上除了我們爺倆一個人都沒有,一陣已經(jīng)有些刺骨的秋風吹來,我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
這附近的建筑都是這派古舊的樣式,想到二舅說胡老太太是做鬼買鬼的,我不禁心里更多了一絲涼意。
二舅肯定也看到我多少有點害怕,說道:“娃子,你也不用太害怕了,這老妖婆子雖然有些邪行,但她凈干些歪門邪道的事,早就身患重病多年了,現(xiàn)在多半就是有進氣兒沒出氣兒,活不了幾天了。所以,這次沒準是個送她上路的好機會。我們走。”
二舅輕輕一推大門上的獅口門環(huán),門就自動開了,我走進去的時候,看到門樓邊上的門牌,寫著:小石虎胡同33號。
一進到院子里,就是一道巨大的影壁墻,上面畫的是病梅冬雪,一片大戶人家的氣派。
過了影壁墻,院子里應該是種了不少花卉植物,但因為沒人修剪照料,長得都亂七八糟的,滿地的荒草,顯得十分破敗。
正對面是一座三層的木樓,我跟著二舅剛登上樓前的臺階,就突然聽到傳來一陣幽遠婉轉的歌聲。
唱的是“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這是北宋詩人蘇軾的《水調(diào)歌頭》,本來詞曲的意思就是充滿了悲傷,但被這個聲音唱的更多了幾分悲苦和凄慘,還帶著點哭泣的沙啞,聽起來感覺鉆得人骨頭節(jié)發(fā)涼。
但同時,這歌聲也讓我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哪里聽到過一樣。
木樓的一層非常寬敞,進去里面擺著不少方桌,長板凳,頂棚還掛著不少彩帶彩旗,正前方則是一座戲臺,歌聲就是從那兒穿過來的。
而在戲臺上,也不知道是人是鬼,只見是一個白森森的褂子,長著兩個大白長袖,就好像京劇中的水袖一樣,隨著歌聲上下舞動著。
幸虧有二舅在這里給我壯了幾分膽色,要是我自己,我可不敢來這種鬼地方。
我們一直走到戲臺跟前,歌聲還在唱著,而且變得更加幽怨凄苦起來,好像是在空曠的房梁上,繞了幾個圈子,還帶著點回音,才又跟幽靈一樣的飄下來。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這一曲好像唱罷了,大白褂子在戲臺上擺了結束的姿勢,長長的水袖拋出去兩三米長,好像羽毛一樣輕飄飄的落在臺上。
這時候,大白褂子頭上包裹的白頭巾也飄落了下來,露出了這人的模樣,我一看驚訝的好懸沒咬到舌頭。
只見她長長的秀發(fā)有二三尺長,在白褂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烏黑靚麗,但是卻只有半邊,另外半邊的腦袋上則一根頭發(fā)都沒有,而且皮膚上生的不知道是瘡呀,還是癬呀,都腐爛化膿了,有一塊地方結了血噶倍,但卻也裂開了,從縫里冒出紅得發(fā)紫的膿血。
她轉過正臉來,這張臉還算完好,只是太蒼白了,略微有點浮腫,像是在藥水里泡過一樣,最顯眼的就是眉毛,眼睫毛都沒有,是一張又光又亮的“白”臉。
“請問姑娘,胡老太太在嗎?
我真有點佩服二舅,他竟然還敢跟她說話。
“你們找她有什么事嗎?”
她的聲音好像個電動娃娃,顫巍巍中有些機械,她看了看二舅,轉過臉來有看了看我,兩只眼睛好像是后裝上去的一樣,瞪得跟乒乓球一樣圓,但卻跟死魚眼一樣,沒有一點活人的神采。我趕緊把臉扭到一邊,心說被這眼睛看一下,估計得做好幾晚的惡夢。
“我們是慕名來拜訪她老人家的,所以,如果她在的話,還請姑娘給引見一下。”
說著,二舅還客客氣氣的給她鞠了一躬。
“老太太最近身子骨不太好,不見客,所以,你們還是請回吧。”
她把頭巾又從新包了包,尤其是把沒頭發(fā)的那半邊都給遮擋起來,把長長的水袖挽到兩個胳膊上,轉身就要從戲臺旁邊的小門離開。
二舅見此,趕忙說道:“姑娘,我們不但是慕名來拜訪她老人家的,而且是來給她看病的。”
姑娘停下腳步說道:“她的病沒得救了,你們還是快走吧,要是被她發(fā)現(xiàn)有活人進來,恐怕想走都走不了了。”
被她發(fā)現(xiàn)有活人進來,就想走都走不了!
這到底是什么鬼窟魔洞呀?而且聽這姑娘那意思,好像她不是活人一樣,我現(xiàn)在重瞳子鬼眼也沒開,看到的莫非就是鬼?
二舅看她就要走,只好把半個實話說了出來。
“跟姑娘說句實話吧,我們知道老太太要不行了,是來給她安排后事的先生。有我們給她老人家出殯送葬,準保她走的安穩(wěn),在陰曹地府不但受不了半點刑苦,下輩子還能托生到一戶好人家,所以,你就帶我們?nèi)ヒ娨娝先思野伞?rdquo;
“你們真的是來給她出殯送葬的嗎?”二舅的話顯然起到了效果,姑娘半個身子都到門那邊了,就又轉了回來。
“是的,是的。”二舅跳上戲臺趕忙說道。
“你們真有那么大本事?我可告訴你們,給她出殯送葬的先生可死了不是一兩個了。所以,你們最好掂掂自己的分量。”
白衣姑娘說話中,一副不太相信我們的樣子。而且她說給胡老太太送殯的先生都會把命送上,我心說,二舅我們真不如改天再來吧。
“真的呀,姑娘。我姓薛,你跟她一提薛家,她馬上就知道了。”
她上下大量了一下我們,一副你們既然像找死,也怨不得我的樣子,便讓我們跟著她去見胡老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