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他們今晚在張大慶家中院子里,準(zhǔn)備好祭壇,我想親自替那位死鬼超渡。不瞞諸位,我昨晚睡在王有福家中的三樓里,同樣聽到隔壁的路旁傳來哭聲,那是一種悲悲切切,格外凄慘的哀泣聲,讓人格外同情。
晚上十點鐘后,村里的老太太幫助張大爺在院子正中央,擺上供奉佛菩薩的祭壇,周圍懸掛著招魂幡,四方燃著檀香。我讓張大爺去墳?zāi)古赃叄〕瞿怪械囊粔K骨頭,就供奉在壇祭的左側(cè)小碗里,再拿紅布蓋在上面。然后,讓張大爺?shù)股暇扑?,供上檀香,焚燒紙衣紙錢,下跪磕頭恭敬禮拜。
村里的大部份人看到供奉骨頭,都驚恐得毛骨悚然,坐在旁邊默不作聲。
我坐在祭壇前念誦幾遍佛經(jīng),然后把木患子放在火盤中焚燒,并且念誦七七遍大悲咒后,開始搖著銅鈴和招魂幡,再把那個墳中的野鬼招喚出來。
“快出來吧。這里有美食美酒,有親朋好友,有快樂笑聲,有金銀財寶,有富足安康。”
“快出來吧,觀世音菩薩的慈悲將救渡你脫離苦難,觀世音菩薩的慈悲將救渡你往生極樂。”
此時,陰氣從西北方向吹來,刮得林中樹木和玉米嘩嘩作響,像一場暴風(fēng)雨即將來臨的樣子。隨后,我就看到一位身穿灰色短衣,留著平頭,踏著布鞋的年輕男子從墳?zāi)估镒叱鰜怼N易屑?xì)的觀察時,發(fā)現(xiàn)他的雙眼烏黑,勃子上系著一根粗大的繩子,明顯是被人勒死的,年紀(jì)莫約二十幾歲出頭。
它滿臉淚水徐徐的飄蕩過來,先是朝我恭敬的揖拜后,就站在旁邊淚水簌籟直落,像個極受委屈的孩子。由于死鬼的陰氣極重,現(xiàn)場彌漫出股股煞氣,嚇得在場的人都屏息凝神,不敢吱聲。
我停止念經(jīng)咒,放下招魂幡,冷冷的瞅著祭壇左側(cè)的鬼。
我潤了潤喉嚨,朗聲問:“你是什么人?”
它只管淚水籟籟直落,發(fā)出痛苦的嗚咽聲,像個倍受委屈的孩子。
我生氣的提問:“你為什么要哭泣,為什么不跟我說話。”
它抹著淚水,嗚咽的說:“我名叫趙軍,是常和縣上領(lǐng)鎮(zhèn)人。”
“你今年幾歲?”
“二十四歲。”
“什么時侯死?”
“一九五四年四月初三。”
我那個吃驚,已經(jīng)死去五十多年,為什么還沒有投胎或是往生去。
“常和縣距離這兒遙遠(yuǎn),你為什么會死在這里。”
它哆嗦的聲音說:“我以前跟鎮(zhèn)上的人,一起去西州做生意。那個時侯不通路,只能騎馬拉東西。我們翻山越嶺遇河繞路,在一場大雨中迷路來到金條屯。我就在金條屯被人用麻繩勒死,嗚嗚。”
我沒聽說過這個地方,忙問:“金條屯在哪?”
那位坐在我身后的老村長,趕緊解釋說:“石師父,金條屯就是現(xiàn)在的西臺村。以前村里人是居住在河邊的玉米地旁,就是進(jìn)村過橋的附近。”
我曾路過那里,疑惑的問:“那兒好像沒人居住了。
有位老大爺說:“那個地勢低,發(fā)大洪水時就會淹到房子。所以,在新中國成立沒多久,村里人相繼遷到這里來,那里就沒人居住,變成玉米地了。”
這么說來,我眼前的野鬼是說實話了。我又問:“你在金條屯被誰勒死了?”
“我是被何霸頭害死的。”它抹著淚水,聲音悲切低沉的說,“我們一伙六個人,趕著馬匹就在金條屯的何霸頭家里寄宿。何霸頭見到我身上帶著大量的貨款,就心存歹毒,半夜三更用迷藥把我們幾個迷昏,然后就把我勒死,背到這里來埋葬。”
我聽后就覺得很可憐悲慘,若是真的,這個何霸頭太心狠手辣,肯定會報應(yīng)不爽。
我轉(zhuǎn)身朝村里人瞅了瞅,驚得村民們臉色蒼白的盯著我。我突然想,毒蛇曾咬死姓何的人,莫非是報復(fù)?
我問道:“你們村里有個叫何霸頭的人嗎?”
