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帶著俺去見識什么暗門子，還特意給俺安排了個頭彩，但沒想到的是，更“倒霉”的事還在后頭。

就在洪老板跟二舅在隔壁屋里正快活的時候，外面竟然有人扯著嗓子罵開了，還沒等人里面回話開門呢，外面的人就已經(jīng)把門給撞開了。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就走進(jìn)了一位姑奶奶。

這位兇神惡煞的創(chuàng)進(jìn)來，俺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她的模樣，她就直奔了里屋。

在她后面還跟著一個姑娘，看著俺這副樣子，又看到被窩里躺著的那位，炕上還都是些脫下來的女人衣物，馬上就明白這大概是啥意思了，她那種厭惡的眼神和表情，就好像恨不得要啐俺一口一樣。

屋里傳來一陣甩打，叫喊的聲音，有女人的，也有男人的，接著洪老板就只穿著一個大紅褲衩子，被創(chuàng)進(jìn)去的婦人，擰著耳朵，就跟牽驢一樣給牽出來了。

到了這面屋里，洪老板一見剛進(jìn)來的那個姑娘，立刻甩掉婦人的手，說道：“哎呀，你瞎弄啥呀，咋還把閨女也給帶來了，這像什么話呀？”

“能怨俺嗎？能怨俺嗎？閨女這是考高完了，跟著俺剛到了家，一說你沒在，俺就知道你肯定是跑到這兒來了。你個臭不要臉的，老沒出息的。”

婦人沖著洪老板又打又罵著，不用問了，這看來多半就是洪老板真二八經(jīng)的媳婦了，而那個姑娘應(yīng)該就是他閨女。

這時候，二舅邊穿著衣服邊從里面屋出來了，啥都沒說，攆著俺就往外跑。

到了外面，二舅才把身上穿了一半的衣服整理好，嘆了一口氣說道：“沒想到洪老板的媳婦這厲害，簡直就跟母夜叉一樣?？磥硭隙ㄊ侵佬蘸榈脑谶@兒包養(yǎng)婆娘的事，是來捉奸的，弄不好她根本早就知道了，之前在金蛇婦人房里，在福袋中放了桂圓，咒人家流產(chǎn)的就是她。”

“哪能呢，二舅，人家有你說的那么壞嗎？還是說洪老板媳婦早就知道她那口子包養(yǎng)的是金蛇？”

“她知道個屁呀，那時候俺都沒看出來。狗剩兒，你可不知道，這女人呀，一要是纏上你，就跟你永遠(yuǎn)欠她八百吊錢一樣，永遠(yuǎn)也還不清，所以呀，明智點(diǎn)的老爺們，就應(yīng)該總也不要娶婆娘，就跟你二舅一樣，總能這么逍遙快活，聽到了嗎，外甥？”

還好二舅沒早幾年來接俺，俺現(xiàn)在長大了，不會聽他瞎說八道。

洪老板被她婆娘捉奸在床，從那晚開始，洪老板就再沒跟二舅照過面（看他婆娘那股兇勁兒，估計(jì)被洪老板被鬧哄的不輕。）。

不過，這對俺來說，反而成了一件好事，因?yàn)槎藦氐讛嗔诉@個樂子，終于可以帶著俺去省城找俺娘了。

之前是巴不得早點(diǎn)離開這個山溝溝，但是，真到了走的這一天，對這個自個從小長大的地就，卻有點(diǎn)舍不得起來。

表叔跟嬸子把俺跟二舅一直送到了火車上，給了俺一大筐紅棗，核桃和山藥蛋啥的，讓俺在車上吃，火車開動后，站臺緩緩后移，俺看到嬸子還留下了兩滴傷心的眼淚。

之前俺一直覺得他們不待見俺，覺得他們對俺還不如養(yǎng)的一頭大牲口呢，但其實(shí)，這時候，俺發(fā)現(xiàn)其實(shí)他們也都是好人。

這回二舅看來是要說到做到了，做了多半天的車，在省城火車站邊上的旅館住了一晚后，早晨起來二舅說今天就馬上帶俺去見俺娘。

俺這一聽，從來沒有這么歡喜過，而且二舅還說俺穿成這樣可不行，得換身衣服。

二舅說的也是，俺這一身在俺們村還不顯，但到了這里，俺自個都覺得渾身土得掉渣，的確得換身新衣裳，別讓娘第一次見俺就說俺。

當(dāng)二舅在外面忙活了大半天，又回到俺們住的旅館的時候，走進(jìn)門來，俺還以為他給俺買了新衣裳來了呢？結(jié)果，他卻從包里掏出來一大包更破的衣裳。

這都不算是衣裳了，比從垃圾堆里撿來的都不如，大破棉襖，大破棉褲，都露著棉花套子，還有大棉帽子，上面都是灰，以及散的剩菜湯子，別說穿著身上了，離老遠(yuǎn)聞著都能熏人一跟頭。

二舅拿這些個破爛來干啥，總不會是讓俺穿這身去見俺娘吧？

但是，事情確實(shí)是這么回事，二舅不但讓俺穿上了一身這東西，自己也套上了一身。

“二舅，你這是干啥？這不都成要飯的了嗎？娘見了還不罵俺呀？”