村里人聽后都嘩然不已,不免驚愕得面面相覷。雖然沒能聽到我跟鬼魂說話,但是聽到何霸頭的名字,似乎都有九分猜測。
村長沉默的點頭說:“有,他是上輩子人,早就死了。”
“他以前是個土匪,專門干些殺人搶劫的勾當(dāng)。”
“我們金條屯改成現(xiàn)在的西臺村,就是何霸頭做壞事太多,影響村里人的聲譽(yù),才改名叫西臺村。”
“以前村里人去問米,就說他殺過人。就是不知道他殺過誰。”
村里人你一句她一話,就把何霸頭是什么人都給說出來。必竟人已經(jīng)死了,兒孫不是早死,又是殘廢,村里人才敢壯膽說話。
村長直接詢問:“師父,這個人是不是被何霸頭給害死的。”
我朝淚水籟籟的趙軍魂魄瞅去,承認(rèn)的點頭說:“我問它,它是這么說的。”
一位白發(fā)斑斑的老大娘趕緊問:“師父,你問問那個年輕人,他以前是不是做生意的,總共六個人,一起住在何霸頭家的倉庫中過夜。”
我朝趙軍瞅去時,它抹著淚水點頭:“是的,石師父,我就在他家堆放草料的倉庫里被勒死的。”
我默默的點頭時,聽得大娘訴說:“那就對了,那個年輕人姓趙,是什么常和縣人。那個心狠手辣的何霸頭把年輕人給打死后,就搶走他們的財錢,然后又誣蔑他把財錢偷要溜走了。當(dāng)時還有治安隊過來調(diào)查,可惜何霸頭上面有人,就查不出結(jié)果。”
另外一位老大爺說:“當(dāng)時,治安隊過來調(diào)查,說是姓趙的年輕人見錢眼開,就把同伙的錢財拿走后開溜了。村里人不相信,懷疑是何霸頭謀財害命。只是沒人看到何霸頭殺人,又找不到年輕人的尸體。結(jié)果就是查不出什么結(jié)果,就當(dāng)年經(jīng)人偷錢私逃。”
村長喃喃自語的說:“怪不得何大爺在自家的玉米地里被蛇咬死,原來是遭報應(yīng)呀!”
一位老大爺說:“俗話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F(xiàn)在何家人就要斷子絕孫,都是何霸頭搞得太歹毒,害了自家的子孫。”
王老太太一直陪同兒子王有福坐在我的左側(cè),現(xiàn)在才開口說:“師父,你就跟年輕人說一聲。那個年代兵荒馬亂,人心不穩(wěn)。他在我們村里遇害,算是我們西臺村人對不起他,求它愿諒。我們村里人一定會替它重新安葬,讓它在陰間過得好。”
村長神色不安的贊成說:“雖說是何霸頭干的壞事,但跟我們西臺村脫不了關(guān)系。石師父,你就跟年輕人說一聲,讓它放心,我們會替它好好的安葬。”
我雖然沒有經(jīng)歷那個恐怖的年代,但是也聽得沒改革開放前,人與人互相批斗,互相謀殺得厲害,真的死了很多人。反正這是社會的悲劇,人間的慘事。
盡管它被人勒死,但是不應(yīng)害它人。
我厲聲的質(zhì)問:“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趙軍,你即使被人害死,也是你命中注定。張大慶一家跟你無冤無仇,為什么你害得他家老婆早死,兒子發(fā)瘋又失蹤。你害人,也是害你自已,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張大爺?shù)母赣H是個幫兇,曾把我尸體埋藏到這里來。”趙軍哭訴的說,“后來,發(fā)大洪水時,他下河里抓魚,我就把他拖到水里淹死。”
我頓時恍然大悟,果真報應(yīng)不爽,忙問:“張大爺,你爸是不是在水里淹死的。”
張大爺茫茫然的說:“是的,我爸在河里抓魚時,腳抽筋才被淹死的。”
村里人更是覺得奇怪,為什么會談到張大爺?shù)陌?。村長馬上追問說:“石師父,張大老爺是個老實人,從來沒跟人吵嘴打架,村里誰家的紅白喜事,只要叫他一聲,都會幫忙。他不可能會殺害這個年輕人。”
王大娘附和的贊成說:“張大老爺是個好人來的,雖然不愛說話,但是誰叫干活就馬上答應(yīng)。怎么可能會殺人,我不相信。”
另外一位大娘請求說:“師父,張大老爺真是個好人。淹死的時侯,村里人都是集體送葬的。你問問年輕人,到底發(fā)生什么事?”
我朝趙軍瞅去時,聽得它說:“張大爺?shù)陌植辉鴼⒑ξ遥膊恢朗撬廊?。但是他背著我的尸體,就扔到這里來埋藏,我的血曾滴到他的身上。”
張大爺解釋說:“我還記得小時侯,是跟阿爸睡在一起。有一天半夜里,何霸頭敲響家門口,說是他家的母豬死了,讓阿爸幫抬去埋葬。沒多久,我爸出門回來的時侯,我看到他的衣服都是染著鮮血。阿爸就跟我說,死豬就裝在麻袋里埋葬在這個地方,說是會傳染,叫我以后不許來,也不許告訴別人。”
趙軍趕緊哭訴說:“就是他扛著我去埋掉,他是幫兇。”
看來張大老爺過度老實,也沒有產(chǎn)生疑惑。那么想必這件事跟他沒關(guān)系,又不是他親自殺人的,為什么要找他報仇。
我正要詢問時,聽到它說:“張大老爺分到銀兩,就是我的錢。”
“冤有頭債有主,你是害錯人。”我生氣的訴責(zé)說,“人家在不了解的情況下,把你扛到這里來安葬,算是讓你有個安身的地方,你怎么能恩將仇報。”
“有人來調(diào)查我的死因了,他知情不報,他就是幫兇。”趙軍辯護(hù)說,“如果他能說出真相,即使我不能起死回生,至少我能回到家鄉(xiāng),安葬在先祖的身邊。”
或許這就是孽緣吧,有時侯做好人,也不會有好報。