二舅卻一樂，又遞給俺一個破碗，說道：“就是要像要飯的才能見到你娘呀。你就跟二舅來吧。”

穿成這樣出門，是個啥效果，不用想都知道了，在二舅跟旅館結(jié)賬時，旅館的人都跟看耍猴的一樣看著俺們直樂。

打了輛車，二舅帶著俺來到了一家醫(yī)院門口。莫非娘在這兒，她難道生病了？是因?yàn)檫@她才沒法來找俺嗎？

但是，二舅卻沒有領(lǐng)著俺進(jìn)醫(yī)院，他看到醫(yī)院門口有幾個要飯的，竟然領(lǐng)著俺走到了他們這一片。

俺們蹲在這里，把破碗往地上放，真的成了要飯的了。俺問二舅這到底是要干啥，真的把俺給弄糊涂了。

二舅卻把大棉帽子給俺往下拉了拉，好像故意要遮住俺的臉，只是告訴俺別亂說話，就在這兒等著，一會兒就能見到娘了。

想到既然二舅都這么說了，肯定也不會騙俺，所以也就只能這么等著了?？墒牵@一等好像就沒個頭了，眼看天慢慢就黑了。

醫(yī)院門口白天的時候，熱鬧的就想趕集的一樣，等到了晚上，漸漸冷清了起來，這時候，俺看到二舅突然盯住了一個人。

穿著個大衣，高跟長筒靴，還帶著一頂帽子，帽子上的面紗把臉都遮住了，應(yīng)該是個女人。感覺有三四十歲，俺看到二舅一直盯著她看，心說莫非她就是俺娘？

俺也真是想的心急了，這就要上前去，但卻被二舅一把拉住。

“狗剩兒，別亂動。”

二舅拉的很急很用力，把俺的胳膊都給捏疼了。

那個婦人在街上站了一會兒，四下瞅著，好像是要打車，但迎面來了一輛空車，還按了兩下喇叭，可婦人并沒有把車叫住，而是順著醫(yī)院旁邊的綠化帶，朝俺跟二舅的方向走來。

俺想抬頭看看婦人的模樣，但卻被二舅按住了頭，就讓俺低頭看地上的那個破碗。

聽聲音婦人應(yīng)該是走到俺跟前了，但只能看到她半個高跟長筒靴。接著，就有兩張紅票子飄到了破碗里。

“大晚上還在這兒蹲著，怪可憐的，給孩子買件新衣服穿吧。”

聲音很柔很細(xì)，這就是俺朝思暮想的娘呀。

“娘……”

俺一個“娘”字還沒喊出口呢，結(jié)果就被二舅把嘴捂住了。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二舅為啥還攔著俺？俺扒開二舅的手，就要撲到娘跟前。但還是被二舅攔腰抱住。

婦人看向街道的兩頭，好像在找有沒有出租車路過，口中淡淡的說道：“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這兒了。”

這難道不是俺娘嗎？還是說她還不愿意認(rèn)俺，這到底是為什么？

婦人連看都沒有看俺一眼，而是從兜里翻出一張報(bào)紙出來，好像是已經(jīng)都看過了的，順手就跟兜里的一些垃圾都扔到了垃圾桶里。

一輛出租車駛了過來，婦人這次沒有故意錯過，順勢就坐到了車?yán)铩?/p>

見車開走了。二舅這才放開俺，走到垃圾桶跟前，從里面翻出了婦人丟下的報(bào)紙，帶著俺就離開了這里。

二舅帶著俺到了一個地下橋下，這里有些流浪漢搭的棚子，棚子旁邊是一堆破爛。二舅自己先坐到了破爛堆里，見俺還在哪兒傻愣著，便把俺也拉了進(jìn)來。

“二舅，剛才那個女的是誰，是俺娘嗎？你為啥……”

沒等俺把話說完，二舅就有點(diǎn)兇的打斷俺的話，說道：“狗剩兒，別瞎嚷了，你沒聽她說嗎？她不是你娘。俺原來也以為她還在這兒，但看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了。”

“那她是誰？”

“她是誰不重要，關(guān)鍵是這個。”

二舅從懷里掏出那張舊報(bào)紙，因?yàn)閯偛欧浅４颐?，?bào)紙都被二舅卷成了皺巴巴的一團(tuán)。他把報(bào)紙展開，又掏出一個手機(jī)照著。

報(bào)紙沒有什么特殊的，就是一張普通的省城早報(bào)。但是，二舅卻看的格外認(rèn)真，上面都是一些高考結(jié)束，升溫預(yù)報(bào)，房價(jià)下跌，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新聞。

二舅看了一會兒，好像覺得自個看還不夠，把報(bào)紙從中間扯開，把其中的一半遞給了俺，讓俺一起幫他看。

“二舅，這里面到底有啥可看的呀？”俺拿著報(bào)紙莫名其妙的問道。

二舅聽到俺問他話，但卻頭也沒抬，接著可勁兒看著，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話，卻讓俺剛才因?yàn)闆]見到娘，而產(chǎn)生的失望幾乎一掃而光。

因?yàn)樗f道：“這是你娘留給你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